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她要的安定生活，真的那般遥不可及？
默然闭上眼睛，此刻，心，平静如斯。
不知什么时候，苏颜闭上眼睛慢慢失去了意识。思绪渐渐迷蒙，她仿佛看到离殇悲伤的双眸夹杂着隐忍的痛意，看着她的瞳孔紧缩，似是十分痛苦。
他冷笑的对着苏颜说：“你看过怎样将一个活人变成死人吗？你知道该如何才能将人身上的肉一片片割下来让他痛不欲生吗……”
他还想说什么，可是苏颜猛的打断他的话语。她无助的转头，对上离墨温润的双眸。
如水般的眼眸让她瞬间平静下来，她对着离墨微笑，心情愉悦起来。
“苏颜，你是我的，这辈子你逃不出皇宫的。”身后的离殇声音鬼魅，许许说着。
“苏颜，到我身边来，我会为你撑起一片天。”离墨温柔的声音，像是利剑一般刺穿她的胸膛。
“苏颜，你若随他走，天涯海角，我定让你们死都不能在一起。”
“苏颜，跟我来，跟我来……”
“苏颜……苏颜……”
她脑袋混沌，忽然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背上冷汗涔涔，眼眸微抬，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里睡着了。还好只是梦，还好是梦……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然而，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苏颜猛然转过头去，漆黑的夜色中还是能隐隐辨出身边人的呼吸声。那双清亮的双眸在这样的夜里似乎更加皎洁。
是离殇。苏颜咬了咬下唇，一身黑衣的离殇隐没在夜色之中，怪不得她刚才没有发现身边有人。
起身，依旧如平常一般行礼。“奴婢参见皇上。”她不说臣妾，而是奴婢。
离殇身上隐隐的怒气萦绕在空气之中，他没有说话，可是苏颜能感觉到他的双眸定格在自己身上。
“奴婢参见皇上。”她不被不吭，又说了一次。
这一次离殇不再装聋作哑，轻咳了一声。“朕记得下午的时候已经下了旨了。你该改口了苏颜。”
“是，臣妾谨遵皇上教诲。”她坦然笑道，马上改口。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些天她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并且要好好的，好好的活着。
离殇眉心微微一挑，似乎没有想到一向倔强的苏颜会这么温顺，唇边漾起了笑容，心情大好，伸手将她揽到怀中。
“今日做了什么？”他随意问道，带着她进了内殿。
一入内殿，铺面的暖气迎面而来，她的身子原本就被冻的冰冷，这下子可暖和许多了。
苏颜看了看离殇，琢磨着要不要告诉他篱落带着她去夜魂殿的事情。
今夜的离殇少有的温情，他带着苏颜在桌案边坐下，将她带到自己腿上，他们紧紧贴合，能感应到彼此的心跳声。
这是苏颜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她忍不住怔怔望着离殇。不算白皙的脸上干净素雅，浓郁眉心紧皱，高高的鼻梁异常好看，还有一两片薄唇。都说薄唇之人寡情，可他对青叶的情感却如此深厚。
真是个好看的男人。苏颜微微笑了起来。
离殇见苏颜笑了，也就不那么别扭了。他随意的抚了抚她垂在耳边的长发，又一次问道：“今日你都做了些什么，告诉朕，朕想听。”
苏颜垂了垂头，一只手脱着下巴。像是在苦思冥想。
“早晨用了早膳，跟篱落公子闲聊了片刻。午膳后夏儿交我绣花，然后是圣旨来到，接着就在台阶上睡着了。”
一半真话一半假话，苏颜也不担心他会追究，离殇并不是个会多事之人，他会这么问，自然是知道了什么。
离殇眼眸闪过一丝疑虑，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仍旧慢慢抚着苏颜的长发，动作轻柔。
“没有别的了？”
“皇上想听什么？”她转过头与离殇对视。
或许从前的自己是恨离殇的，因为他禁锢了自己，因为他让自己和最爱的男子分开。可是现在，她忽然开始同情他了，这个男人才是最隐忍的，夜魂殿，那样残忍的地方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她无法想象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大概，有时候会绝望吧。
