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阳光静静的透过落地窗，射进这个洁白的房间，光线之中可见细微的尘粒浮动。床头的花瓶里，一束野花娇艳的展示着自己的芬芳，散发出若有若无的清香，很好的掩饰了房间淡淡的药味儿。
当讲到最危急的那刻，老人急剧的喘息着，眼睛里闪耀着恐惧的火花，似乎看到了狠可怕的景象，身边的护士忙端来杯水，小心拍打着他的后背，看着他喝完，才扭头对我们来说：“老爷子身体不好，容易激动！你们不要过分刺激他。”
“无妨！”老人摆摆手，自嘲道：“当年尸山血海都过来了，这点毛病怕什么。”他平息了很多，接着又缓缓的讲述那天发生的一切。
“当时，我吓坏了。不怕你们笑话，两腿直抖！就子啊那个时候，突然听到外面契丹人像疯狗一般的狂叫。说是北门破了！我心里咯噔就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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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疯了！你要出去，还要撤掉鹿角拒马？”
一个半老的将军状若疯狂，眼睛发出慑人的光芒，满是不可思议的吼道。
“城寨之力尚缺抵挡不住，就你那百十泥腿子，出去不是送死，还是要投敌？”
迎对他的是赵重九一双明亮的眸子，赵重九语气无比平静。
“不是疯了，也不是投敌。只不过不想死罢了。你回头看看，有拒马鹿角就能挡住吗？像乌龟一般躲在这里有用吗？迟早是一个死，不如出去杀个痛快。”
老将军，回头一看。大门之外，无数的契丹人蜂拥而来，满山遍野。甚至栅栏之外，也有人逼近。有的挥舞的套索，用力一抛，便牢牢框住竖起的尖角，拍马一拉，在欢呼声中，那栅栏轰然倒地。有的干脆攀了上去，更有的疯狂的擎着尖刀利斧，猛烈的劈砍。整个防线摇摇欲坠！
“我们之所以打成这幅模样，就是因为大家都存着侥幸心理，希望凭借着箭塔，这拒马能抵挡住契丹人的进攻。可以，将军，您看看！这契丹人分明就是把我们网绝路上赶啊！这个架势，您觉得有侥幸吗？”
赵重九的语气突然尖锐起来，嗓门也拉高了几分，他指着这些浑身都是尖刺的拒马，近乎嘶喊着道。
“若没有这些东西。大家可能会绝望！但也可能爆发骨子里最后一点热血！因为大家都知道，我们今天没有活路了。只有向前，一直向前！直到把契丹人杀光，才是唯一的活路。我，赵重九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今天我愿意做这把尖刀，狠狠的给他们来一下。”
老将军脸色无比苦涩，微不可查的点点头，道：“老夫职责是守住这块大门，不能和你一起去。但真到了那地步，你先走一步，老夫接着跟来！”眼神透露出一种决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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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提到官家的事迹的时候，老人就格外有精神，他近乎癫狂的挥舞的手臂，张开五指。
“我们都没有想到，契丹人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有胆子冲了出去。面对将近二十万契丹人。我们只有500人啊！但还有一个结果，就是当时的官家也没有注意到。后来军科院那般军事分析员研究这段历史的时候，才总结出。官家的这一次出击是扭转整个战局的关键。因为他的出击，打乱了敌酋的部署，错误的估计了当前形势，而过早的把主力全压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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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晋军大营不远之处的一个小山坡之上，停驻着一柄金色大麾，那是草原汗王的独有标志。耶律德光正静静的伫立在哪里，目不转睛的望着战场之上的一举一动。身下火红的骏马不安分的刨着蹄子，打着响鼻。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被那巨大的欢呼给吸引道北门之外，有骑士腾腾跑过来，翻身落马报道：“已经打破北门了！”
他也不动声色，只是淡淡的吩咐一声：“北门一破，敌已胆寒！叫孩儿们加把力，一鼓作气冲进去，则大事可定也！”
他说的没错，晋军主帅杜重威何止是胆寒！
这一声呐喊，成了压垮了他脆弱心里最后一根稻草他面如白纸，浑身哆嗦，叫一声：“敌军势大，暂避锋芒，待回头整军备战。”遂拨马欲走，幸得身边一老臣苦苦拉住。正僵持之间，忽闻北门外杀声震天！引首相望，只见一军披荆斩棘，拖过拒马鹿角，引兵而出！犹如利剑出鞘，狠狠的插了进去，而敌兵无不胆寒，如潮水般退却。
杜重威大喜曰：“国难之时方见英雄！赵校尉不负我也！”
契丹大汗也大惊失色，环顾左右曰：“何将勇猛如斯？安敢出城迎战耶!”但下一刻，他就无比灿烂的笑了。
只见那军大约五百开外之人，未着甲，仅披单衣，却破烂不堪；铁器寥寥，大多手执竹矛，甚至可以看见有的人扛着锄头，有个老头儿挥舞的马勺。
