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夏儿一怔，她不明就里的看着苏颜，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她颤声道：“娘娘，夏儿是有哪里做的不好了，还请娘娘责罚，夏儿不想离开娘娘。”
苏颜笑笑，俯身将夏儿扶起。“你紧张什么，我不过随便问问而已。”
“娘娘……”
“夏儿，若是有机会，我会毫不犹豫的放你走。这皇宫根本不是人呆的地方，要是有机会，有多远，走多远吧。”
目光不知不觉中已经变得扑朔迷离，苏颜的心也不知道是遗落在了何处，她扯动着嘴唇无意识的朝着夏儿微笑。深深叹了口气，慢慢朝内殿走去。
夏儿一直跟在苏颜身侧，一声不吭。
大红身影一个箭步挡住了去路，苏颜抬头看去，脸上浮现微微笑意。
“姐姐深夜到访，不知有何要事。”
苏玉冷冷的盯着苏颜，那眼神异常愤恨。苏颜倒是不在意，她自然知道苏玉为何会是这种反应了，且不说如今她已与她平起平坐，离殇那般将她留在身边，也足以让苏玉嫉妒到死了。
“不知是用了什么狐媚方法，把皇上哄的一愣一愣的，妹妹的手段真是高明，姐姐自愧不如。”苏玉话中有话，讽刺意味显露无疑。
苏颜摇了摇头，目光中带着些许的怜悯。她走上前几步，俯身在苏玉耳边轻轻吐气。
“我还以为姐姐做了妃子之后会有什么长进呢，如今看来，还是和从前一样嘛。”
苏玉的身子猛然一僵，眼睛徒然睁大，她一个巴掌将苏颜甩了去，愤恨说道：“你敢用这样的口气同本宫说话，你以为你做了娘娘就可如此肆意妄为了？”
苏颜抚了抚自己火辣辣的脸颊，抬头看她。“姐姐以为呢。”
苏颜和苏玉两姐妹就那么僵持着，夏儿不动声色的走到苏颜身边扶着她，有些心疼的看着她红肿的脸颊。苏颜朝她摇了摇头，以示安慰。
苏玉的眼睛已经变得有些血红，苏颜知道，苏玉只要十分生气，眼睛就会变得通红。她低头笑了笑，拉住夏儿的手说道：“夏儿，我有些乏了，扶我去休息吧。”
“是。”夏儿乖巧的扶着苏颜正欲进内殿。身后苏玉的笑声却猛地转来，毛骨悚然。
苏颜并没有停下脚步，她了解苏玉，苏玉虽然性情刁蛮，可真正却做不出什么大事来，所以她当然不会将她放在眼里，真正要防的，恐怕是秦昭容和林沐菲了。
“颜儿，你从小就倔强的很，怎么这次竟然就这样妥协了？还是你见着皇上的风姿卓越，就忘了还有个离墨在等着你了？”
苏颜面带微笑，在夏儿的搀扶下走近内殿。她无须回应，这样便是最好的回答。离墨与她，有缘无份，即是如此，何苦挂念。
“娘娘……”夏儿担心的开口，伸手抚上苏颜的脸颊。
苏颜摇了摇头，“没事夏儿，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呆着。”
夏儿在身后徘徊许久，终是叹了口气缓缓退出。但是苏颜知道她并没有走，自从她当上了这个贵妃之后，夏儿总是日夜守在自己身边，那个小丫头啊，倔强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呢。
夜半的时候，原本空着的身侧忽然多出一个人来，一下子将她拉入温暖的怀抱。离殇习惯拥着她睡，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渐渐的苏颜也开始习惯有他在身边的温暖。
她忍不住将脸往他怀里蹭了蹭，并没有睁开眼睛，就那么任着自己睡去。
睡意朦胧之间，似乎有一只粗糙的手划过自己被苏玉打过的脸庞，指腹在上面来回摩挲，久久没有离开。她听到离殇轻微的叹气声，嘴角不由自主的泛起笑意。
“还没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缓缓响起，离殇的声音像是有一种诱惑，可以牵引着苏颜的心。但那种诱惑太过致命，苏颜只能牢牢把持着自己。
苏颜轻轻点了点头，将手放到离殇的胸膛上。
“她打你的时候，怎的不知道闪躲。”
“又是夏儿那个丫头乱嚼舌根吧。”苏颜的声音带着些宠溺。
“这整个皇宫都是朕的人，朕有什么是不知道的。”离殇反问，拥着苏颜的手紧了紧，他将她拉近自己，重新盖上厚厚的棉被。
第二日，苏颜刚刚起来，夏儿就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苏颜皱眉，夏儿平日里都是很稳重的，怎么今日这样不同寻常，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怎么了？”她蹙眉问道。