离殇看着她笑，他从来没有笑的这样好看过。“你与篱落，聊了些什么。”
“聊了些家常，公子教导我，应满足现在，忘怀过去。”
她没有说谎，篱落的确曾经这样劝过她。
“你觉得他说的对否？”
苏颜看着他，沉默了下来。离殇抚着她长发的手在她沉默的时候有一刻停顿，面上却仍波兰不禁。
“现如今苏颜已是皇上钦点的妃子，理应满足现状，忘怀过去。”
“哈哈哈哈。”离殇大笑起来，笑里透露出点点悲凉。“你倒是聪明，这么暗指朕用一道圣旨禁锢了你，苏颜，看着朕，你不满意朕对你的安排，对不对。”
苏颜看着离殇的眼睛。她一直都知道离殇的眼眸很漂亮，有着与他性格不相称的澄澈清明。他逼视着她，让她没有后路可走。
许久之后，苏颜终是轻叹了声，慢慢的点了点头。她不想骗他，这个皇宫对她来说只是个枷锁，禁锢了她自由的囚笼。
离殇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时间静止，苏颜笑着，双眸盯着离殇。她从来都不是爱说谎之人，更何况面对的是离殇，即便她说了谎，离殇也能够一眼看穿。
离殇握在她腰间的手紧了紧，双眸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迷离。他望着苏颜，忽然分辨不出，这个是苏颜，还是青叶？亦或是，他从来不肯面对这个不堪的事实。
“苏颜，纵使你不满意，朕也要把你困在朕的身边。你姐姐死了，那便由你来替代她吧。”他说的话很残忍，像是一跟鞭子，一下一下的鞭笞着苏颜的心。这是怎么样的残忍，这样直白的说出口，因为他对她没有情，所以可以这般肆意践踏吗。
苏颜笑看着他，轻轻点头。“好，苏颜代替死去的姐姐，陪在皇上身边。”
这是她欠他的，也是她欠死去的青叶的，她别无选择。
不等苏颜闭嘴，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苏颜来不及闭嘴，离殇的舌尖轻易划进她的檀口之中。很香甜，出乎离殇的意料，他意外的发现这个女人有一种魔力，可是如此吸引着他，而忘了身边其他的女子。
这个想法另离殇十分不爽，但此刻的他压根就不想去想这些，他只想好好的吻她，好好的……
第二日，已经是贵妃的苏颜在宫中一下子变成了新宠，先是皇上一夜与她厮缠，又是赏赐这赏赐那，简直是羡煞了旁人。在苏玉有可能会是皇后人选的谣言之后，谣言的女主人公又换成了苏颜的名字。
她不再是宫中人人可以欺负的宫女，而是四妃之一，颜贵妃。
苏颜将夏儿留在了自己身边，夏儿与她来说就像是亲姐妹一般，如今她一朝得宠，怎么也不会忘了夏儿的，尽管这种宠爱她着实不喜欢。
午后闲暇，秦昭容忽然到访，她见着苏颜作势行礼，苏颜连忙扶住她，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片刻，嘴上说着：“昭容娘娘不必如此，你我姐妹之间，不必顾及这些。”
秦昭容却是笑的淡然，“如今你是贵妃，还是不可逾越才好。”
苏颜淡淡笑笑，“娘娘与我有恩，当初若不是娘娘照顾夏儿，夏儿这会还不知道在哪里，娘娘若是不嫌弃，以后我们姐妹相称如何？”
秦昭容眼神有一瞬间发亮。她笑了起来，“自然是再好不过，日后你也别娘娘的称呼了，我闺名唤玲玉。”
苏颜握住她的手，笑了起来。秦玲玉吗。
送走了秦昭容，苏颜心里有些放心了下来。秦昭容不是个好对付的主，但是苏颜看得出来她对自己并无害处，如今为了保全自己，还是要拉些人力进来比较好，如此一来既还了秦昭容当初的人情，又拉拢了人心，她何乐而不为。
更何况，秦昭容无缘无故来到沁心殿，必然也是有这个想法的。
秦昭容前脚刚走，离殇后脚就踏了进来。今日的他似乎心情极好，脸上始终挂着笑容。
苏颜迎了上去，欠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离殇一愣，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神色有些复杂，苦笑道：“你倒是识时务，昨日还是以奴婢自称，今日就改了口。”
苏颜淡淡一笑。“惹了皇上不高兴，臣妾的脑袋还要不要。”
虽是玩笑一般的话，但以离殇的聪明还是能够听出其中对他的抱怨。
离殇一把揽过苏颜，醉人的呼吸萦绕在苏颜耳边。苏颜的耳垂一下子红了起来，离殇见状高兴的哈哈大笑，足尖一点，已经将她带离了沁心殿。
微风抚过苏颜的面颊，青丝在空中飞扬。苏颜迷惑的看着离殇好看的侧脸，他的样貌在人间也算是上等上的了，若是性情再温润一些……
想着脑子里便又出现了离墨的样子，她猛地甩了甩头。还在想什么呢，她如今是离殇的妃子，与离墨早已再无可能。可是为什么，她看着离殇的样子不知不觉就会想起离墨呢。
