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没钱了?”
赵匡胤如同针刺了屁股似的,一下子就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劈手揪住老道的衣领,红着眼睛,泡沫星子就快要喷到他脸上。
“说,是不是你给中饱私囊了。抄王府的家的那会儿,还有那么多!”
这实在不能怪这丫的财迷心窍,一听到和有钱相关的任何事,第一反应就是紧紧的捂住钱袋子。实在是这丫的的确是穷怕了。自从翘家以来,他一直深深的为自己以前荒唐的行径而羞愧,也第一次发现钱在生活之中是那么的重要。如今更不同于以往一个人了,错了,还有旺财。每天一闭眼一睁眼,满脑子就是数百人口的吃喝拉撒,能叫他不担心嘛。
青云老道悠的一下挣开他的双手,吹胡子瞪眼,满天叫起委屈来。
“爷,我的爷。您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当初建纪念碑的那会儿,是谁打手一挥说,‘捡最好的来,不能对不起死去的弟兄,爷如今不差这点钱’?当初商议抚恤的时候,又是谁大言不惭的说,‘阵亡百两,重伤五十,不能叫大家亲人们流了血再流泪’?泼天的银子如同水一样撒了出去,如今您又怪我?“
的确,还真不能怪老道不会当家。您瞅,那纪念碑,那汉白玉,怎么着也要好几万银子吧?栾城一战,战死军民不下两千,您又民与兵同等对待,光这一项支出就不下二十万两。虽说抄家得了的银钱甚多,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赵九重沉默了。老道还真没说错,到底不是自己一分一厘的挣回来的,花钱那会儿觉得爽快,心里盘思着,这钱来的容易啊。可没曾想过,这花的更容易啊!
他犹豫了一会儿,小心的降低声音,左右瞅了瞅,道。
”要不?咱们再抄一家?王家完了,还有李家,孙家啊!”
米信立马一把跪下。
“老大,使不得啊!自打王家倒了以后,城里有名的大户都惶惶不可终日,积极纳卷纳粮,就连守城那会儿也派上自己的家丁啊!”
的确,如今王家腾出来的位子,众人眼热的紧。不排除害怕赵九重他们如对待王家一般和他们来这么一手的因素,但绝大多数都是拍手称快,盯那个位子紧的很。你看,钱粮自不用说,隔三差五的送上酒肉犒劳也不消说,就是战后伤员的安置也是出了一把力气的,不少人将伤员都接回家中好好养伤。再怎么着,您也不能转手拿了别人的好处,背过脸去,就掏刀子吧?这也太不仁义了,会把大户人家敌人哪里推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要不,咱来收税?”
赵九重眼睛有挣扎出一丝希冀的光芒来,热切的看着青云老鼻子。是呀,以前是没地盘,不好征收,如今朝廷朝不保夕,眼瞅着放弃了河北大片领土。如今栾城当家的可是他赵疯子,为嘛不收税呢。
却不料老鼻子眼一横,翻了个白眼儿。
“收税?好办法。您收人头税,还是商税?如今连年大战,契丹人隔三差五的来上一回,田地荒芜,生意萧条,您不救济就不错了,还收税?”
是的,栾城这个地带一向是以农业为主,如今十室九空,你去哪里收税啊?
这一下,就连赵九重也不免踌躇起来,正沉吟间,就听见外头传报。
“将军,东城李员外来访!”
“快请!”
赵九重喜出望外。自打王家倒台以后,最积极的要数这个李员外了。也是哦,王家在的时候,总是将他李家压的死死的,不得不以王家马首为瞻。眼见头上的大山被搬空了,他哪能不积极呢?因此,隔三差五的大包小包就往守备府里来,每次绝不空手,倒也成了府里的常客了。兴许,他们没有办法,但这些做生意的总会有点办法啊?
人很快就进来了。但今儿有些反常。空空两手不说,以前红光满面的老脸如今皱成一团,如陈年桔子皮似的,见了面就哭丧起来。
“赵将军,请为老朽做主啊!”
咋了?难道在这栾城除了俺赵疯子外,还有人敢动您?您如今可是李半城啊!
赵九重连忙扶他起身,叫茶上了座儿,这样疑惑的道。
如今这栾城可是您说了算。就连王家说抄家就抄家。熟归数,可千万别忘了礼数。老头儿哪敢放肆?战战兢兢挨了半边屁股坐下,扣扣索索的道明了原委。
“先前那会儿,老朽见将军将士衣甲不整,故从南边儿筹措了一些布匹粮食,好解将军之急。不料路过紫马岭之时,却被一伙强人劫了去。故而寻求将军相助!”
啥?这不是老虎嘴里拔牙嘛?如今这栾城一亩三分地儿,谁不知道他赵疯子是有名的老虎屁股摸不得?就连契丹人也只有乖乖的吃瘪的份儿?
