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子归来老幺说二哥，招商引资家乡试创业
原来，洁宁看到的是林老师。林老师正支了摩托车，坐在上面抽烟。洁宁每次看到他会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说不清，道不明。心里直擂鼓，他在这里等谁，是林涛，还是仕杰？只要班车一到，答案就会揭晓，可她不能让万木春停这里等着看结果。待万木春一发动车，就感觉有一种身不由己怅惘——越长大越顾前顾后，连自由都没有了。越发觉得没有意思。
她们的车刚走，班车就出头了。林老师见班车开过来，便灭了烟，发动车子，和七八个兜生意的摩托车一齐挤过去。车还没有停住，门就被堵上了。林仕杰好不容易挤出来，就看到了爸爸，非常高兴。由于进了高二，学习越发紧了，又是重点中学，到了高二就连高三的课也要一并上，听说已有双休日，但他们只是月休。一个学期不曾回家，上次听说爸爸买了摩托车，早就想回来看看，今天果然见爸爸骑着车来接自己，更是喜出望外。叫了声爸，便只顾了去看他的车。爸爸一边接过他的行包，一边还往里张望，仕杰忙解释道：“哥哥还回不来，还要等两天！”“还要等两天啊！”林老师有些失望，“怎么就这么忙！”
把东西捆在车上，仕杰便坐在后面，爸爸又把头盔摘下来让他戴上：“有些冷，戴这个好些！”仕杰试了一下，觉得不舒服，就说不戴。林老师车骑得很慢，但仕杰想回骑自行车的光景，还是觉得快了很多。特别是上坡也不用下车，一加油门，比走下坡还容易。一路上父子俩还问上几句。不到半个钟头就到了村口。再往前就要上山了。
正要上山，恰好看到住对面山上的严文权一路小跑，神情有些慌张地过来，便停下来问什么事。严文权一见是林老师，便停住说话：“林二爹出事了，被打啦！还瘫在家里呢，你看这时口，都快过年了还出这种事！”林二爹是严文权后家二叔，也是林老师本家叔辈，六十多岁，老伴前年得了癌症死了。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儿女都已成家立业，最小的女儿也在今年出嫁了。三个儿子都出去打工，听说挣了不少钱，家底殷实，在村里正是令人羡慕的五好家庭。一听林二爹被打，林老师先是大吃一惊，后又似在意料之中，问严文权，“是狗儿吧！”严文权淡淡一笑，“他那个脾气，真出事儿了！”两个人又说些有头无尾的话。
林老师对严文权说：“我等下来，先把杰儿送回去！”严文权这才注意到林老师身后坐着的仕杰，笑笑道，“是老幺回来啦！老大呢？”仕杰这才插嘴叫光叔，又把哥要晚些回来的话说了一遍。父亲他们说的什么上次走夜路、趴窗户什么的没听得明白，但知道是儿子打老子的事，这在农村也似乎不是什么稀奇的事，什么儿子打老子、媳妇骂婆婆的事听得见得多了。
回到家里，妈妈正在搞大扫除，见儿子回来，马上停下活来，问寒问暖，又问“林涛呢？”听说还要等两天才能回，似乎有些意外，但幺儿子回来了，也自然是高兴的。赶紧准备中饭去了。仕杰回到了家，一下子感觉松懈到底了，也不感觉累，只想试一下摩托车。可林老师没停顿，说了声去林二爹家有事，把车骑走了。仕杰便坐在厨房门槛上跟妈妈说话。
一个学期没有回来，总有很多新的旧的事儿，当妈妈的要唠叨给儿子，当儿子要细说给妈妈。特别是说起林涛的事情，仕杰绘声绘色，身临其境。
