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读书，我并不陌生。先前也有说过，为解那裆下之印，可谓阅尽了这观中典藏。虽说过眼不过心也没能悟出点什么，但对各方面的知识都有所涉猎。
只是这下山又怎么会和读书扯上关系，我一时半会没有理出个头绪，毕竟以往下山不是伏魔抓鬼就是宣扬道意，依旧不信师父所言。
不知何时师父空玄子手里就多了一物。待他递到我的手里，才看清那是一封省会某高中的举荐信。
这刻我脸上的喜悦之色定是难以掩盖的，要知道对付邪祟于我而言风险太大，而这读书一事却是不会涉及生死。
师父与我平日里相互挖苦得惯了，又怎能就这般眼睁睁的看着我在一边自顾自的傻笑。
“哎。都说这女大不中留，没想到这徒弟大了也不中留哟！”
明知他是刻意挖苦，却不知为何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一丝莫名的酸楚。想来，我自三岁上香入观便与空玄子结识，六岁更是拜入了他的门下。之后我们同吃，同住，同修行；我给他洗衣烧饭，他教我为人处世的道理，已然是形同父子。
而现在马上就要独自下山去。省城说远不远，说近非近，再要相见就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情绪难免有了些起伏。
瞟到先前还沉浸在喜悦中的我，突然红了眼眶。这由喜转悲实在是太过突然，让师父也是始料未及。
“唉！可别忘记你这衰人，不去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管好你的眼睛。”
话语间，他还不忘掐指帮我演算了一番。尔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了一卷黄符塞到我手上，轻描淡写的说道：“也罢，这些道符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
接过黄纸的我克制住自己的情绪，那因为凝眉而变得一大一小的双眼睛得以恢复如常；低头查看师父塞到自己手中的究竟是什么宝贝。
“师父你也太抠门了吧，好不容易出趟远门，就给这些给我！！？”
“你小子可别小看了这几张道符，为师临摹师祖的符箓一夜也不过这几张。放到山下可谓千金难换。”
师父此话倒是不假。身为道家之人，他帮人渡人自当是不求回报。只是这些年除鬼镇宅，城里的那些人多愿花重金买个安心，还美其名曰售后才有保障。
再后来师父画符的数量锐减，来求其而不得的人多了，也就有了如今有价无市的局面。
听他为了给自己画符而彻夜未眠，心里不免一暖。我知道蕴含师父道法的一般道符比起自己的三脚猫功夫就已经强上数倍，更何况是眼下的这几张。害怕他老人家变卦，赶紧将它们塞入怀中。
“当然，为师为了加强效果，自然又是用你的血画的。”
眼见师父玩味一笑，心中一颤。赶忙看右手无名指，果然是多了一道新的伤口，定是趁我睡着用法术法封住了我的痛觉下的手。
我气得想要破口大骂，他空玄子混迹江湖多年，察言观色的功夫可不一般，又怎么会给我这样的机会。
“你跟我下山寻妖捉鬼多年，也算学了一些皮毛。一般的妖魔邪祟你就能解决。只是游走在这湖南境内，就难免遇到那群湘西的祝由。他们中不乏心术不正之徒，要是有意刁难你，恐怕仅靠那几张符也不是别人的对手。”
对于湘西祝由，在同空玄子一齐游历时就听他说过。光是那魂归故里的赶尸术法就已是骇人。要是真的遇上一个阴邪的术法高手，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我必定凶多吉少。望向师父的眼里那还敢有一星半点的怨念，自然多了一份讨好之意。
“师父，您老人家这么厉害。可不能见死不救！我可是还要带着美酒回来看望你的！！”
明知是师父打一巴掌给颗糖吃的把戏，我依旧是说得情真意切。加上提到了美酒，这使得师父甚为满意。
“看你这么可怜，这个你拿着！”
很快满脸期许的我，神色就有了一些变化。怎么也不会料到师父给我的竟然不是什么厉害的法器，而是一个芒果6！！一个九成新的芒果6！！这个手机早些时候就借来用过，对它能用真人发音咏诵经文还记忆犹新。
“要知道如今是高科技时代，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给为师打个电话。号码都已经帮你存好了。”说着还不忘晃了晃手中的新手机。
只是匆匆瞟了一眼，就知道那是前些天师父下山，道友为了答谢他为自家设计的风水局而送给他的芒果6PLUS。只顾着赶紧按亮了手里的芒果6，哪还记得什么法器不法器，更别说去夸赞师父的新手机。
“咳咳！对了，为了你的小命，记得给为师冲话费。”
我心里快速盘算。师父大多数时间在观中清修，即便是下山去也基本是别人联系他，想想买手机的钱，话费只能算得上凤毛麟角。将手机收好，我极为爽快的答道：“自然是没有问题。”
空玄子面有笑意的打量着我，这让我后背一凉。转念想到师父为人处世的风格，已觉不妙。
果不其然。
“为师倒是有个小忙想要你帮我。”
毕竟拿人的手短，何况说这话的还是我的师父。
“师父说便是了。”
“你也知道为师，气虚血弱。”
听他这样一说，不难猜出个所以然。却只敢在心中暗骂：狗屁的气虚血弱。平日练功哪次不是飞檐走壁，上天揽月，将我当猴耍。
“你看，平日里为师还要画些道符。”
我甚是自觉的从收纳盒里拿出一个不大的瓶子和一把小刀。手起刀落，极为熟络的将手指剜开一道细长的口子，将血挤入了瓶中。
一滴血一道符，确认这一小瓶的血够师父用上一阵时日，我才将手指放到嘴里止血，同时将瓶子递交给他。
“还是我徒弟心疼我。”
不多时，师父满意的将装满我血的小玻璃瓶封好，又贴上符箓以保其新鲜。
一旁的我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也不说话，心情几经起伏，不舍之情倒是去了大半，但是并没有什么不快。
“忘了告诉你，你这次下山。师弟他说只包学费，衣食起居得你自理。话又说回来，以你的本事，想要糊口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看到我点头默许，他又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样为师也就放心了。”
语毕，将一个背包交到了我手上。
按以往下山的经验，我猜测这里面大抵是一些衣物和证件，也就没开包查看直接是背到了背上。
不多时，我已和观中的各位以及临寺的慧明大师作了道别，最后不忘去主殿上了一炷香。他空玄子自然是连早斋也没留我吃上一口，就让我踏上了下山的石梯。
一路上一直想不透离别前立于山门的那一道一僧的话：何为鬼者，诡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