他指着这群人，笑道：“竹子也能杀人？这是什么军队？分明是才放下锄头的农夫而已！”他指的是民夫。不光是晋人如此，就是契丹军中也有民夫，大多是押运粮草自用，多为掠夺而来的百姓组成。战时运量，危急时刻可以用来滞后敌人的进攻，甚至驱民攻城也是常有之事。最可怕的用途就是，一旦军粮告罄，这些民夫就会悲惨的被称为口中之食。三国时期，著名的奸雄曹操就曾经这么做过，别提提视汉人如猪狗的契丹人了。
他略一沉吟，大喜道：“定是兔子临死一博。欲用此等民夫滞延我军攻势，以便整军突围！传我令，命全军押上！令，萧瀚将军率铁鹞子一部，以最快的速度消灭此军！”
身边一稚子就不解，问道：“杀鸡焉用牛刀！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而耶律德光爱怜的看着他，笑道：“孩儿有所不知，苍鹰搏兔，我要的就是这个一击毙命的效果。最重要的是个快字。一旦飞快解决此股敌人，一则打断敌人的部署，来不及整军；二则杀鸡吓猴，令敌胆寒，士气降低，此一箭双雕之举！”
苍凉的号角呜呜的吹起，整个大地如同飓风之中的海洋掀起了惊涛骇浪，而如同蚂蚁一般密密麻麻的数十万契丹兵就是那浪头，狠狠的扑向那摇摇欲坠的晋军大营。而在北门外数里地外的一处山坡之下，正静静的伫立着一只黑色的军队。他们全身漆黑，脸上带着骇人的面具，就连身下的马也披上铁甲。他们整齐划一，没有一丝声响。正是闻风丧胆的铁鹞子。
令旗挥下，他们缓缓的前进，约莫离一箭之地时，猛然加速。如雨打芭蕉，又如战鼓齐鸣，整个大地微微颤抖，发出哒哒急促的声音；又如沙漠之中卷起的狂风，带起遮天蔽日的灰尘，远远的就感觉到脸庞吹的生疼。
这一番动静早惊动了酣战的双方，有的士卒甚至出现了短暂的失神。一位晋兵眼看一柄雪亮的弯刀像脖子划来，心中哀呼一声：“吾命休矣！”闭目等死，却半天也不见动静，睁眼一看，对面的契丹兵呆呆傻傻的回头张望。他抽刀就一下子砍掉对方脑袋，但还未回过神来，就发出绝望的尖叫：“妈呀！”。更多的契丹兵更是如潮水般往两边撤去，留出一片空白之地来。
站在寨门之上，指挥还击的老将军也一脸灰色，两眼滚出浑浊的泪水，失神叹息道：“完了！赵家营完了，也该我们了！”
“难道真的就这么完了？”赵二狗紧紧的咬住自己发白的嘴唇，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这个念头在脑海里回荡。
“不！”他呻吟一声，挣扎的发出呐喊。眼见铁鹞子离他们仅有二十步之遥，可以清楚看见那马鼻喷出的粗气和那闪亮的弯刀，以及黑洞洞面具之下，一双双冷酷而嗜血的眼睛。
耳朵传来赵重九的呐喊：“短枪，投射！”下意识的用尽所有的气力，投了出去。可以清楚的看见那短枪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嗖的一下扎入那骑士的身躯，齐根而入。甚至可以清楚的看见对方那骑士一副不敢相信而惊骇万分的眼神。低头看着胸间颤动的枪尾，那骑士腾的歪了下去。下一刻就被后面奔腾而来的马匹蹋的成了泥。
从上空看去，只见黑压压一片乌云，劈头盖脸的向那密集的阵型盖了过去，噗嗤噗嗤一阵声响，顿时空了一片。而有的骑士一时未断气，任马匹驮着，一头扎进那罗列斜指的枪林藤牌之中，撞的粉身碎骨。
谁说竹枪杀不死人？
耶律德光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一副脸上还挂着微笑，但长大的嘴巴和瞪出的眼球深深出卖了他内心的震惊！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打着他脸啪啪直响。
尼玛？这还是民军嘛？就是契丹最厉害的勇士，也没有这么恐怖啊！
短短数息之间，已经有上百勇士化为血水，躺在这块土地之上，而且后面还犹自未觉，飞蛾扑火般一个又一个撞了进去。所见之处一片人仰马翻！
他的心机会在滴血。要知道训练一个铁鹞子比寻常军事要花费十倍时间，更是上十倍金钱。每一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勇士，每一匹马都是千金难买的宝马！就是以倾大草原只力，才堪堪凑集了八万铁鹞子，一向是他最锋利的尖刀，不到最后时刻是绝不轻易拿出去的。
而如今，数百甚至更多的铁鹞子倒了下去，而对手是不知名的，甚至如同泥腿子一般的农夫！能不叫他震惊甚至愤怒吗？
他近乎有咆哮的语气大喊。“下马！这阵势古怪！专客骑兵！组成步军军阵，就是堆也要堆死他！”他心中有点自豪或者是安慰的想，我们铁鹞子上马无坚不摧，下马也是一样的能冲会打！
不用他的吩咐，指挥骑兵的将领萧翰也发觉了古怪之处，已经命令大军下马了。但令人惊骇的一幕还在继续上演。
“前排退后，弃盾执枪！第二列上前！第三列准备！”
在对方的嘶吼声中，那枪林如毒蛇吐信一般，猛的探了出去，又悠的缩了回来，带起一阵腥风血雨。但更为可怕的是，那枪林竟连绵不绝，一波未息，一波又来！当你挥刀挡住面前的一刺，正暗自庆幸的时候，就突然发现已经又有一刺到了眼前！
这一下，耶律德光这才有点明白了，他喃喃自语，语无伦次道。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在这种情形之下，敌将竟然不是坚守，而是主动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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