原来，林涛是今年8月份回到县城的。也是机缘巧合，都豪集团要在内地来发展，走小城市包围大城市的路线，选择了几个小城市，其中就有一个是楚江县城。楚江县属于九善市，是小有名气的旅游县。林涛作为筹备组的成员被派到这里。把江边一幢32层的烂尾楼盘下来，县招商办只希望项目早点到位，相关部门一条龙服务，银行也大开绿灯，算是省事的，建成楚江都豪大酒店，只用了半年不到的时间。
酒店装修抢工抢时，国庆节没有赶上，正好赶在元旦开了业。林涛的确很忙，去找过仕杰，也没功夫多陪他玩。开业的那天仕杰去了，看到哥哥和那么多县里的有头有面的人物在一起谈笑风生，真觉得自己脸上有光一样，走路都有些轻飘飘。这时候说起来，真怪自己的嘴巴不够伶俐，不能道出当时的感觉。
仕杰跟妈妈说：“我总共也只见到哥哥四次！”
第一次是那天林涛到学校去找他，记得那是8月9日，头天刚好爸爸来县里看他，还陪他在宿舍里过了一夜，一早才赶车回去了。把爸爸送到校门口，刚回教室，就有人在外面找。一乍还以为爸爸又返回来，不知道有什么事。出来一见是哥哥林涛，惊得连招呼都忘记打了，变了大样，只依稀认得是哥哥。林涛也很吃惊，弟弟长得比自己还高出半个脑袋，要不是单独见面，真有可能认不出。林涛听说爸爸刚走，又后悔了半天。本来昨天要来的，但因为晚上要请旅游局的一帮子吃饭，没有来得了。站在楼梯间只说了半个钟头，怕耽误他的学习就走了，说放了学再来接他。
这一天，仕杰也没读得好书。上数学课时，因出神没有听到老师的提问，老师从讲台上将书扔过来砸他，觉得十分委屈，对那个满脸络腮胡的数学老师再也没有好感。那刘胡子也不管他的感受，直骂他不好好读将来只能给别人舐屁股，还说“要你老爸去云岭找块磨刀石，把舌头磨平些”的歹毒的话。
说到这里，妈妈插话道：“哪里有这样缺德的老师？”仕杰笑道：“你以为个个都象我们家的。”
放了学，哥哥请他在外边吃饭，告诉他现在正负责一个酒店项目，最近比较忙，等酒店开业了，就接他到他那里一起住。仕杰一听哥说在负责一个酒店项目，就觉得不可思议，虽然没有瞧不起他的意思，但下意识地想，他只是个初中生，能行吗。再仔细打量这个五年不见的哥哥，的确发现他沉稳了很多，已经是个大人，有点爸爸的影子了。哥哥不太喜欢问成绩，只问生活习不习惯。哥哥的情况原已在信中知道了大概，明知故问就没有意思。因为年龄有差别，五年前就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相隔五年，又感觉陌生了些，竟然说了几句就没有什么话可以往下说。
妈妈又插话了，“亲兄弟，怎么就没话说呢？哥哥从小就让着你，你要对他好一些，他没有读什么书，你将来是大学生，你要让着他些，只管跟他亲热些。”
这种事情，哪里说亲热些就亲热些的。仕杰认为，亲情只在心里，关键时候才会表现出来的。后来，哥哥给他些钱，就分开了。留了个电话给他，要他有时间就去，星期天也可以去玩。
第二次，就是那个周末，仕杰打了电话，在大门口等了个把钟头才有一辆车把他接走。几弯几拐到了一个小区。原来哥哥租了一套房子住在这里。一个三室两厅的房子，哥哥告诉他住其中一间。满屋里堆放着资料、文件，客厅是共用的，其它的两个房间，没见到人，进门的时候，客厅鞋架上放着几双女式拖鞋，而且客厅里非常地整洁，和哥哥房里截然不同，仕杰心里直敲鼓，是不是有嫂子啦，但他也没有问。哥哥就要他在客厅看电视，自己在房间里不断地打电话，仕杰见桌上有一袋子瓜子，便自顾吃起来。一直等到快八点，饿得有些不行了，哥哥才忙得差不多，两人又下去吃饭。吃过饭，仕杰便说回去，哥哥要留他，他说第二天要赶早自习，也就走了。后来仕杰觉得也没有什么意思，便没有经常去。林涛大约也因为太忙，也没来看他。