许久之后离殇带着苏颜终是停了下来。苏颜放眼望去，竟是一片梨树林。
梨花漫天，苏颜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的情景，脸上不由泛起笑意。她转头看向离殇。
“这里不是宫中吧？”
离殇走近她，从身后环住了她，捧起她的手接住了飘落下来的梨花。
“自然不是宫中，宫中哪里有这么好的地方，喜欢这里吗？”
苏颜笑着点了点头，视线片刻都不离面前的梨树林。她从小就喜欢梨花，素雅飘逸，总觉得不像是这人间应该有的，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她长这么大也只见过那么几次，可今日看见的是最美的。她没想到，离殇也会喜欢。
身子猛地一顿，离殇喜欢……离殇也会喜欢吗……
慢慢放下手去，心情一下子充满苦涩。
“青叶……也喜欢梨花吗……”蠕动的嘴唇缓缓颤抖，声音像是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她明知道是禁忌，却还是忍不住想问。
原本环着苏颜的收忽地一个轻颤，苏颜眼睑微微下垂，唇边泛起一抹苦笑。果然还是被她猜中了呢，青叶喜欢，所以才有这片梨树林，青叶不喜欢，就什么都没有。
素手渐渐下垂，手中的花瓣飘落，随风肆意。苏颜在离殇身前慢慢转身，双眼中忽视着离殇。此时的帝王已经没有了在沁心殿时候的那种冷彻寒骨。他眼神有些迷离，不知是透过她在看些什么，苏颜竟在他眼中看出微微的痴迷。
苏颜伸手，在他紧蹙的眉心上来回安抚，渐渐抚平，可是胸口处的闷气却越加浓郁。这样的男人怎么该受那些苦楚呢，她在心里轻唤着离殇的名字。可是青叶，那个名字曾经只是你一个人的专属吧。
“皇上，起风了，我们回去吧。”她叹了口气，幽幽开口。
可是离殇一动不动，他像是想说什么，可是看着苏颜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抱着苏颜的手紧了又紧，最后终是无奈的叹出一口气。
“苏颜，朕一直觉得你像她，所以你也该是有她那样的智慧和心智的。”
就是这样一句简单的无可厚非的话，却让苏颜的心一瞬间沉入谷底。果然还是逃不开宿命吗，或者当年青叶救了她，所以她这条命就该用来陪伴着她最爱的男人。
此生最爱的男人。
苏颜抬首，笑望进离殇漆黑的双眸。他瞳孔之中散发出来的诡异光芒，她多想忽视。
“皇上，苏颜会留在你身边，将欠你的都还给你。”
她看着离殇笑，那笑带着沁人的神伤，让人移不开视线。
“苏颜，日后没有朕的允许，谁都不能动你一分一毫，你可记住了？”离殇忽然低头。
原本走动着的脚步一顿，竟是一个踉跄的向前倾去。还是离殇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她。
这是什么意思，他想保她吗？可是，为什么？她不否认，在篱落带着她看过夜魂殿的一切之后，她对离殇的敌意已经慢慢化解，那样环境下成长起来的男子，怎能不阴狠不嗜血呢。可是这便是爱吗？她扪心问自己。
然后慢慢的摇了摇头，不是，这不是。若是爱，怎么会让她感觉这样飘渺，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一般，若是爱，怎么还会对他心存顾忌。
“不要走神，回宫吧。”离殇轻轻叹气，揽住苏颜的腰身一个飞跃。
空气之中她的发丝与离殇的发丝交缠在一起。结发夫妻结发夫妻，可是看上去怎么会这样讽刺呢。
离殇带着苏颜回到沁心殿后就离开了，苏颜不解的望着离殇，他只是对着苏颜淡漠的笑笑，轻声说了句：“你早些歇息吧，朕还有要事处理。”就走了。
看着那抹孤寂的身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心里竟升起许许哀怨。她这是怎么了，为何看到他如此心里竟这般不好受呢。又是要去那个夜魂殿吗，又是要去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
“娘娘，夜里风大，回去殿内吧。”夏儿从宫殿内走出来，在苏颜身上披上一件衣服。
苏颜看着夏儿笑笑，她伸手抚过夏儿漆黑的发丝，眼中升起爱怜。
“夏儿，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个皇宫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