直到电视剧只剩下白色的雪花和沙沙的噪音,她才终于在昏昏沉沉中睡去。
梦里蔚迟挽着新娘的手,笑容美好而模糊,而自己就站在边上,什么也做不了,如同空气般,只能被忽视,连存在都不必要。
须臾,又看见良辰在水里挣扎,为自己挡下木桩,然后鲜血便这样浸满了整片海水,窒息般地绝望和哀痛。
惊慌醒来,枕头每每是湿的。
这样反复几日下来,感觉黑白都要颠倒,世界已经混沌。
终于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天气,她起床,利用冰箱里最后一点食物吃了个早餐,然后找出几个纸盒子,将墙上的每一张画都取下来,小心地放好,那些照片,那条蔚迟留在桌上的猫形手链,还有那件难看的毛衣。
他什么都没有带走,可是他已经不会再回来了。
猫腻吸了吸鼻子,将月亮手链取下,装到最后一个箱子里,然后扯一截胶带密封好,做完这一切,已经是天色将晚。
她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沉默地望着窗外,天空逐渐阴霾。最后她提起手边的背包,打算就此,离开这里,开始一场未知的流浪。
她带上了蔚迟留给她的银行卡,那是他卖画得来的酬金,如果要生活下去,她想,她需要这些。
然而就在她准备放下一切离开时,老天似乎存心戏弄她。
瓢泼的大雨让她不得不缓一缓,站在窗前,看整个世界被雨水浸泡。
然后忽然之间,悲伤像是大雨般,突然袭来,让她终于丧失了所有力气。
一切不过是伪装,其实早已连悲伤都没了力气,如果真的释怀,心又怎么会痛到窒息。
她跪倒在地板上,不断发出受伤的呜咽声,为什么,为什么每一次都是我看着你走。
你明明知道我爱你。
一定要我大声说出来,你才懂吗?那么如果我说一万遍我爱你,你会不会愿意为我留下来?
都晚了,来不及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像是一瞬间看见了光芒一般冲过去,甚至连脸上的泪水都来不及擦。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因为我一直在等你。
她微笑着打开门,然后愣住,笑容仿如脱落的墙漆,片片掉下。
而门外,男子垂着头,浑身都被大雨淋透,从袖口滴落的水,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他抬起头,很重的黑眼圈,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
“为什么不是你……”猫腻喃喃说着,转身便要回屋,却被男子一把拉住。
“白慕斯,你究竟想怎么样?!”猫腻大声开口的同时,眼泪也滚滚而下。
白慕斯望着她,目光接近绝望。
“净走了。”
“……你说什么?”猫腻忽而沉静下来,抓住他的衣襟,“走了是什么意思?”难道净又出了什么事……难道她死了?
“走了……便是走了。”他别开视线,眼睛通红,“再也不回来了。”
“去了哪?”
“不知道,我找了她几天几夜,没有任何消息。”他终于蹲下身子,抱住头,“我不知道该找谁,我的脑袋很乱,你说……她会不会死了?”他的声音到后面是从未有过的脆弱,猫腻甚至担心他会哭出来。
她犹豫着该如何安慰,却不知如何,只好侧身靠在门口:“你……别胡思乱想,进来说罢。”
干燥的卧室,猫腻蜷缩在沙发上,指间夹着一枝香烟,雾气缭绕,不知不觉她已经染上了抽烟了习惯,这几天尤其烟不离手。
白慕斯换了干净的衣服,从浴室出来。衣服是蔚迟的,灰色短袖,洗旧的牛仔裤。
猫腻看了片刻,移开视线,烟灰掉落在地板上,碎散开来。
“你一个人住?”他明知道不是,却耐不住询问,只是想打破这尴尬的寂静。
“差不多了。”猫腻随口回答,眉目里有种疏淡的妩媚。
已经很久没出现了,这种初见她时的妩媚,他靠着沙发坐下,望着天花板默然。
“你本来不是一个人,他呢?”
“你话很多。”她呼出一口白雾,片刻后失落道,“……他走了,或许已经结婚。”
“你打算怎么办。”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话题。
空荡的屋子寂静得能听见外面的雨,清晰的碎掉。
“我还能怎么办?”她眨了眨眼睛,转向他,“你呢,你来这里,和我说这些,就是为了表现无助吗?”
他勾起嘴角苦笑,须臾后俯下身子,按住了额头。
“猫腻,我不知该怎么办。”顿了顿,“也许我一直在逃避,只是我从来都不肯承认。“他深深呼吸了一下,“很多时候,我都认为她不会离开我,可是现实往往脱轨。”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猫腻有所察觉地开口。
他抬头定定看着她:“你说,人们会接受兄妹恋吗?”
猫腻坐直身体,怔惊片刻后躺回到沙发上:“天哪白慕斯,这不是拍着玩的,你们可是亲兄妹……”
“是亲的吗?”她又问。
他收回视线,点头。
“嗯,然后……净因为不能和你在一起,便离开了?”她接着猜测道。
“没错。但是猫腻,我没办法接受,她是我妹妹,我不能想象后果。”
彼此又陷入沉默。
“白慕斯,你是真的爱她吗?”猫腻点燃第二枝香烟,徐徐开口,“如果你对她的感觉,是爱情的话,那又该怎么办呢。”
“我不知道。”他闭上幽深的眸子,像在思考。
猫腻没再说话,一些断续的歌声从她口中漏出来,在空气里荡漾。
接近黎明的时候,曙光从窗台涌入,铺落在沙发上,猫腻裹着毯子睡着了,而他斜靠在另一头。
两个孤独的人又一次如此靠近,他醒来,看着她的睡颜,忽然想起那一次。
或许是年少戏虐,他对她的亲吻,现在回忆起来,依旧轻佻,可是那心跳,却是无法抗拒的真实,强烈。
手机忽然响起,他支起发酸的胳膊,从口袋拿出手机。
“在哪?好……我马上过去。”
“怎么,找到净了吗?”猫腻睁开惺松地睡眼,半梦半醒地问。
白慕斯点头。
于是两分钟后,猫腻坐在白慕斯的黑色玛莎拉蒂里,看着他开车掠出小区。
“你说……我真的该去吗?”
“为什么不该去。白净在岭夏,你的爱人也在那,我们同一条路,各自为政。”他目不斜视,顿了顿又道,“更何况,你已经他是你爱的人,又有什么理由不给自己去挽留机会。”
猫腻沉默,挽留吗……
或许吧………
“如果你不愿意,我可以现在放你下车。”他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面部线条年轻冷峻。
“不了……谢谢。”金色的阳光透过车窗镀在她脸上,她眯起眼睛,伸手撩平齐颊的短发。
或许自己,的确该给自己一个机会,就算不能………
就算要说再见,也要当面说……
白慕斯收回视线,望向前方,忽然感觉这条路遥远而漫长,且不知通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