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各人烦恼
是啊，监狱已经是过去了，是回忆了。
可现实，我还有许多事要面对。
“我很害怕，恐惧，…尽管很多的文件资料证明我脑子是有问题的，证明我心理是有障碍的，但我更想相信我母亲对我所有一切下的结论，‘李雨只是一个特别的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孩子’。…。因为，你们有的我也都有，喜悦，悲伤，恐惧，愤怒，……并不是没有任何感知的‘玩偶’，并不是你对我所做的所有事我都会没有感觉的麻木接受，有些事，我也不喜欢，我也会反感，也会生气，也会反抗，……”我慢慢叙述着，自己‘醒来’之后的心绪，自己的想法，知道，张文应该可以听懂，也愿意听。
“所以，你希望通过锻炼身体是自己变得更强壮，可以与那些自己不喜欢的人做反抗，”张文说，
“…嗯，算是吧，至少在监狱那种环境里是这样的，”我回答道，
“其实，不管再怎么强壮，用武力来解决的问题还是有限的，”张文说，
“嗯，哼，有人也这样告诫过我，…。这世界有多复杂啊，什么都不可能简单的，但力量至少可以做到基本的自保，对不对，就像上次在酒吧里，”
“哼，对，但那也太危险了，现在想想我就后怕，你小子怎么会，杀人眼都不眨一下呢？真狠，”张文挠头挤眉，眼神闪避。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了。
良久，
“我想，那段消失的记忆里，也许真的有我杀人这段，也许，我真的有那么残忍的杀过一个女孩子，…。我是不是该死呢？”我问，却看到，张文一脸错愕，呆呆的站在那儿，瞪着我。
我将拳套摘下，扔到一边。
“李雨，以后，我们不再动手了好吗？不管以前，从今天起，我们不动手了，让以前都过去吧，好吗？”张文连忙安抚说，眼里闪过悲悯的情绪。
“我不知道，就在今天下午，那股冲动又出现了，我极力控制，但下次，我真的不知道了，”我突然间想起，在监狱里打狱警的事，那是怎么发生的，自己真的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一时间，我和张文都陷落一种沉重的心绪里。
“你还是先去看看萝丝吧，她很担心你，”张文说，声音里透着一种无力感。
走到门口，张文突然说，贝洛在你身边时，看着一切都是很好的，很正常。
我没有停下，打开门，走出去。
萝丝给我开门时，身上披着宽大的睡袍，正拿着毛巾擦头，刚洗完澡。
“进来吧，”萝丝很惊讶，神情有些不太自然，闪开，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来萝丝房间。
（那次被张文拖着偷衣服不算，）
我们之间原来是很陌生的。
我不知说什么，萝丝似乎也有些局促。她扯扯唇角，不自然的微笑。
“你，有什么事吗？”萝丝问，额头刘海滴水顺着她脸颊滑落。
萝丝的白是那种白色人种的白，泛着健康的红晕，也许刚洗过澡的缘故，看着很美有种诱人娇媚，不似东方女人的柔和而是带着一种硬度的野性。
萝丝是个独立有主见的女孩，将生活安排的有条理却也不沉闷，个性活泼，处事却很有分寸。
这个家如果没有她，不知我和张文会变成什么样子。
这样想着，心里存满感激。抬手拂过她的脸庞，温凉的触摸，凉的是我的手指。
“李雨，你怎么了？”萝丝疑惑看着我问道，
“萝丝，你很好，真的很好，”我想说自己始终不知道自己对她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萝丝就这样看着我，好像很有感触，又好像没听懂。
“很轻柔，很绵软，很舒服，很不一样，”我说，
“什么？不一样，和什么不一样，”她问，
“和……我们男人，不一样，”我回答道，
“…。”她的眼神反馈出的信息就是她还是疑惑的。
