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工作
也许我们会变得越来越糟。
“我的生活还可以变得更糟吗?”我问,心里却已经下了定论。
“…。”张文无语,算是承认了。
“没有我,你是不是应该会好点儿?”我说,越来越觉得自己是个个天生的包袱。
“哈,怎么会,其实这才是我一直过的日子,我一直是这样的,”张文轻笑,很自嘲味道。
结果,当晚,我们家里就来几个不速之客,明目张胆入室抢劫。张文像是一只灵敏老鼠,警觉异常,似乎隔着很远就嗅到他们散发出来的危险气味。
神色一顿,将手里方便面随手一扔,快速起身拖着我就从厕所上方的小窗口跳了出去,幸好我们住的一层,跳下去后,没跑,张文敛声屏气,伏暑在窗下,下意识将我掩蔽在身下,我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他砰砰的心跳,还有颤抖的身体传来的恐惧紧张。
我茫然的跟从着,此时,心里除了疑惑还是疑惑。
盯着张文那张在昏暗中模糊的脸,我也被感染,紧张起来了。
我刚要开口,想要问出什么事了?却看到,张文及时摆手制止,不让我出声,于是,我选择了暂时的沉默。
一声剧烈的撞击声后,听到碎乱的脚步声,在房间内走动。
接着,
房间内传来噼里啪啦的嘈杂声,翻找,摔打,撕裂,…。
我似乎听一阵清脆的脆落,猜测,是我们吃方便面的碗被恶意摔到了地上。
还夹杂着,几个男人粗野暴躁的说话声,带着浓重的口音,我听不太懂,好像是在无目的的谩骂,怪怨,没什么值钱东西。
“人呢?”一个声音带着气恼问道,
“跑了吧!哈哈,”一人大笑,
一个脚步声向我们蹲坐的窗户走来,张文抓着我胳膊,猫着腰,快速转身向房子另一侧躲藏。
面对在我们房子里肆意横行的强盗,我们却像做贼的小偷惊慌逃窜。
这世界内有太多不公平,但你必须学会默默接受。
…身体渐渐感到丝丝凉意,张文用手臂将我揽到怀里,凄然一笑,仍旧不敢作声。
……
我们就这样一直窝坐在自家房子后面,像两个等待时机的‘怯弱的小贼’,直到双腿酸麻,直到那群土匪招摇着从我家正门大步悠然离开。
当我们再次回到自己的房子里时,满目狼藉…
其实,我们已经穷到没什么可丢的了。
而在这之后,我们会更贫穷,因为我们已经与萝丝家人协议,在之后的治疗过程,我们将全部负责。其实,我与张文谁也不知我们如此拼命留住她,还能留多久,但我舍不得,即便这份不舍是自私的,但欣慰的是张文还可以义无反顾支持我。
看着房子里的满目疮痍,我心悲凉!
我们不得已又拖着疲惫饥饿的身体将房间重新布置了一遍。张文脸上挂着弱弱的笑,很是凄然。我更想哭了,但流泪在此似乎是件非常可笑的事。
“对不起,”张文说,声音很小,听上去让人更加的悲伤,
“…”
对我,他有什么‘对不起’的?我们难道不是一样的吗?而我更像一个不得不背负的负担,‘对不起’应该是我来说才合理。
‘原来还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朋友,’
不管的我们的内心如何倔强,我们仍旧改变不了,弱肉强食,争抢掠夺,高贵贫贱…太多了。
我此时,
心里满满的都是不好的情绪,…可也许正是因此,我倔强的沉默着,似乎更多的了解,更多的看清,这生活的另一面,本来就存在的阴暗。生活里有许多,或者除了脊背坚挺的隐忍,默默承受,除了自我抚慰,自我鼓励,就再也没别的什么可以做了。
心底暗暗滋生了一份带着恨意的坦然,如同野生的藤蔓,渐渐伸展,蔓延…。
“他们还会来吗?这里经常会发生这样的事吗?”我问,
“…。”张文默然,但从他痛苦的表情里我看到了答案,也看到了,我今后生活的糟糕样子。
“这里没警察吗?”我问,
“有,但还不如没有,他们…他们的抢劫看上去‘温和’点儿,…李雨,…。这里和你原来生活的地方不一样,”张文犹豫这说,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像有很多话要告诫,但却只说了一句。
“我已经感受到了,”我说,
至少今晚就此过去了吧!
