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演习!
这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战斗,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其发生的突然,而又出人意料的收尾而结束。
后晋开运二年六月初七,大风!出乎所有人的意外,契丹大汗耶律刚赶到大营,立足未稳,趁夜发动突然袭击,欲一举歼灭晋军主力!
是夜。天空漆黑一片,月亮也被厚厚的乌云盖住,星星也困了。一切显得是那么的静谧和安详。甚至可以清晰听到远处的蛐蛐声,衬托出这个夜越发的漫长于孤寂。
数十里之外的契丹大营,却如海底的潜流一般一般,悄悄的忙碌起来。人们都蹑手蹑手的起了身,默默的集聚在一起,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更没有火光。
正中央羊毛毡子的金帐之内,却是一盏孤灯忽明忽暗。熟悉的人都知道,他们可敬的大汗又是一夜没睡。
“大汗,五更了!”门口下垂的帘子掀起,轻身进来一个亲兵。
跳跃的油灯倒映出一双通红的眼睛,他伟岸的身躯正仰头细细的观摩墙上挂着的一副羊皮地图,上面纵横交错,正是双方态势。嘴角喃喃有声:“此役过后,怕是一马平川了吧。”
闻言,他哦了一声,恋恋不舍的放下油灯。出了门,眯着眼睛抬头看了看漆黑的天。神情无比亢奋。
“传令下去?人衔枚,马裹蹄。尽量靠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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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白团卫村,晋军大营正中央却是灯火通明,丝竹悦耳。和周围安静的营房相比,显得是那么的刺眼。
大帐之内,歌舞翩翩,笑声燕燕,杜重威一杯接一杯往嘴里倒着酒,斜眯着醉眼,道:“好酒!舞的好!”
而怀里的美人儿媚眼如丝,鬓发横乱,娇嗔道:“大帅,不要皱着眉头嘛。来,再喝一杯嘛。”
“不喝了,大帅醉了!真是酒不醉人自醉啊!”杜重威只觉眼前无数个人影晃动,呜呜的应了一声,便伏案进入梦乡。
那是一个让人沉醉其中而不能自拔的梦,那是一个憧憬着无数次的梦,更是一个被方士称之为大吉的梦。如果不是梦的话,他宁愿长睡不醒!
旭日高升,百鸟齐鸣。威武而堂皇的金銮殿正中龙椅之上,身披黄袍的正是他那意气风发的身躯。下面文武百官跪了一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声音响彻蓝天。
一望无际的青青草原之上,他横刀立马,大手一挥,无数铁骑奔腾。契丹人仰马翻,耶律德光骑着骆驼只身逃亡。甚至可以清晰的听到,英勇的追兵的鼓噪声:“戴金盔者乃敌酋也!抓住赏金万两!封万户侯!”而耶律德光情急之下,抛盔弃甲;未几而追兵又喊:“长须者就是耶律德光!”无奈之下,敌酋引刀割须,呛然泪下。“莫非,天要绝我契丹?既生德光,何生重威啊!”
他看到了穷途末路的耶律德光,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趴在自己面前,吻着自己的靴子,一脸谄媚的道:“吾皇天威,下国小民请罪来迟,愿以父称之!”
而他不削一顾的一脚就把耶律德光踢了一个跟头道:“现在求饶,不晚了点嘛。先给老子喂几年马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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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人,不同的身份,不同的境遇,所做的梦自然不同。
无有独偶,就在杜大帅做这黄粱美梦的时候,靠北门的瞭望塔上也有人同样做着美梦。
这里也是一片寂静。松木做的火把在狂风的肆掠下,瑟瑟发抖。投向寨外一片模糊而忽明忽暗的淡影。瞭望塔之上,先前踱来踱去的两位哨兵也无力的依靠一旁的柱子,如同钓鱼上钩的浮子一般,头一点一点的。
忽然一阵山风如鬼魅一般,呼的一声吹落了火把。一小兵骤然惊醒,跳了起来,紧张的四望:“谁?”
他的动静惊醒了一旁的同伴,同伴不满的鼓囊着,一边揉着眼睛打着哈欠。“见鬼!你把我的美梦惊醒了。我刚梦见一个白生生的俏娘们!”
见同伴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笑道:“新兵蛋子就是新兵蛋子!一点风吹草动就值得这么大惊小怪!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这鬼天气,说不定要下大雨了。鬼才会出来呢?不信?你就叫一声啊。”
那新兵蛋子将信将疑的状着胆子,探下身去,往下一望,黑黝黝一片,什么也看不明白,扯着嗓子就喊了一声。
“什么人?我看见你了!”
本是一句玩笑话!不料话未落音,只觉一道暗影袭来,喉咙一痛,栽倒下去。
那老兵没有察觉到丝毫异状,嘴里嘟囔着:“怎么搞的?怎么这么不小心?千万不要摔死啊!”一面探首下望。
但下一刻,他立马发出惨绝人寰的尖叫:“敌袭!”
声音也就到此为止了。他闹闹的抓住喉管突出的箭羽,嘴角嚯嚯有声,但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
不远处,大门之外瞳影重重之处,一敌将缓缓的垂下弓,不满的低声怒斥道:“怎么搞的。让人发现了?通知孩儿们,也不必遮遮掩掩了,直接杀过去。”顿时杀声震天,拉开了一场大战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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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重威正在意兴之时,忽然听见一阵喊杀之声由远逼近,依稀可闻:“救命啊!契丹人杀来了!”
扰人清梦最可恨,尤其是在这个最关键的时候!
杜重威一屁股坐了起来,摸摸脖子,头犹在,丝竹依然悦耳,可他只觉冷汗连连,犹疑在梦中。
沉脸怒吼道:“来人啊!外面何事如此喧哗?”
忙东倒西歪起身挑帘一看,只见大营火光冲天,无数的人奔来抢去,个个衣衫不整,口中大呼小叫。黑漆漆的天际之上,流星如火,雨点般坠落下来,所落之处,地震山摇。外面杀声整天,无数的火龙蜿蜒而来,似乎可以看见那披头散发,半裸着膀子,斜披羊毛毡子的契丹人挥舞的弯刀,发出耀眼的闪光。
顿时怒不可遏,道:“该死的契丹小儿,敢反了你杜爷爷?看样子,还要多喂几年马才行!传我令来,一定要活的!”
一旁躲在帐外角落瑟瑟发抖的亲兵忙一把抱住他,哭喊道:“大帅,快走!真是契丹人杀过来了,不是做梦,这不是做梦!”
话音未落,只见一颗磨盘的大的流星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正飞奔此处而来,那亲兵大骇,忙一把推过杜重威。只听一声巨响,无数的泥土溅了他一身,回头视之,只见一大坑之中,烟雾袅绕,亲兵不见身影,只余血肉模糊的断手落在他身边,犹自颤动。
这不是做梦?这不是他打契丹人,而是契丹人杀上门来了!
一声厉叫之后,他立马清醒过来,无比利索的翻了一个身,扯住一个呆滞的禁卫,急急吼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牵我的马来!”
忽明忽暗的火光之处,奔来一位斜戴盔甲的将军,一把拖住他,大声喊道:“大帅,不能走啊!一走就全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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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靠北门一个破落的营帐里,赵二狗一骨碌翻身,飞快的穿着衣服,还闭着眼睛,嘴里愤愤不平嚷道:“该死的赵魔王,又来突击检查了!”
但很快他脸色大变,忙一脚踢醒了同伴,急急道:“有情况!快起来!”
因为门外传来赵重九的铜锣嗓门:“新兵蛋子们!快起来!请注意,这不是演习!重复一遍!这不是演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