第三次见到哥哥，就是开业的那天。元旦节放了三天假，天公作美，让他们假期好过。本来同学们约好去城南千年茶道寺院去看看的，但知道哥哥他们酒店开业。也就约了几个要好的伙伴一起去了酒店，想去混饭吃。街上已经有了节日的气氛，到了现场，更加喜气洋洋，酒店前有一个停车坪，已经满满地放着各式花篮、气球、拱门。靠右边些搭了一个大红台子，上面有人开始表演节目，现场互动了，巨大的音箱仕杰还是第一次见过。街上本来就人多，十点多钟，已经挤满了。他大摇大摆地来到大厅，几个伙伴扯了几次他的衣服。仕杰一进门，热风一扑，本来也有点虚了，脑门上了汗，硬着头皮进去，门口一排齐刷刷的服务员一齐声说：“欢迎光临”，几个人的腿都有些抖了。仕杰又壮着胆子对一位看上去象是管事的说，“我找经理，我是他弟弟！”那女的上下打量了一下他们，笑道“你是他弟弟？我是他姐姐，怎么不太认识你这个弟弟呢？你们真可爱，不过欢迎你们，可能随便参观一下。”说玩就走了。仕杰头皮一下炸了，背心的汗流得象蚯蚓在爬。正不知如何是好，却看到哥哥从电梯里出来，便急忙迎过去。林涛一眼了看到弟弟，过来简单问询了几句，就把刚才那个女的叫过来，“周经理，这是我弟弟，你带他们去活动中心玩，中午安排一下，辛苦啦！”那个周经理正不自在，想避开，却偏偏被叫到，只好红着脸，笑眯眯地应承着。正说着，有人过来给他汇报什么报纸的事，“一个整版，效果很好，已经加印了3万份。”林涛说声“做得很好”，就匆匆出去了。
仕杰背心的汗一下收了，上了电梯，看着他胸牌上写着“大堂经理”，难怪哥哥叫他“经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职务。见气氛很尴尬，也开玩笑道：“我什么时候有了你这个姐姐，是嫂子吗？”“你别拿我开心啦！”“还不是跟姐姐学的啊！”几个同学一齐嘻笑，“好漂亮的嫂子啊！”周经理怪道，“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学坏了！不过，以后就叫我周姐吧。”
在活动室玩了几盘桌球，就觉得太热，有些闷，就下了楼。大堂外面已是人声鼎沸，已经到了要剪彩的时候。他就挤进人群去看主席台。果然见哥哥站在台上人群的前面。下面有人议论，听说经理还只有二十多岁，非常能干，把一个烂尾楼建成了全市最好的酒店，把楚江县的档次都提高了。书记县长都买他的账，真不简单。仕杰心里自然是欢悦无比。
接下来就是领导发言剪彩环节。第一个讲话的就是总经理林涛，致欢迎词，介绍酒店的情况，然后是招商局局长讲话，接着是县长讲话，然后是都豪集团主席李先生讲话。都很简单，都赢得阵阵掌声。听说那巧舌如簧，声如铜铃的主持是县电视台的当家主持人。仕杰几个不禁多看了几眼。
接着就是正式剪彩。十多个穿旗袍的女的一人端一个盘子，上面是红绸扎成的球，先都连在一起，送到主席台上，给前排的人一人发一把剪刀，咔嚓就剪了，然后是鞭炮，礼花四起，台上的人又一一握手，一团和气，相让着进入酒店，正式用餐。仕杰远远见到哥哥旁边有一个身材高挑，气质如兰的女的正和他说说笑笑走大堂，心想这人是谁，这么年轻也是个重要人物吗。
