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官军被杀败了?这消息犹如大海里涨潮时的呼来的飓风,卷起了滔天巨浪。
据说那位县太爷半夜得知消息,先是吐血三升,昏迷不醒,后是举家连夜出逃。而消息本身也传的离谱。本来不足五千官兵,被活捉了三千多,死伤不过千来号。到后来,却演变成了上万。而匪徒更是夸张到数十万。
你听,街头有好事者正神秘的拉着一个路人,“听说了吗?官军被二华山的土匪打败了。听说死得就有万把号人,那个血流成河呀。从山上像瀑布似的往下面淌。听说都要打破县城了,连县太爷都连夜跑了!”
而往往被官兵受尽欺压的老百姓却拍手称快。“这帮龟孙子,早就该遭报应了。欺负俺们倒是在行的很。活该!”
临近和府里的官员们个个都人人自危,连看门的狗也夹紧了尾巴。街头上,恶霸捕快们也变了脸,乐呵呵的打招呼。若有零星的意外发生,人们往往挺直了腰杆对着这些老爷们说:“小心俺明儿投了二华山的土匪,杀你个全家!”
山上一片欢腾的海洋。喜气洋洋的泥腿子们押着垂头丧气的俘虏不时走过,还时不时踢几下,吆喝:“快走,作死啊。”。还有抱着一怀抱刀枪等战利品的,趾高气扬的炫耀:“看,钢刀也!俺缴的!”。更有一圈圈人围着听人说昨夜的威风史。但大寨主和儿当家的至今还弄不清楚,这是怎么糊里糊涂的赢了。还好,赢了就好!一堆堆篝火燃烧了起来,一个个酒坛子被揭了开来,人们自发的围着篝火闹腾起来,庆祝这伟大的胜利。只有一人眉头紧锁,很是烦恼。
最近,颜老头很烦,真的,很烦很烦!
可怜的老头一辈子都没和人红过脸,连走路都要仔细怕踩死蚂蚁,更别提和官老爷们作对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土匪?你怎么就手痒,就忍不住呢?
回想老头儿这一生,后悔得想给自己两巴掌。想当年,八岁习武,十年方成。下山后,凭借一手武艺,除暴安良,快意江湖,博得“金刀无敌”的浪名。而后,一次受伤后遇见倩容她娘,老头儿至今还记得她给他裹伤时的那一抹温馨和娇羞。后来,有了倩容,慢慢淡出江湖。却不料以前的仇家杀上了门,而她娘就在此次遇难。他清楚的记得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和他说:“答应我,以后做个平平凡凡的人,把我们的孩子拉扯大。再与人争斗时,想想我,想想我们的孩子~~”。我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憋不住呢?哎,那帮龟孙子也太欺负人了呀!已是虎目含泪,泣不成声。
后来,小丫头慢慢长大了。似乎昨天还依稀拉扯着他的衣裳,撒娇的要吃糖。而如今变成了个大姑娘了。颜老头抬眼看着在院子里洗衣的小姑娘,感叹道:“真是女大十八变。看那眉目,和他娘一个模子出来的。”可,没有穿过一件新衣裳,没有一件首饰。老头儿心里充满愧疚。闺女大了,也该嫁人了。
看着整天围着小姑娘转的铁牛,老头又是一阵头疼。要说铁牛,人老实,也粗壮,一看就是个实在的庄稼人。按说,跟着他也吃不了亏。可怎么就是个土匪呢?俺闺女不求嫁个豪门大户,但怎么也不能当个匪婆子呀?再说,闺女越来越漂亮也不是个好事儿。鲜花招浪蝶呀!不说一路上打发了多少登徒子,就连那老不休,娶了九房的王大彪子不夜整天在他院子周围转悠?真不叫人省心啊?要是能离开这个鬼窝多好呀。
回头,正看见旺财正鬼头鬼脑的向房间里溜去,不用说,这贱狗又不做好事。老头儿又是一阵烦闷。
不过话说回来,狗是条好狗。虽然有时候调皮了点,可就是会偷点吃的,可他会挣钱呀,还是一条懂人性的狗,聪明的狗!真是又气又好笑!每月,他不知为了这个贱狗和邻居陪了多少笑脸,这东西整天不是撵鸡就是偷鸭的,让人不得安生。可每次老头儿要扬起扫帚,想狠狠的教训时,它却总是卖乖的在地上打着滚,露出圆鼓鼓的肚皮,让老头儿下不了手呢。
正说呢,就见旺财不知从哪里偷来个花花绿绿的东西,躲在角落里把玩,还嗅来嗅去的。老头呵斥一声,刚拣起那玩意,估摸着是个什么物件,好还回人家。恩,软软的,是帛做的。咦,还绣着两只鸭子(鸳鸯,好不好,老头没见识),还有几根带子。凑鼻子上一闻,香香的。正纳闷间,就见倩容小姑娘红着脸过来,一把夺走老头手里的物件,还跺着脚,又羞又急的道:“爹,你怎么能拿人家的肚兜呢?”
