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重天下来的风席卷在大地上,将雨水吹到阴霾下的湖泊上,荡漾开的层层涟漪,像玻璃上的裂纹。
乍眼一看,那黑黝黝的殿宇,已经伫立在那雨阵里几千万年。
归月淡淡的蓝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随性回答道:“多谢教导,归月记下了。”
洛千延的指尖停留在摩蹭的茶杯上,听到归月这话停顿了一处,噗嗤一笑。
寒族皇陵。
一望无际的海底白沙与枯骨,此刻却消散于迷离的梦境,梦境中是巍峨壮大的寒皇宫,寒铁龙椅上是身着华服的女人,她的模样好像从未改变,在空无一人的大殿上,已经独自一人坐在这王座上许久许久。
少女模样的蛇王望着这空荡荡的大殿,记忆中好像从未来过这里,又好像随着魏寒蝉的记忆,投射在热闹又宏大的世界上。
原来她一人的魂魄就停留在这个最初的地方,为了一个早已换代的王座,等了那么久。
“何必呢。”她轻轻一笑。大殿的安静将她清脆的嗓音扩了很远,王座上的女人没有丝毫地动作,目光淡淡又平静地停留在前方,好像眼前的人从未来过。
“我倒是明白凡人成王的野心。”灵汐妖绿的瞳眸眨了眨,又好像没在和任何人说话。“没想到你也会执着于一个没有任何意义的位置那么久,花娱。”
寒明诚站在灵汐的身后,他并未回头看自己,说的话好像字字都戳进早已不存在的心脏,光从她的虚影中透过,洒在冰冷的王座上,像木偶一般女人的面庞上。
“权力的滋味太美好了。”她淡淡地回答道“也太可怕了。”
“脱离出原本龙族的肉身,逃脱一身鲜血骄傲的束缚之后。”灵汐微微侧头看她,绿眼睛仿佛藏着星空。“有没有觉得不值?”
然后她想了想,“嗯……或者说,还是恨我?”
少女转过身,向她走进了几步,仔细打量着寒明诚的面庞。豁然大笑调侃道:“花娱,你真的憔悴了许多啊。”
她还是向以往灵汐看到的一样,神情不行于色,一缕魂魄和这大殿一般地空,理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恨?”寒明诚听完,竟冷笑一声,睥睨着看着面前的灵汐。“灵汐陛下,你说这话有用吗,我若是不恨,你会放过我吗?”
灵汐原本笑眯眯地看着她,瞬间却变了脸色,如虎狼一般,眼里充满了凶煞的光。“我恨不得。”
“杀了你。”
寒明诚听完轻松地笑了,“陛下如今与我认识您,真的是变了许多啊。”
话音未落,少女瘦弱的身躯早就消失了,身后狂风大作,仿佛整座大寒皇宫都毁掉,殿上的瓦石开始碎落。血色的剑刃一散,便冲着寒明诚的虚影刺来!
灵汐轻哼一声,剑锋偏转,剑刃上的碎痕立刻流出骇人的血液,风卷天地,没有片刻情谊存留。“口口声声说着让我放过你的后人,却把我困在你做了千百年的白日大梦里,寒明诚,我们之间果然没有任何信任啊。”
“正是因为清楚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寒明诚的手中不知何时也多了一把剑,剑枯人散,明明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影子,却有三分力量对上灵汐的击杀。女子笑了笑“不是吗?”
“您根本不会给我留下机会。”
所以才要把你困死在这个梦里。
和我一起,永远死在这个权力纷争的梦里。
灵汐眯了眯眼,就算是魏寒蝉那副柔弱的面孔,她占据起来却丝毫掩饰不了暴戾的性情,眼里每一寸都是夺命的杀意。斩龙剑的锋芒太过逼人,搁在虚影上都好像是万分的痛楚。
每一剑砍下去都是逆天的恨意,明明寒明诚只是个幻影,却被砍得遍体鳞伤,鲜血不断地流淌在地上,染红了整座大殿。
就如同开启天罚时一样。
“明明魂都散了,还想把我困在你权倾天下的梦里。”灵汐咧开嘴笑了,看着寒明诚的眼神特别的讽刺和不屑。“你也配?”
说完便闪到了寒明诚的身后,手腕一转,便操着逆神从她的肩膀处刺过,再一偏转,直接从她的胸膛击穿过去。
紧接着她又轻描淡写地把剑从寒明诚的身上取出,鲜血流了一地。无形的血却无法沾染剑刃分毫。逆神逆神,先为逆神,后更名斩龙。每一个寓意,都是无尽的仇恨。
“呵……”寒明诚跪倒在她的脚下,四周的幻境开始接二连三的破碎。连上方王座上寒明诚的身形也开始化为血水消失不见,站在血狱之中,面前之人却没有丝毫的不快,提着剑淡漠地看着她,像是一切都理所当然。
“果然。”
她冷笑了一声,消失之前看着灵汐的眼神不知何意,这就是他们,永远的敌人,永远的对立面,至死不休。
再一转眼,白沙漫漫,面前是早已化为白沙的枯骨坟地,周围白骨连山,头顶汪洋大海,一束阳光洒下,却仿佛来自很远的地方,远到让人遗忘。
少女站在茫茫白沙之中,手里提着一柄黑色的长剑,剑上吊着一个不经看的铁片,上面歪歪扭扭写了个“封”字。
她呼出一口气,像是囤积了很久很久,久到沧海桑田,物是人非。冷漠的脸上久久才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笑意,更是看不出喜悦和悲伤。
“轻尘……”她怔了怔,唯一说出的两个字竟都是颤抖的。
你……看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