赵九重眼睛就红了,呼吸也急促起来。向来只有俺劫别人的份儿,还真有不怕死的?
“难道你没有告诉他,这些事本将军的东西?”
小老儿一听,更是眼泪鼻涕一起落地。
“说了,哪能不说呢?不曾想,那大王不说不要紧,一说眼一瞪,还把俺手下毒打了一顿。说啥‘别人怕你赵二愣子,俺可不怕,劫的就是你’!“
是不可忍熟不可。这一下,不光赵九重愤怒了,就连米信也红了脸,一个个叫嚷着。
”出兵,灭了他丫的!真当俺们是吃干饭的?!“
......
乱世出土匪,这话一点儿也没错儿。自打杜重威降契丹以来,陆续有不愿投降的兵士偷偷开了小差。除了卸甲归田以外,那些无处可去的游兵散勇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呼啸山林,来去如风。他们憎恨契丹人,憎恨朝廷,憎恨一切。更有纪律不整之贼,更是**掳掠,危害一方。
而这位占据紫马岭的头领就是如此,本为杜大帅帐下一低级军官,因不满投降,遂带领一干兄弟占山为王,四处招兵买马,倒也纠结了五百余喽啰,声势颇大,是为这附近最大一伙响马。而此时所有北方都处于无政府状态,人心惶惶之下,根本无人理睬,眼见日趋壮大。而这位头领姓张,名可魁,善使一柄开山大环刀,不下百斤,有万夫不当之勇。
这一日,从山下劫的粮草布帛数百车之后,大喜过望,当夜便在山寨之上大摆庆功宴。手下有见识的人就说了。
”大当家的,我们劫了官军的粮草。那姓赵的不会打过来吧?小的可听说了,这姓赵的可是有名的老虎屁股摸不得啊!“
那张头领却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
”那小白脸有啥本事呀。当初不就是卖屁股给杜重威嘛。如今,靠山完蛋了。怕他个逑?再说了,我紫马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他赵二愣子在栾城打契丹人损兵折将,自顾还不暇呢?还能飞过来不成。来,别说那丧气话。喝酒才快活,喝酒!“
是的。他说的没错。俺常理来说,如今赵九重兵不满二百,加上投诚而来的潘美,也才三百出头,守城尚缺不足,哪里有力量来管他们?按理也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只能捏鼻子认怂了。
但是他远远低估了赵九重的决心。一向这位爷就是位不肯吃亏的主儿,也不按常理出牌,更把别人的东西看作是自个儿的,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他的?这不是要了他的命嘛?
是夜,整个山寨一片狼藉,匪兵们喝的是伶仃大醉,不省人事。然后,赵家军在狼牙们的带领之下,就悄悄的摸上来了。
幸亏,张可魁到底是行伍出生。待摸到他房间的时候,一下子就惊醒过来。引发了一场大战,可那些乱七八糟的乌合之众,打打顺风仗还可以,如今酒醉,十分力气也去了八分,加上突袭得手,哪里有什么战意,更不要说是见过血,和契丹人干过架的赵家军了。
眼见一步步后退,被逼到一个山洞里。张可魁就发话了。
”别打了,俺们投降不成嘛!“
不料,赵九重正在火头上,眼见就一网成擒了,哪里肯啊。
”晚了,这个时候,你要是我,你会同意嘛!“
那大当家倒也不是个简单人物,见投降不成,也狠了心,举起火把,就嚷。
”大不了破罐子破摔,大家拼个鱼死网破。不过,这粮草这财宝谁也别想要,一把火烧了干脆!“
这一下,可把众人难住了。大家打死打活,不就是为了这点东西嘛。要是没了,那还打个屁啊。
赵九重也犯了难。只见旺财凑他身边耳语了几句,他便眉开眼笑起来。
“你王大当家的无恶不作,手上没少了人命吧。本将军只说,不准你投降。没说不准别人投降啊!本将在此声明,只究首恶,余者不究。非但不追究,如果你们谁立了大功,还有奖赏呢。”
这一下就捅了马蜂窝了。这年头,谁嫌自己的命长?大伙儿看见自家头领的眼神也不同了。张大头领也发现不妙,挥刀砍死了几位神色不对的喽啰,却不曾想反而激起了众怒。一阵乒乓声后,不知道是谁开始砍的第一刀,总之一代枭雄就这样变成了一滩烂泥。
事后一清点,赵九重乐了。非但自家的粮草回来了不说,就说那寨子中抢来的金银财宝怕不下于数十万,还别提多了几百生力军啊。就算遣散老弱,处决了罪大恶极者,剩下的也不下二百啊。
“看来,这无本的买卖来钱就是快啊!”
当下,看着那迷离的财宝,赵九重如此感叹道。
“天底下哪里去找这样的好事去。看样子这样的活动,不但要常搞,还要大搞特稿啊!”
赵九重眼睛发亮,一锤定音,一场声势浩大的运动便席卷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