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买女装……是自己要穿吗？”朵莉丝忍不住问了一句。
“送人。”路西法眉头紧皱，不敢相信以朵莉丝的聪慧能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但出于对人间美味烤土拨鼠的尊重，还是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两个字。
话音刚落，路西法就看到柏妮丝与朵莉丝一大一小两个美女“嗖”地一声跑到了裁缝铺外面。他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柏妮丝感到不快，可也不至于把他就这么给丢下了吧？
“小子，看你的样子，是急着要吧。”老巴哈嘿嘿一笑，满是褶子的脸显得很猥琐。
“你怎么知道？”
“东边烟火飞的那么高，我眼睛再瞎也看见了，热砂城又不太平喽。你是个军人，出征前送心上人几件礼物，换来春宵一刻，我懂！”
路西法厌恶的别开了目光，他不想反驳什么，因为没有意义；他也不奇怪对方看出自己是军人，现在普通市民可没有胆子穿军装，浪费资源是最严重的罪行。
“好啦，别害羞，我当兵的时候在家乡也有不少相好。跟我到后边去，我们谈谈样式和价钱，放心，朵莉丝的朋友我会给你友情价的，绝不会以银币为单位……”
“不要以为我是遗民就好骗，这里的衣服最贵的也就十个铜币。”
“开什么玩笑！十个铜币连头巾都买不来！”
两人一边讨价还价，一边走入了裁缝铺的后门。如果路西法过去的朋友和敌人看到这一幕，恐怕连魂都要被吓出来，打遍三界无敌手的地狱之王居然为了十个铜币和一个老不死裁缝讨价还价？
——
“怎怎怎怎怎怎么办！我就说他有喜欢的女孩子了！”柏妮丝急的都要哭出来了，拉着朵莉丝的手上下乱摇。她回想起那个被关在笼子里的诅咒之子，不禁觉得那孩子皮肤也比自己白、头发也比自己长、说不定长得也比自己好看……完蛋啦！
“不要慌！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敌人是谁！”朵莉丝看起来十分有经验，目光炯炯有神，身上好像冒出了和斗气一样的奇异光芒。
“我好像知道……”柏妮丝觉得还是不要把情敌的身份说出来比较好，她并不知道朵莉丝对诅咒之子的态度。
“那还不去干掉她！咳咳，我的意思是，去调查她，看看她究竟用什么办法勾引了路西菲尔。他才来到热砂城几天啊，两个人就走到送礼物这一步了？要是再拖一个月，说不定孩子都怀上了！”
“如果他们是真心相爱呢？”
柏妮丝希望路西法和她一样同情诅咒之子，她把路西法想象成一个善良、强大、勇敢只是欠缺了一点温柔的道德完人，但她可不希望路西法对诅咒之子的同情转变为爱情。哪怕路西法喜欢上别人也无所谓，但诅咒之子？那可是教会的逆鳞！而如今，教会就是人间，路西法再如何强大，怎能对抗整个人间？
“爱情是要靠自己去追求的！真心相爱又如何？他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就一定会幸福吗？和你在一起就一定不幸福吗？他现在可能喜欢别人，他就一定会永远喜欢那个女人吗？如果他能被你抢过来，说明他和那个女人早晚也要分开！”
听起来完全是一个嫉妒发狂的女人在说歪理，但听在柏妮丝耳朵里却如天兆福音，她不需要什么正确的道理，只需要有人能在此时支持自己，给自己一些勇气。
“好，我会去试着把他抢过来！”
“我永远支持你！柏妮丝妹妹！记住，没什么能阻挡女人追求自己的爱情！”
几分钟后，两个因爱而热血沸腾的女人看到路西法推门而出，怀里捧着用纸袋装好的长裙，开口处露出一截布料。
她们还没来得及说话，路西法就先对柏妮丝开口了：“你跟我来，我们一起去送这件衣服。”
“我们……一起去？”
“有些事情我不方便做，需要你帮忙。”
“收到！”柏妮丝惊喜万分，刷地一声立正站好，“朵莉丝姐姐，那我们先走了。”
“一定要加油！幸福掌握在自己手中！”
“是！”