“哼，”我轻笑，其实，萝丝对于我而言，
更像是家人，亲切，温暖，信任。
将她慢慢拥入怀里，第一次，主动凑过去亲吻她的嘴唇。
感觉，她猛烈撞击的心跳，急促紊乱的呼吸，还有隔着衣物传来的火热的体温。慢慢倒退着靠近她床，将她轻压身下。
可我的手却始终不敢伸到她衣服里面，…因为眼前一直闪现着另一个人的脸。
从萝丝身上离开，
“休息吧，明天，我送你上班，”我说着，走出她房间但更像是逃跑。
一走进自己的卧室，便赶紧将房门紧锁，心绪不平，说出为什么，来回踱步，然后歪倒在床上，
但一躺下，我就想起了，在瑞克家吃的彩糖，还有那盒巧克力，真好吃，我努力回味那些味道，舌头在嘴巴里一阵翻搅。
很遗憾，离开时，气氛很僵，所以我虽然记着，但却执拗着没有开口向他索要。
=====
与此同时，
贝洛也已经得到消息，那小子已经回家了。
贝洛迅速拿起一边搭在沙发靠背的外套，就要夺门而出，却被威克一手拦下。
“你要干什么？”威克叱问，贝洛怎么一遇到那小子的事就变得鲁莽脑残了。
“现在你去不太好吧，那小子此刻身边一定有人看着，”卫杰提醒，
“那又怎么样？”贝洛很不以为意。
“不怎样，只是经历了上次的事件后，瑞克对那孩子应该变得很敏感了，若被察觉，算起旧账来，对你还有那小子都不太好，”威克语气缓和解释着，知道现在不能刺激他。
“既然被放回去了，一时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卫杰继续分析道。
“再说，就上次在酒店的情况，那孩子见到你情绪似乎很不好，对你好像芥蒂很深，”威克说，
“那小子脑子有病，再说，现在，再叫上瑞克的刺激，只怕一见到你，神经再出错，对你下狠手，那就…。”卫杰说还没说完，就见贝洛目光回转，冷深深的，生气了。
卫杰连忙做出手势，表示不再多说了。
贝洛神色冷凝，行动缓和了下来，他看了一眼卫杰和威克。
其实，大家都很清楚，大家顾忌的不是瑞克，而是忌惮贝洛的家人，之前，因为李雨，贝洛已经被放逐过一次，若这次再为了那孩子与瑞克闹开了，只怕最后，受伤的就只有弱势单薄的李雨了。而这是贝洛最不想看到的事情。
“只是关心一下朋友不可以吗？”贝洛还在辩解做挣扎，
“哼，”卫杰禁不住冷哼，瞪着贝洛，眼神里除了讥嘲就是气恼了。
“我们都是朋友，”
威克则扶额，连看都不看他了。
‘朋友？谁信？看朋友有那眼神，那表情吗？有对朋友抱着接吻的吗？至少，他没见过这样的朋友，至少没见过贝洛对其他朋友做过，’
每个见到他们的人，都会看得出，贝洛看李雨的眼神里浮起一种压抑的灵魂伤痛，呈现出最真最初的情绪，极力掩藏却又恰好反衬出来。
“你还有女朋友，”卫杰说语气更像是揶揄，又像是对刚才威克的话的一种附和。
“应该说是未婚妻才对，”威克说，听着像是讥嘲。
“…”贝洛沉默，神色压抑，但却看着只要轻轻一个碰触，他就要瞬间爆开了。
砰！门被狠狠的甩了一下，有反弹回来。
“发什么疯啊！就算见到了又怎样？你又能做什么？像你说的那样，不就只是朋友吗？还是狱友，你和那小子的关系至于吗！一而再的和家里闹翻，一而再的拖着我们犯傻！”卫杰忍不住大吼，
贝洛满腔似乎要爆开了。嘴里，不住大骂着。
“……对，我对他就是不一样，怎么？TMD，……不可以吗？什么时候，我的事情非要经过你们允许了，我…。”贝洛情绪有些爆发。
“贝洛，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孩子了吗？”卫杰说，他一向很直接。
似乎经历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不，卫杰，是我在承诺后，又失信的，那应该是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而我却…。”贝洛说不下去了，这也许是他今生最悔恨的事了。