“娘娘，太后娘娘已经来了半个时辰了，正在殿外等着呢。”夏儿的声音带着轻颤，显然是有些害怕。
“混账，太后娘娘等了半个时辰，为何没有唤醒我？”苏颜声音徒然提高，让太后等候可是何种大罪，夏儿怎么这么不知轻重。
夏儿扑通一声跪下，脸上已经有些许泪痕。“娘娘饶命，是太后娘娘执意不肯让奴婢来啊。”
苏颜没有心情跟夏儿多说，刷刷两下穿戴整齐，胡乱的梳理了一番就朝殿外跑去，身后的夏儿急忙跟上。
太后这个时候来一定不会有什么好事，苏颜还记得当日在太后的竹屋内，太后要她答应这一生不为帝王妃，可是那时候她没有答应，因为她以为不会有那么一天的到来，然如今她已然称为妃子，若是太后质问起来，该如何作答？
恍惚之间，人已经到了殿外，苏颜看到里面的太后一身素衣正背对着自己，低头抿了抿嘴。
“臣妾参见太后娘娘，让太后娘娘久等了，臣妾该死。”缓步踏入殿内，苏颜俯身行礼，额间已经不知不觉间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太后转过身来，注视着苏颜，蠕动着唇畔冷冷开口，“你确实该死。”
猛的一惊，苏颜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她怔怔的望着地面，思忖着是不是要让夏儿去把离殇请来。
“你还记得哀家跟你说过什么？”太后走到苏颜面前厉声问道。
“此生，不为帝王妃。”苏颜一字一顿回答，感觉就像是有一把刀架在她脖子上般难受。
“你记得，却把哀家的话当耳旁风？”
苏颜抬起头，对着太后细微一笑。
“臣妾也记得臣妾说过，为不为妃，不是臣妾能说了算的，臣妾如果说这不是臣妾本意，太后娘娘也是不会相信的。”
太后眯起眼睛，审视着眼前的女子。这个女子说话滴水不漏，竟让她找不出一处可以反驳的来，是这个女人太过聪明，还是她从前打过交道的女人太过愚笨？
她对着苏颜冷笑，张口一字一句说道：“苏离两家，誓不为亲，若是结合，天下必乱。”
苏颜猛地抬头，对上太后高深莫测的双眸。
若是结合，天下必乱。这句话萦绕在苏颜脑海中，她不解的望着太后，不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太后没有表情，冷冷的盯着苏颜，那神情让苏颜看了心里直发麻。
“即是如此，当初我姐姐苏玉进宫为妃，太后娘娘为何不阻止？”苏颜终是缓缓说道，对上太后的视线。
“为何？”太后猛地抬起眼眸，那双如水的眼中含着淡淡的愠意，她走近苏颜一步，彼此的气息缠绕在一起，苏颜心跳徒然加速。
“因为皇上不爱她，哀家自然没有理由去阻止。”
苏颜呆呆的望着太后，这是什么意思？因为离殇不爱苏玉，所以苏玉嫁给他没有关系。太后是在告诉她，离殇爱她？他？怎么可能……
苏颜摇了摇头，她低下头去。“苏颜不明白。”
“不明白吗，我离家与你苏家从来都没能结成过好的姻缘，当年先帝就是因为爱上你姑姑才终日不顾朝政，天下人皆是骂你姑姑为祸水，先帝为保你姑姑竟连皇位都不顾。那时候离殇爱上的是青叶到也无妨，可青叶死了，偏偏你与她长的一模一样，你要哀家怎么放心？你难道要哀家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苏颜楞楞的看着太后娘娘。“那也许……只是巧合而已……”
“巧合？”太后冷笑，“当年算命大师早就有言，苏离两家若是结合，两人必有一人失去性命，若是死的是你，哀家也无话可说，若是离殇，你让这天下怎么办？”
太后的话字字咄咄逼人，像是苏颜已经犯下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一样，她不敢看太后的眼睛，那双眼睛里传达着的信息苏颜不敢看，也不愿去猜。
“你最好自己现行离去，否则日后发生什么大事，就是皇上都保不了你，哀家虽然不在后宫多年，但一旦有机会，必将你除去。”
说完，略显苍老的身影消失在沁心殿的大殿之内。
苏颜一下子跪倒在地。为妃并非她自己所愿，但为何却只责怪她一人，她从来不曾想过要和离殇怎样，可是造化弄人，太后怨她，她去怨谁？闭上眼睛，一滴泪滑落至腮边。这样的谣言她从来不信，可是太后信佛，自然十分笃定。
夏儿在苏颜面前蹲下，伸手擦去她脸上的眼泪，心疼的说道：“娘娘，不要在意，皇上一定也是知道这件事的，皇上都不怕，娘娘就更无须害怕，只要跟着皇上走就好了。”