无视掉两个莫名其妙燃起来的女人，路西法已经走了五十多米远，柏妮丝吐了吐舌头急忙快步追了上去。朵莉丝在后面默默摆出一个“加油！”的手势，觉得柏妮丝像极了几年前的自己。
不出柏妮丝所料，两人的目的地果然是荒原大教堂。守门人已经习惯了路西法的造访，目光古怪的打量了二人一眼后便开了门——他前两天还在考虑要不要向教会监军报告路西法与诅咒之子的交往，但在路西法送了他一壶巨神烈酒后闭严了嘴巴。
笼子里的鸟安静地睡着，身前是一排排摆放整齐却残破不堪的盔甲与武器。路西法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以魔法点燃，成为荒原大教堂中唯一的光源。他快步走到铁笼旁边，用指甲在铁栏杆上从左至右一划，发出一连串琴音般起伏不平的脆响。
熟睡中的弗拉丝立刻被惊醒了，娇弱的身体迅速向笼子后方撤去，本能地将双手挡在头顶，想要护住自己的脸。路西法脸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感到无比的愤怒，这个动作代表经常有人在弗拉丝熟睡时用石子或是其他东西砸她的头，让她产生了条件反射。伤害一个弱小无力的女孩能给这些人带来什么快感？有成千上万的地狱生物等着他们，而这些懦弱的鼠辈却只能对着笼子里的鸟儿撒气！
上一次路西法愤怒时杀死了上帝和成千上万的天使，这一次也会有人付出代价……路西法咽了下口水，因为这个念头而冒出一身冷汗，他有那么一刹那忘记自己已经不再是天下无敌的地狱之王，而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似乎一见到这个有着淡绿色眼眸的诅咒之子，他就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甚至无法保持冷静。
过去只有上帝能让他失态，这个诅咒之子为何也可以？
他厌烦的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由于迁怒而带了些火气，“弗拉丝，给我过来。”
“……是汝？”弗拉丝在远处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淡绿色的大眼睛里满是警惕，看清了来人是路西法后才像条小猫一样快速的爬到笼子边缘——她的手脚都被铁链拷着，站起身走路实在是种折磨。
“这是今天来把汝叫走的女人。”弗拉丝打量了满脸通红不知所措的柏妮丝几眼，明明身材比柏妮丝还要娇弱，看起来也要年幼几岁，她却比柏妮丝稳重得多，“咱叫弗拉丝，汝叫什么名字？”
“柏……柏妮丝……”
“柏妮丝？还真是常见的名字。”
“你没有资格说别人，真不知道你的恶魔父母为什么给你起个人类的名字。”
弗拉丝冷哼一声，没有理会路西法的挖苦。在教国以及周边地区，女性的名字最后普遍带有类似“丝”的音，与男性的名字相比要单调许多。而这个音与以西结语中的“罪”发音类似，教典中的解释是：上帝为了惩罚受路西法诱惑而偷吃禁果的女性始祖夏娃，将那时女人的名字中都加上了“罪”这个字。
“今天的晚餐已经送过了，汝还来做什么？”
“我给你买了一件衣服，快换上。”说着，路西法将手中的纸包丢到了笼子里。弗拉丝听到路西法的话先是愣了一下，接着便露出惊喜的表情——她虽说不是神佑之城中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但恶魔在地狱军团中等级很高，她也过着相当不错的生活。变成俘虏后她吃不好也忍了，睡不好也忍了，就是忍不了没法洗澡换衣服。有时候她闻到自己身上的味道，都想一头撞死在笼子上。
但她脸上的惊喜很快变成了犹豫，磨蹭了半天才说道：“为什么要对咱这么好？送吃的也就够了，为什么还要送咱衣服？让教会发现的话汝说不定要被审判。”
“不要用恶心的眼神看我，我对你没有丁点兴趣。”路西法避开了弗拉丝含着一点点期待的目光，没想到这个动作却让柏妮丝心中暗喜，“我只是想利用你，而在这个过程中需要让你体面一些。”