“……，”卫杰想说，这种辩解有点儿自欺欺人，但看着贝洛痛苦的样子，他没有说出口，不错，贝洛说的也是事实，是他们丢弃那孩子，在那孩子最痛苦最危难的时候，他们两个大男人，就那样毫无作为的离开了。卫杰心里也是有愧的。但不一样，他们对李雨的那份歉疚绝对不一样。
“……”
最后贝洛还是摔门出去了。
“他需要冷静冷静，”威克说，
卫杰点头表示认同。
从威克家走出，贝洛开车漫无目的在路上，心情起伏。
对于卫杰刚才的质问，现在的贝洛无法确切的给一个回答。他不知道，不确定，对李雨的一切似乎都是很复杂的。
再是，一想到，家里安排的那个‘未婚妻’，贝洛心底的怒火就开始不断翻腾，叫嚣。
就像是一场父与子的没有血腥却带刺痛异常激烈的战争，或明或暗之间较量着，很多年，这次贝洛输了。
‘未婚妻’是贝洛再次回到W市条件，父亲为他开出的条件。当知道李雨在监狱遇刺后，贝洛第一次向父亲做出妥协。‘未婚妻’更像是他们父子间竖起的一面旗帜，一面代表着贝洛曾向父亲低头的标志，仅此而已。必然也就不带任何感情，要带的话也是一种负面的针锋相对。
但当贝洛回来后才知道李雨被罗卡保护起来了。
据他所知，罗卡一直是与家族保持距离的，在各家族势力纠缠之间也是从不参与，个性独立，为人正直，个人经历也是十分简单一切明了，没有任何一点儿背阴点。
唯一的牵扯就是罗卡一直和霍金家族的未来当家，里昂-霍金，他们好像个性投机，关系很密切。所以，罗卡对李雨的所作所为很大程度应该是受霍金家所托。
但现在究其各家族势力走向。自霍金家族日趋疲獘之后，克拉斯家族目前则成为柏肯家族最为芥蒂，最大的障碍和威胁。所以，不管罗卡，还有贝洛究竟是怎样的人，按怎样的方式生活着，他们也是逃避不开的纠葛。
李雨是霍金家族的孩子这事，贝洛是出狱后知道的，虽然，手里的关于李雨的资料满满文字里大都是一些猜测，质疑。
也许是因为，这秘密被掩藏的太深太久了，而且直至今天都是被极力掩藏的秘密，鲜为人知。这秘密应该是在李雨母亲出事的前后，才被人挖掘出来，不知和李雨母亲的死是否有所关联？霍金家似乎也是才知道李雨这孩子的存在，据推测，李雨应该是里昂叔叔的孩子，据资料上说，李雨母亲生前似乎和里昂叔叔有过交集。但让贝洛疑惑的是，为什么李雨直到今天还未被霍金家承认，甚至，至今霍金家族的人也从未接触过李雨，而且霍金家为什么要借助罗卡照顾呢？为什么罗卡又会毫无顾忌的欣然接手李雨呢？
这其中有太多令人费解的疑问了。
一种猜测是，霍金家族现在正处于危患之际所以无暇顾及这孩子，也许认为暂时的状态是对李雨最好的维护。
另一种猜测，也许李雨根本就不是霍金家的，只是出某种目的的‘帮助’，所以，至今也就不会承认了。
贝洛将车停在不知何处的路边，他要冷静一下。
对李雨，早已超出了自己所能掌控范围，他没想到自己每次都会为了那小子发疯发狂。
‘不应该这样的，’他不允许自己这样。
这段时间，贝洛过的很繁忙，除了工作，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他甚至开始暗自讥嘲坦然，‘原来也不过如此，没什么的，’。他很开心，‘李雨，最终归类到朋友行列里面了，’尽管，每天还是忍不住站在窗口，但心情却是很平静，甚至有些无感。
但今天，当看到楼下，李雨清瘦沉寂的身形，那样的神情，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双腿，毫不犹豫奔了过去，当看到李雨被人掳走，更是紧张恐慌。
在他一直以来的记录里自己应该只会对女人发狂才对，当然更多是看女人为他疯为他狂，那是一件很有趣事。
‘也许是因为这小子总是会遇到麻烦的缘故，而每次又恰好自己知道了，’贝洛想象着，如果当时被掳走的人换做是别人比如，卫杰，吉尔，甚至是威克，他是怎样的心情。‘应该比那小子更让我紧张吧！’
这样想也许更容易让人释然。
……
当贝洛环顾四周，从新发动车子，缓缓开着。路边的景致越来越熟悉，这里竟是李雨所居小区的外围!