第二天,一早,张文就把我从睡梦里叫起来。
连早餐都没来得及吃,就被他拖着出门,
“以后,我们尽量都呆在一起,尽量早出晚归,这样可以避免和这里的人接触,这样对你好点,”张文说,
我好想明白他的意思,但又好像不是太明白。
“为什么?”我问,
“因为……这样也许可以躲开那几个人,”张文迟疑道,
他口中的‘那几个人’,应该是指昨晚那几个土匪。他应该是很了解那群人的吧,似乎还有些熟稔的样子。只是他躲闪着,不愿多说,我也就不再多问。
“可我们都身无分文了,干嘛还要躲呢?能躲得开吗?”我表示怀疑。
“没钱也要躲,能躲多久就多久,我会尽早找工作,挣钱,离开这里,”张文说,
“哦,…是我们,不只是你一个人,我也会工作挣钱,”
“嗯,是我们,我又不是你亲哥,不能白养你,”张文眉眼舒展,笑了。
现实是工作不是那么好找的,整个上午,我们一无所获。
中午,随便吃了一点儿东西,我们又继续寻找。
最后,张文应聘成功一家物流公司的搬运工,对于,无学历无技能的我们,也只有这类‘苦力’活适合。
但我没有,张文说,因为语言和文字方面的障碍,可我总觉是因为我孱弱的身体,人家一看就不敢用我了,怕我被货物压死。
我心沮丧。
而张文并没有因为找到这份工作就停下,而是又继续找第二份。他说,这里的年轻人一般都打很多份工的,至少也要三份。
“物流搬运是白天,那就再找一份晚上做的,”张文语气轻松的说,像是早有筹划。
我心怅然,
张文找到的第二份工作是油站加油的工作,每天晚上十二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交接。
因为两份工作都可以周末休息,所以,张文决定再找一份周末的工作。
我心愕然。
第三份是一家武术馆,应招一名,陪练。
张文在那些身材强健,干练的教练,拳击手中间显得竟是那么清瘦,孱弱。但他却仍是大言不惭,夸夸其谈,吹嘘自己是平民窟里的‘小霸王’。但‘小霸王’很快就被人戳穿了,一个看似比较瘦小的拳击手一拳就把张文小身体打飞出拳击台。
看来这份工作,张文是做不来的。
“我试试,”我说,声音轻的如同是在心底发出的,我不自信。但脚步还是朝着拳击台走过去。
四下透过来诧异,惊奇,还有其他意味的目光。
张文艰难挣扎着动了一下身体,伸手做出阻止的示意。但我只装作没看见。
当我走到击台前时,被一个年纪稍大看似干练的中年男人拦住。
“孩子,你不可以,…。不要逞能,”他说,声音显得有种沉淀的沧桑,让人听了突生一种强硬的感触,这是在此有决断权的人。
“让我试试,”我倔强固执上前。
“不要给我们添麻烦,哈哈哈,”有人大笑讥嘲。
也有人附和轻笑,不屑。
“不会,”我推开阻拦在面前的手臂,冷眼倔强。
我慢慢走上去,刚才阻拦的男子侧目给身边一个拳击手一个示意,接着一名看似五官看似柔和的拳击手轻身腾跃跳上击台。
我看到有人给他丢过来一副手套,很厚的那种。
我没有,也许在他们眼里,我没必要用手套。
我漠然。
对面的人满眼都是轻视的笑意,冲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我并不在意,本该如此,我也礼貌的欠身回礼,报以微笑,…只是,在我微笑的刹那,他走神了…
我出手了,…。应该算是偷袭吧,我只会这个。
其实我对做什么陪练不感兴趣,只是想给那些怀着轻蔑我们的人一点儿颜色,还有张文毕竟和我是同伴,他被人痛打,总不能就这样卑怯的离开,总要试着回击一下,就算是再次被讥笑,也比沉默要好。
原来我骨子里也是这么倔强的人。
因此,下手便无所顾忌。
将身体所有力量都集中到指尖,一个翻转挥扬,速度与力量并行出击,划过对面人的眉眼。
我自信,他是躲不过去的,果然,对方一愣,惊呼一声,迅速退身,……一道红艳的划痕慢慢展现在他眼帘眉心之间。
对方下意识,用带着拳击套的手擦拭一下。瞪大双眼,满是诧异。
所有声音都刹那消失了,似乎连呼吸都被摒弃压住了。
‘李雨’似乎总是会带给人一切意想不到,‘震惊,震撼,唏嘘,’不仅仅是那精致无双的五官,更多的是在这看似无害的样貌下的危险…残忍。
张文蹒跚走到近前,
“李雨,我们走吧,”他叫我。
而此时,我脚下多了一副被人丢过来的拳击手套。
我冲丢手套的人会心一笑,接着慢慢带上。这时再抬眼看对面的对手,神色间似乎警觉了,做出全副投入激战状态。
这样才对嘛!才对得起我!