可不是个肚兜么?老头儿两眼一白,差点没背过气去?这贱狗!难道还给自己女儿解释,这不是爹拿的,是那贱狗偷的?欲哭无泪。
………….
大败官军,王德彪大名远播数百里,越发的和他那胖乎乎的肚子一样抖了起来。且不说,那俘虏的数千官兵,打了败仗回去肯定没好果子招待,自然是留了下来;也不说后面听闻他的大名,来投得好汉络绎不绝;光缴获的粮草金银就足够他山寨白吃白喝一年有余了。他也越发看杨铁枪不顺眼了。如今老子有人有枪,您呀,还是趁早滚蛋。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往往在人生最得意的时候,就是失意的开始。这个道理,王大寨主自然是不懂了。于是他杯具了,而事件的导火索,不用说肯定是旺财干的好事。
那是一个飘着大雪的深夜,颜老头反常的没有早睡。凑着火盆和闺女说着贴心窝子的话。(其实是想解释那肚兜不是他拿的),就见旺财鬼鬼祟祟的冲了进来,嘴里叼着个红红的物事儿,讨好的露出个狗脸来。不用说,这贱狗有不知道从哪里偷来个肚兜来。你说你偷就偷吧,还非带回家里来。气的老头火冒三丈:“旺财,你又做坏事了!”心里却泛着苦,自己闺女还好说,起码不会说出去,可这不知谁家姑娘的,又该怎么向人解释?怎么还给人家?
正郁闷间,就听外面一阵闹腾。隐约传来杨铁枪愤怒的声音:“好呀,你个王德彪!你竟然敢把主意打道我老婆身上!”王大彪子分辨道:“没有的事!”“那你怎么解释,我看到个黑影从我房里出来,就到了你哪儿了。还有这地上我老婆的衣裤,你怎么解释?难道还能自己长了翅膀飞来了?还真巧,正好飞到你的院子里?”王德彪眼一横:“我怎么知道?兴许是狗偷的。就算是,也是你老婆偷人!你能咬我呀!”
一语中的,还真是狗偷的。原来旺财这贱狗,一连几天都偷不到小姑娘的肚兜,他把主意就打到杨铁枪老婆身上了。哇,****呀,正是旺财喜欢的类型,而且还是大红的!刚得手,不料动静让巡逻的铁枪发现了。大事不好,忙叼着一堆衣服就跑。作为一只聪明的狗狗,自然懂得做了坏事不能往家里跑,扭头就往隔壁的院子里跑。殊不知隔壁正是王大彪子的院子,更不会留意一路上落下的衣裤了。
误会往往就是不经意的时候产生的。后面就不用我们细表了。
是夜,二华山土匪火并,整整持续了一夜。双方死伤惨重,大寨主身死,二当家下落不明。从此二龙寨烟消云散。
值得庆幸的是,颜老头一家趁混乱逃离了出去。但混乱中,与旺财失散了。
而我们的这一事件的祸害者旺财呢,也倒了大霉。混乱中,不知是那个缺德的家伙一石头撂过来,打断了他的后腿,不得不一瘸一拐的从山上跌跌撞撞的滚了下来。
雪越来越大,厚厚的雪给大地盖上了层洁白的棉被。巍峨的二华山脚,一个黑影正艰难的往前蠕动,后面留下了一窜窜梅花印记。旺财模模糊糊中,看见远处拖蹋个道士,风雪中,远远传来一阵歌声。
豫兮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客;
涣兮其若凌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
澹兮其若海;
泊兮若无止。
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
好一片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