“利用咱？”弗拉丝耸耸肩，“这种事哪有人会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因为你不会拒绝我，所以我也没必要瞒着你，而且我要做的事情对你也有好处。”
“好吧好吧，随便汝如何说，真是个不坦率的人。是因为咱说汝是伪君子，让汝闹别扭了吗？”弗拉丝呵呵的笑起来，淡绿色的双眸弯成两段月牙，用看小孩子的目光看着路西法，而这让路西法更加不爽。
路西法感觉到弗拉丝正在与自己变得亲近，对自己放下了戒心，这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路西法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他没有在弗拉丝身上看到任何预兆，可他总觉得弗拉丝对他的影响会比柏妮丝还要大。
“你把衣服脱掉，先洗一下身体，否则新衣服也会立刻被弄脏。”
“用什么洗？汝的眼神吗？”弗拉丝大胆的调笑让傻站在一旁的柏妮丝脸更红了。
“用魔法。”路西法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泥巴。他将泥巴按在了铁笼的锁口上，掌心中缓缓渗出水流，让泥巴变得松软起来。然后他的掌心中又冒出细微而迅捷的气流，顺着锁眼钻了进去，将泥巴切割成钥匙的形状，并快速风干。
只用了几秒钟，路西法就手腕一扭，轻松地打开了铁笼。
“汝如果去做小偷，说不定能名垂青史，咱可没见过哪个魔法师像汝这样使用魔法的。”
“路西菲尔，这样不好吧……她怎么说也是囚犯……擅自打开笼子是不对的。”柏妮丝犹豫片刻后，在感情与理智中选择了理智。
“有罪的人才是囚犯，她没有罪。”
“有……有道理……”然后理智完败。
“不过我们也不能放松警惕，诅咒之子天生拥有强大的魔力，所以我才叫你来。柏妮丝，请你帮这位可怜的少女洗澡吧。”
“诶！？叫我来是做这种事吗！？可我没养过宠物不知道怎么给宠物洗澡！”
“咱不是宠物！”弗拉丝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喉咙里发出小猫发怒时特有的咕噜声。
“对不起！我又说错话了！”
“不要闹，继续闹我就把你们一起锁在笼子里。”路西法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他过去可从来没和女人走得这么近，并不知道大多数女人天生就是呱噪的生物。他按住柏妮丝的双肩，将她一把推到了弗拉丝身边。
“等一下，咱手上还带着铁链呢，怎么换衣服？”弗拉丝再次提出抗议，路西法只好无奈地将弗拉丝的手铐脚镣也拆了下来，考虑到教会监军的检查，他将钥匙留给了弗拉丝。
准备工作结束后，路西法借助风元素敏捷地跃上了铁笼顶部，将掌心对准铁笼上方的窗口。如今他没有印记，只能凝聚靠近身体表面的元素，而掌心是对元素敏感度最强的地方，没有法杖的帮助，以手为起点释放魔法是最保险的。
铁笼里响起了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柏妮丝每隔一会儿就大声喊一句“不许偷看！”，而弗拉丝则是一边脱一边偷笑，似乎觉得柏妮丝担心的模样很有趣。
弗拉丝一定看出柏妮丝对自己的感情了吧？她可比柏妮丝聪明多了。路西法叹了口气，手中释放出柔和而稳定的水流。他有些心虚，因为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之后的计划而做出这些事，还是只为了听到弗拉丝开心的笑声。
弗拉丝的笑声真的很好听，就和清澈的水流一样温柔而纯净。
与此同时，路西法的灵魂正在惊声尖叫——远方熟悉的气息在渐渐靠近，天亮之前就会到达热砂城前。那是一位热砂城中无人能敌的恐怖大王，将摧毁德莱文、摧毁守军、摧毁所有人的希望。
但他不会输。
因为他是地狱之王路西法，任何邪恶在他面前都要俯首称臣……只有光明才有可能打败他，而光明现在和他站在同一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