正出神，周经理快步走过来，“你们几个躲在这里干什么，快跟我走，等下没时间理你们啦！”于是把他们带到都豪一楼美食街。这是一个自助式的餐厅，拿一张单子就可以到天南地北各色美食窗口点菜。周经理跟收银台里的人交待了几句，又告诉他们如何点菜，匆忙转身就要走。正好碰到刚才和哥哥说说笑笑的女的，周经理吃惊地问道“李总，你怎么来这里啊！”
“这里很好啊！”李总嫣然一笑，顾盼神飞，仁杰刚一触碰她的眼光，就觉脖子粗热。正要约同学去点菜，周经理却介绍道：“李总，这是林总的弟弟和他的同学，你们认识吗？”“是吗，哎呀，你哥和我提起好几次，都没有时间去看看你！真是失礼呀！”说完伸过手来。可怜的仕杰，自懂事起就没有触碰过女孩子的手，这乍一伸过一只脂嫩粉白、纤纤如玉的手来，吓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机械地伸出手，低着头，看也不敢看，嘴里咕嘟些什么，自己也没听得清楚。只轻轻一握，半个身子都有些麻木了。心口直蹦，就感觉自己形容猥琐，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李总见他害羞，笑道，“找个地方先坐吧。”他便乖乖地坐了。定下神来一想，此人不陪那些要人吃饭，大约就是哥哥的女朋友了，也就是自己的嫂子，于是心里也安静了些。再一看三个同学也乖乖地坐着，自觉好笑，就又起身，对李总说：“我们自己先去选点吃的了。”
胡乱点了些东西，又找个偏点的地方坐了，匆匆吃了，对朋友说：“我们走吧。”走的时候，见李总也点了些，更吃得优雅。从酒店出来，才发现自己的里面几层的衣服已湿透了。同学直抱怨，吃是吃得好，就是太热了，太紧张了。又说，这种地方，我们以后可不来了，没上这个档次。仕杰心里又有些后悔，觉得太丢丑了。
因为放了三天假，晚上没有事，还有些冷，躺在床上和朋友神侃。正说今天那个李总的眉毛不怎么样，但长在她的脸上就太合适了不过了，说她的嘴唇有些厚，但厚得恰如其分，说她的眼睛不大，却象刀一样杀得死人，说她的香味很特别，有点象迷药。一说一个哈哈，传达室的关老头在外面说：“这就是184班的寝室，不知有没有一个叫仕杰的。”仕杰立即坐起来，以为是哥来了。出来一看，顿时傻了眼。却是李总笑盈盈站在外面，此时却罩了一件毛绒大衣，围了一个巨长的白色围巾。一见仕杰出来。惊喜道：“你真在宿舍里啊，我还以为找不到你人呢。”“李总，你怎么来了！”仕杰奇怪了。
谢过关老头，李总过来一拖仕杰的手，“跟我走吧，你哥喝多了。”仕杰一惊，还从末听说过哥喝酒，今天头一次，就说他喝多了，不知怎么样，又有些着急。直跟着上了外面停着的一辆红色的小车。李总自己驾的车。仕杰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下意识地抓紧扶手。“别不相信我，”李总见他一脸的愕然，笑道：“我14岁就会驾车了”。一溜烟将车开得飞快。
到了哥的房间，满屋子的酒味，哥还躺在床上。见仕杰来了，就起来拍拍弟弟的肩膀，摇晃了几下，嘴里说没有事了。把弟弟拖在在沙发上，话多了不知多少倍，说对不起弟弟就说了好几遍，又哭着说对不起家里的人，今年春节一定要好好孝敬长辈等等。仕杰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李总懒得听他说话，自己去洗漱了。林涛说完自己又开始说政治，说完政治又开始说自己。