苏颜摇了摇头，低头苦笑。“夏儿你不懂，皇上的心飘忽不定，若是跟着他走，只能是万劫不复啊。”
午后，苏颜在夏儿的陪伴下去了离殇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御书房，她在门口站定，挥手示意夏儿下去，夏儿朝她笑笑，要她加油。
苏颜看着里面那个黑色身影，想起早晨的时候太后说的话。离殇，他真的知道这样的传言吗，连苏颜自己都觉得奇怪，明明自己不信，却为何那般在意他信不信呢。
低头轻轻叹气，手中的茶托颤了颤。
里面的离殇忽然抬起头来，阳光的映衬下他英俊的脸庞光芒四射。他对着苏颜笑笑，苏颜也对着他笑，两两相望，这样的感觉很美好。
离殇朝苏颜勾了勾手，“过来。”
苏颜顺从的走到他身边，将手中的茶杯往下。一个不留神，已经被离殇一把揽入怀中。
离殇的怀抱比从前要温暖粗多，苏颜靠在他胸口上，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嘴巴动了动，却始终没有问出什么。
倒是离殇先低下头，挑起她的下颚。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颜脸上，苏颜一下子觉得面红耳赤，急忙想低下头去。
“怎么不说话？有心事？”离殇魅惑的声音响起，让苏颜无力抵抗。
见苏颜不说话，离殇的眉心蹙的更深，他手下力道加重，苏颜觉得自己的下颚快要脱臼了。她皱眉蠕动唇畔。
“今日，太后娘娘来找过我。”
苏颜等着离殇的反应，然而一切都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离殇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太后说了些什么，就那么看着苏颜。
很长时间之后，他才抬起苏颜的头，轻声问道：“你相信朕吗。”
苏颜不解，不点头亦不摇头，若是以理智来说，她不相信，她谁都不相信，除了自己。但若是以感性来说，那么她相信，因为她觉得离殇是真正想要对自己好的。
离殇颓废的摇了摇头，“苏颜啊苏颜，你还是不相信朕，不过不管你相不相信，朕都要告诉你，这个天下是朕的，朕有办法拿来，自然有办法治理，并不是其他什么东西能够左右的了的。”
果然，他也是知道太后所说的那个谣言的。
苏颜点了点头。“臣妾相信皇上的能力，臣妾已经是皇上的人了，皇上就是臣妾的天，臣妾一切，跟着皇上便是。”只是希望，不要让她失望才好啊。
回到沁心殿，苏颜疲惫不堪，在夏儿的服侍下早早午睡了起来。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睡梦中的苏颜却仍是惶恐不安，睡不安稳。
过了五日，太后的话也渐渐被苏颜遗忘了，只是苏玉还依旧常常跑来对她冷嘲热讽一番，苏颜总是淡淡笑着，对于苏玉，她连从前一点的姐妹之情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苏颜原本觉得，纵使苏玉如何厌恶她，至少她们还是姐妹，可现在想来才发现是她错的离谱。她怎么还能奢望，这样的姐姐呢。
离墨的到来毫无防备。那日离殇在大殿内处理政事，一日都不曾来过沁心殿，恰恰是在那时，苏颜见到了多日不曾出现的离墨。
她垂下眼，安静的对离墨行礼。若是她没记错，那日夜晚离殇已经禁了他的足了，现在看来，竟是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呢。
离墨温润的笑意挂在脸上，还是如从前般，看上去没有一丝疲惫。好几次，苏颜都想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心，可衣袖下的手被自己死死控制住。
“王爷今日前来，可有要事？”苏颜坐在贵妃塌上，沉静笑着。
可是离墨看着她的眼神竟是如此陌生，刺痛苏颜的心。
他走近苏颜一步，静静的注视着这个女子。他才不过被关了几日而已，一出来，她竟真的成了妃子，成了皇上的女人，他的嫂子。该是埋怨，还是讽刺？
“娘娘这些日子，过的可好？”
离墨的声音带着颤抖，那从来都如沐春风的笑容此刻在苏颜看中是这般沉重。
离墨啊离墨，过去的再也回不来了，何必强求，何必强求呢……
苏颜别开视线，她紧抓着椅塌上的毛毯，指甲深深陷入其中。紧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