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谏从蛇王殿走出，恰好碰上前来的青影。
女子的面庞冷酷无情，像是回到了几千年前，不懂世事的模样。可仔细一看，又多了几根苍白的头发，模样是何许疲惫，与他映像中那个初露锋芒的小女孩，已经差得太远了。
青影见到徐谏，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与他擦肩而过。
“青影。”
她顿住脚步，头顶大雨漂泊，大殿前除了他俩没有一个人经过。徐谏拢了拢袖子，轻笑一声。“不要太难过了，振作起来。”
“我没有难过。”
徐谏转身，两人面对面相视许久。“瞬月的死，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青影冷笑。“徐大人，我已经不是你认识的小女孩了，没有师父没有姐姐的八十年我都渡过来了，这点小事，能奈我何？”
“正是因为你长大了。”徐谏眯了眯他有些妩媚的眼，“学会了忍耐。”
“人人都说你和灵汐像，是传闻中的小蛇王。可是我知道，你们一点也不像。”
“那我像谁？”
“你有着灵汐的快意恩仇，有轻尘的心思缜密。”徐谏无所谓地耸耸肩。“但你谁也不像。”
“影儿，你不需要一个人把所有事都扛起来。”徐谏的声音很温和，他一直都是这么平静，就连当初轻尘死的时候，他的语气里也没有半点波澜。看着青影阴沉沉的面孔，他勾了勾嘴角。“明白吗？”
有那么一瞬间，青影的瞳孔猛烈地收缩了一下，这不是她能够控制的，是出自本能。随即她点点头，露出一点点的笑容。“我知道了。”
回到暂居的府邸，就看见洛千延在下棋。男子身上的气质与徐谏很像，同样是黑发，他身上给人的感觉很平易近人，不像徐谏邪气那么重。
“爹爹回来了？”洛千延眉眼弯了弯，乖巧地笑道。“快帮我解一解这盘棋。”
徐谏无奈“黑沼上下都心急如焚，我儿倒是活得悠闲。”
“区区寒明诚而已。”洛千延笑道：“一缕冤魂而已，又奈何得了她？”
“我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徐谏轻轻地笑了。“你也不去帮帮小青影管点政务。”
“她是长辈，又孤傲得很。”洛千延觉得无趣，把棋子分好颜色，又一个个地装回棋堆里。“她不会让我管政事的。”
“只是瞬月的死……”说着他微微垂下眼眸。“说起来，我也有错。”
“用轻尘的话来说。”徐谏好像重来没有进入右护法死讯的忧伤氛围中。说起来比起青影，和瞬月的关系要更紧密一些，他却表现地如同路人一般，让人看不出喜怒哀乐。取笑道：“就是命数。”
洛千延听后挑挑眉“爹爹重来没有和我讲过那位千允轻尘，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徐谏打量着儿子的神情，父子俩笑眯眯地相视着，最后以徐谏一声笑声破功。“很善良的人。”
这回答没有半点可取之处，也不知道徐谏安的是什么心。到底是洛千延早已习惯了，就一笑而过。
“大人大人。”外面的侍女走进来，说道。“归月公子求见。”
“归月？”徐谏挑挑眉。“找我啊？”
侍女看着徐谏俊俏的面容，娇笑道。”不是您，是千延殿下。”
“归月？”洛千延愣了半晌，好像才想起这个人是谁，面容极为疑惑。“我跟他素未谋面，他找我做什么？”
话音刚落，银色长发的男子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徐谏后退一步，儒雅地行了个礼，笑眯眯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看来青影给归月公子的禁足，解除了。”
归月回礼，面容淡淡的，好像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微微一笑。“只不过是把范围扩大了而已，徐大人说笑了。”
徐谏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和洛千延对视了一眼，自己便离开了。洛千延把棋盘翻过来，伸手示意他坐下。归月也不推辞，两人之间一直无话，倒是让洛千延很郁闷。
“归月公子。”他眨了眨湛蓝的眼睛，“你找我什么事啊？”
归月轻轻一笑“无事，只是想来找找你，随便聊聊。”
洛千延也不掩饰，索性问道：“是关于灵汐吗？”
“是。”
“那归月公子，想知道点什么呢。在黑沼比我了解她的人也有，青影和我父亲，你为何不找他们？”
归月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一抹苦笑。“我也不知道。”
“我和你认识的人。”洛千延认真回答道“从你的角度来看，应该是两个人吧？”
归月点头。“可是这是事实，不是吗？”
“楚灵汐和蛇王。”他顿了顿“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对。”洛千延露出一抹笑容“归月公子有此觉悟，已是难得。”
“我在想，你之所以找我谈心，是因为你感觉到了，我们有相似点吧。”他歪了歪头，颇有一副天真的模样。“我曾经，也是人。”
“人的世界太小了，作为人的时候，永远困在迷中，等真正变成妖了，你才会发现，原来你以前所认为的天地是那么的狭隘，却又不得不想重回做人的那段时光。”洛千延眯了眯眼，“即使蜉蝣一日，朝生暮死。”
“你所认识的灵汐，只有短短十七年。”洛千延说话的时候，归月听得很认真，好像真的是在认真思考，想逼迫着自己跳出人的轨道去看更大的世界。甚至会有怀疑，自己的做法和思想，或许本就是错误的。
“十七年你会觉得很长，可是对于青影来说，却根本比不上和蛇王在一起的千百年。”洛千延吐出一口轻气，继续说道：“如果是你，换做是她，等了八十年终于等到他的归来，会承认你们这些只与她短短相伴十七年的人吗？”
没等归月回答，洛千延就自笑出声。“所以你也不要气恼，青影的做法是有点偏激，但她性情就是如此，执念……太深了。”
“至于楚灵汐。”
“我们不能否认她的存在，灵汐的投胎转世本就是我一首操纵的。”
“天罚之战之中她被天罚劈断了神绪，转生之后的十七年里一直以直率洒脱的性格与你们在一起。”洛千延讲的有些口渴，自己轻咳了两声，又倒了一杯茶喝下。“成为楚灵汐。”
“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妖力，却因为本身元神之中的妖性太过强烈而反应出来了蛇王的妖瞳。”归月听着洛千延的话，突然感觉这个人并不是封印了八十年，灵汐在人间的十七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比任何人都看得透彻。
“楚灵汐仿佛回到最初，便是我不认识的那个蛇王灵汐，没有携带仇恨暴戾的性情，与家人和睦，时而有些顽劣的性格，固执己见，独自前行。”
“但是归月公子。这是你认识的楚灵汐。”
“我给你讲一个人吧，她叫千允轻尘，是灵汐生命中一生的伴侣。”
“那个人曾经和灵汐说：我们不能怨天，怨地，劫难和因果，都是命数。”
“那么归月公子。”
“你知道什么是命数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