李总没事过来笑道：“你要我把仕杰接来，就是听你说胡话吗？”林涛望着她，嘻笑道：“弟弟，你觉得这个嫂子怎么样？”还没有等弟弟发话，又自我否定了，说是开玩笑的。仕杰来了半天，没说上几句话。哥哥又说，“你看，弟弟读书把人都读得有些迂了，读书有什么用！”李总要仕杰别理他，把林涛赶去睡了，自己和仕杰聊天，这才象正常人的日子，仕杰渐渐放松了些，真把李总当自己人了，叫了声姐姐。十一点多，李总又带他去了吃了宵夜，回来时特意买了点醒酒的汤。却见林涛趴在卫生间马桶上睡着了，鼾声如雷。两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才把他拖上床。仕杰很担心，维妮安慰他，“他酒量很大，只是今天连轴喝了两顿，喝太多。我不太喜欢政治，酒店的事都是他一个人在操劳，也太累了。”又用一个大白瓷杯倒了水放在床头。“他醒了要喝凉水的。”
哥哥半夜果然醒了，咕噜咕噜把一杯水都喝了。接着倒头又睡。
第二天醒来，哥哥说没事。决定和弟弟出去逛逛。李总也跟着去了，陪他去逛商场，买了几套衣服给他，还给他买了一双真皮鞋，将脚上那双革的换了。后来回到学校，同学们说他整个变样子了，帅了很多，他自然是乐滋滋的。脚上有了双真皮鞋，走路如飞一般。
第四次，就是回家之前，去约他一起回家，直接去了酒店，正好遇见哥哥的初中同学杜清在和哥哥谈事情，杜清原来经常到他们家去玩，仁杰也认得，只是后来也一直没有见到，只听说是考上中专。杜清出来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走了。记得有一次暑假陪他们玩扑克玩了一个通宵，第二天一觉睡到黄昏才醒，被爸爸发现，打一了顿狠的，所以印象深刻。个子还是很小，后来可能没长过，比自己矮一头了。
哥哥说还要等几天才回家，也还说不准。把钥匙给他，叫他去自己住的地方等他，过几天一起走。仕杰见他忙得不行，又因为寒假不长，归心似箭，想回家多玩几天，也就没有停留，先一个人走了。
仕杰说完，妈妈也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又是欣喜，又是担心，却责怪道，“回到县里，也不回家看看，真是个枯篓子！上次要你爸爸去看看，他偏强着不去，真拿他没办法。”又越发盼着林涛早些回来了。仕杰心想，他和爸爸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隔核。他们两个都是要面子的人。妈妈又说，“青峰山有个王瞎子，说你哥哥命途曲折，二十四岁上会有一个峰回路转，看来是该应验了。”仁杰一听，笑道，“你听他们胡说，都是骗钱的！”“什么胡说，很多人都找他看了，他又不收钱，随便你给他什么都行！他还说我们家还有儿子，上高中都看出来啦，是还有些准啊！”见仕杰不以为然，又补充道“不过你千万要注意，不要学你哥，谈什么爱，把学业都耽误了！王瞎子要我们注意的。”仕杰见妈妈有些执迷，也不同他争了。
妈妈又问，“你刚才说的那个李总，倒底是不是哥哥的女朋友啊，过年会不会带回来啊？”“哥回来后，你问他好了，我又没问。”仕杰确是没有开口问起。