=====
早晨，我第一次陪萝丝上班，一路上，我们一直在闲聊，气氛看似愉快，但只要稍停顿脑子就会出现一阵茫然，不知所闻，根本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在离校门口不远处，我下车。
“准备要做什么？”萝丝问，
“没什么可做的，四处走走，”我说。
我径自漫步，来到一个离学校不远的小广场。
四周种植的各种树木花草，有很多年轻妈妈带着孩子在那里玩耍。
坐在广场上的座椅上，
我静静看着周遭一切，感觉像是置身一切事物之外。
我努力的思考着自醒来后的一切，当然是脑子现已存储的那些记忆。我都将他们慢慢过滤一遍，思想一下跳跃到另一个更超脱更高的层面。
许多东西渐渐变的清晰起来。
很多人都曾在我生命里筑起一道看似坚固的屏障。
母亲，李曦，尽管已经从记忆里彻底丢掉了。
监狱里，是贝洛和安迪，
出狱后，是玛卡和罗卡，
只是这被人筑造的屏障，如同泡沫一般看似绚丽美好却是最脆弱的，轻轻一戳，就破了，没了。
于是我又被拉出来，面对周遭一切晦暗不明，时刻都如同站在地狱边缘，下边是烈焰沸腾的熔浆，上面是遥不可攀的虚幻，都是深渊。
明天，明天，
对我来说又将会是什么？
我是个一生都要在别人监护下生活的灵魂，一生都是依附，这一生都是一个负担，可这世间一切都是变化无常的，怎么可能有什么是一生一世呢？
萝丝今天只有一节课，所以，我们有很多时间共度一段轻松愉快的时光。
我陪着萝丝一起逛街，购物，第一次给萝丝买礼物，一个造型创意精美的胸针。萝丝一直笑，似乎很开心。接着，我们又一起共进午餐，晚上，我们看了一场电影，最后，踏着皎白的月色，一起散步回家。
期间，我们聊了很多。萝丝还告诉我一些关于那些叛逆孩子的她认为很有趣的事，相对我而言，她娓娓道来的一切，就如同她的个性一般带着朝气，带着亮丽的色彩，对我却是陌生的。
我在这过程一直是沉默，倾听，饶有兴致的样子。
我的过往似乎很令人尴尬，甚至是很难堪。
即便心里坦然却仍旧无法毫无顾忌谈论。
该怎么叙述呢？那些迷惘，恐慌，心机，逃避，怯懦，凶残，还有，该如何解释在这一切中担当重要角色的人物呢？贝洛，安迪。
我的过往，现在，甚至于我的存在，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总被一层晦暗遮蔽着，难以昭然与天下。
“有这样的经历带着这样的记忆真好，我…没有，都忘记了，”我无奈的说。
我们的谈话就此作为完结。
但萝丝的情绪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像，依旧很开心。她似乎很享受的样子，喜欢与我这样的独处方式。我们两人的身体一直处于，粘结碰触状态，手始终交织握着。
萝丝身体向外不断散发着某种别样的味道和气息。
直至晚餐时，那气息越来越浓密了，不断地向四下飘散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