只听,他大吼一声,拳头也随之呼啸而至,…
……
二十分钟过去了,…。三十分钟过去了,…。五十分钟也过去了…
台上的我们都累了,但实质却是不同的,
我是身体累了,对方则是心累了。因为直到现在他连我一根头发都没触到,太丢脸了,他用上了所有搏击技巧,似乎已经用尽毕生所学,简直是将教练的脸踩到了脚下跺烂了。
他情绪好像应该达到了一个极致的顶点,马上就要崩溃了。从他渐渐星火的眼神和扭曲的五官一切显而易见。
四周仍旧一片寂静,连唏嘘声也听不到了。
最后,我妥协,打出暂停的手势。
“我…累了,过会儿,让我休息一会儿,好吗?”我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超负荷了,马上要爆开了,传来一阵阵刺痛,呼吸也开始变得更加短促,肢体感到发凉。
“李雨,你还好吧,”张文紧张的问,身体爬上击台,一脸担忧的瞪着我的脸。
此时我脸上一定很难看,惨白的吓人,因为我感到自己的血液供应不足。
我大口喘息,无法回答,疲累的摆手。
“这算什么陪练,都打不到,”有人说,
“是啊,这小子只会躲,”有人附和,
我启动双唇喉咙却仍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哼,不要说一个,就是你们一起上,他也不会被你们这群废物打到得,”张文忍不住冷嘲,当然夸张了一点儿,面前的大多是身经百战的专业拳击手,可不是监狱里那些有体力没脑子的乌合之众。
“什么?…”
“…”
有人愤然,有人怀疑,更多的是沉默。
“要是你们能打到他,那就没有打不到的人了,”
“…。”
“…。”
“欢迎你,”那位上年纪的男子站在台下,向我伸出了邀请的手。
“谢谢,”我也伸手过去,但就在相互握到的时,我感到一阵眩晕,便昏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了。
醒来后,却躺在武术馆的休息室里,张文一脸焦灼的陪在身边,还有一个拿着听诊器的医生。
清醒后,我第一担心的就是他们会不会因为我太过单薄虚弱的身体条件而反悔。毕竟要雇用一个随时会昏厥,甚至有可能死在拳击台上的人要承担的责任是很严重的!
“我只是低血糖,别的没什么,就是多吃糖就可以了,”我连忙解释。
“...”
但最终他们的教练,也就是刚才那位看似干练的男子深思熟虑良久,还是舍不得失去我这样一位‘奇才’,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冒着随时会被判刑的惊险,问,你成年了吗?
……
我当然成年了,而且一年多了,
他还是聘用了我。
“好好计划一番,应该会没事的,”他说。
我终于也找到工作了,
一时信心满满,我也要再多找一份。
“李雨,我们不可以再找打架的工作了,”张文很无奈的提醒,他似乎看出我暴力天性在一点一滴的被激发出来,心里无比恐慌。
“谁说要打架了,我再找一份文明优雅的工作,”我说,心想就算我想打,我身体也不允许啊。
“今天,我们收获不小,先回家吧,”张文说。
“好,”我回答,其实我也累了。
但半路上,我就怎么也不愿再多迈一步了,又累又困,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我太困了,先找个地方睡一会儿吧?”我几近哀求的语气看着张文说,接着向路边一个长椅走去,坐下,一阵浓浓睡意顺着脊背迅速上传,立即麻痹大脑,我再也不想起来了,有一种就此睡去的念头。
“…”
最后,无奈,张文俯身,将我背会住所。
刚进门,
睡梦中,还在迷茫的我被一片刺目的灯光惊醒。
似乎有人先一步回到我们家,或者说,一直在此守候着我们回家。
我漠然顺着张文的背滑下,张文身体僵直,下意识将我掩蔽在身后。
但他的背是如此单薄,就连瘦小的我也埋藏不住。
“哈哈,终于出现了,小子,故意躲我们啊,”一个粗大嗓门大笑着说,
“我还以为我们来到新邻居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是你小子啊,”一个语气嬉笑着说,
果然,张文与他们是旧识。
我小心的站在张文背后,但还是好奇,探出半个脑袋,看看这群闯入者究竟是长着怎样一副面孔,在我们家竟然还会如此叫嚣,张狂。
“哎,还有一个,呵呵,是个美妞啊,怎么还躲着大哥啊,哈哈”一个瘦高,五官狭长的家伙大笑着说,
这时,一个手里挥舞着球棒的矮胖子,一脸恶意的笑,向我们走来。
我认得他手里的球棒,是罗卡买的,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张文的,张文说很贵,一直舍不得用。但几天前被那伙闯入者偷走了。
原来,这几个就是那天晚上出现的几个强盗。只是,我不明白,他们怎么还敢出现,而且如此明目张胆?
此时,手臂处感受到张文身体传来的如同那晚一样的紧张恐慌的颤抖。
张文在害怕,因为对面的几个祸害。直到很久后,我才明白,张文的恐惧源自身后的我,他怕我在他身边出现很不堪,令他难以背负的后果。
“你…你们,还,还想要干什么?我们,没,没什么了,”张文声音抖着,不连贯了。
这时,突然从侧边伸过一只大手,一把将我从张文身后拽了出去。
“哇啊!…。”有人禁不住惊呼,在我出现的那一刹。
“…。”
“…”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宝贝啊!”其中一个身材格外健壮高大的男子感叹道,此人看似像是另外三人的头目。
“是男是女?”
我怀疑问这话的人的视力和智力。
“…。”
“你们最好不要碰他,否则,后果,你们,…担不起,”张文冷语威胁。但我觉得更像是虚张声势,对这几个祸害,根本不起作用。
再说,他们似乎根本就没在意张文说了什么,此时,我已经像万有引力的吸盘将他们所有的神智感官都吸过来了。
张文试图再次挡在我身前,结果都被他们轻轻一扬手就撇到一边了。
他们想看到稀有物种一样,专注在我身上,眼神都呆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