饭熟了也不见林老师回来。妈妈说别等。仕杰还是坚持要等。炖腊肉的炉子都添了几次火屎（木柴燃过后象炭一样的东西，当地人称火屎），香气飘出好远，把邻居家的狗都引来了，若无其人地钻进桌子底下，几声闷哼把仁杰家的黄狗居然吓得坐在地上。妈妈抄起椅子就砸过去，骂道：“狗仗人势！”虽没砸着，吓得它尖叫一声，箭一般冲出去了，仕杰好奇地问，“谁家的？”“还不是隔壁三姐家的，自从有了几个钱，胯里滚得箩筐过，连狗都嚣张了！”又听得一声狗叫，接着是三姐的声音，“滚回去，贱坯，家里一堆肉骨头你不去啃，人家的光骨头香些啊！”
接着就听三姐已走到门外，问道：“还没有吃饭啊！”仕杰忙上去招呼。三姐说：“哎呀，杰儿回来了，长得比你老子还高些啦！”仕杰妈妈一眼看到她身上穿了件至膝的新绒毛大衣，知道是她儿子买的，正想问，转念想到她正是要来炫耀的，便不问了，只说“你们就吃了啊！”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三姐忙摸了摸比猫儿毛还柔软的绒毛，有些激动地说：“这是子明花了九百多给我买的，光穿这个都暖和，你看，我毛衣都没有穿。”真的掀起来给仁杰妈看，“我还热得不得了！”仕杰妈一怔，顺便也摸了一下。想想说道，“这个穿起来做事不方便不？”“是啊，我也是这么说，这是城里有钱人穿的，他们哪里会做事，象我们这些天天要做事的人，哪里穿得了这样的高档货，我说退了，把钱给我还好些，你猜子明怎么说？”还没等问，就哈哈笑道，“子明说，‘妈，你要钱就跟我说，这衣是你媳妇给你买的，随你怎么穿！’”
原来三姐的儿子林子明是个裁缝，当年在家因为没有出师，裁不得几件正经衣服，别人请他缝裤子，他缝的和裙子差不多；别人说缝衬衣，他也不按正经的缝，缝成圆角的。后来没人请，没得出路就打工去了。一去好多年没有音信，传言说已经死在外面了。仕杰记得有一年大冬天的夜里，三姐和男人吵了架，在山头哭儿子，有如鬼哭狼嚎，着实吓了不少人。
去年林子明突然就回来了，听说在什么服装厂当了设计师，发了大财，还带回一个漂亮的外地媳妇儿。说是专门回来招工的。把一向来少人往来的三姐家，一时闹得个门庭若市，三姐也因此身价倍增，子明还真带了很多人出去了。林子明的大哥林子山、大姐林子秀听说都到他们厂里当了什么课长。连刚初中毕业的妹妹林子慧也去了。说起她的衣服，仕杰笑问：“是子明哥他们厂生产的吧？”三姐忙说：“是啊，他们厂专门给外国人生产衣服，你看，这标签上写着洋文呢！”
仕杰妈让了把椅子给三姐坐，三姐把椅子挪得离火塘远远的坐了。又把儿子媳妇的事唧唧吧吧地说了一遍，三姐本来就是嘴巴子利害的，根本没有他们插话的机会。后来，她附着仕杰妈的耳朵小声说道：“你不知道，西头那杨家的三个丫头干什么不！说起来真是丢了我们这条岭的脸了，都在外边找了台湾佬。”仕杰妈妈惊讶道：“我不信，我前天还看到二丫头了，听说谈了男朋友，都准备结婚了，再说，三丫头才多大呀，比仕杰还小一岁，你听谁讲的？”“秀儿跟我说的，你别跟别人说起，秀儿交待过。”
正说着外面有摩托车的声音。知道林老师回来了。三姐说不说了，一见林老师进来，起身就走了。林老师也不招呼。见桌上的菜都凉了，责怪道：“等我干什么，仕杰饿了啊！”仕杰妈又把几个菜端进去热了。
等吃了饭，仕杰就去见了爷爷奶奶。问过寒暧，就坐在火塘边说起林涛的的事，奶奶一边把准备的过年货——瓜子、花生、桔子拿些出来，一边又忍不住插几句嘴，问问林涛的情况。爷爷一直对林涛放弃前程也十分懊恼，现在听说林涛有些出息，也喜上眉梢。
林涛的情况毕竟要待他回来后才好仔细的问他。林老师又聊起了林二爹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