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这一直忙着养禽场的事儿，就没顾得上关心过问你的业务，你这奔波来回几趟了，业务拓宽的究竟怎么样啦？”我伺机转移了话头。
“嗯，喜忧参半吧，总归是一言难尽！”芷柔酒色已上脸，红扑扑的很有种动人心魄的魅惑。
“怎么？有段领导站脚助阵来帮着你推介，那还搞不定啊？有那么难做的生意吗？”我讶然，心里却在偷笑，你还真以为找到一棵大树可以倚靠，舒舒服服地乘凉？老喽！
“段局只能给我提供比较翔实的信息，让我可以了解掌握市场需求，更有针对性地发展客户罢了！还能指着人家领导来替你冲锋陷阵啊？我有那么大的脸面吗？官商勾结的事儿人家可不做！”女人斜乜了我一眼。
“也是呵，不能抱那种指望……眼下拿下了哪些客户呢？方不方便透露一点？”我关心道。
“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南北疆各地跑，国庆长假连家都没回！地方和兵团都跑了不少单位，感觉农牧业机械市场潜力巨大，前景很广阔，但是作为后来者，我们凯迪威并不占据什么优势，开拓市场相当地难！”
“比如田间作业机机械，像大马力拖拉机，采棉机，蕃茄收获机等等，市场都被欧美一些老牌企业一统了江山，在这些领域我们根本不具备与其竞争的资本，就好比军火市场上，人家的四代战机像F15、F22都横行世界了满天在飞呢，我们还停留在歼8的水平上，那代差怎么可能跨越呢？在田间作业机械的研发制造上，我们甚至比农业并不发达的日韩还差一大截儿！人家那产品的机械性能那个自动化集成水平也都是我们望尘莫及的！”
“嚯！那你们的优势到底体现在哪儿了？在这个行当里你们不是业界翘楚吗？”我顿时吃了一惊，一上阵来自个儿底气全失，这仗还能打吗？
“前景也没那么黯淡！”女人把玩着酒杯“我们凯迪威的强项是自动化养禽生产线，还有农牧产品深加工设备，比如稻米加工，饲料生产，鲜奶采集收贮等，在这几方面都有很强的市场竞争力，不过在这些个领域市场竞争已经很充分，甚至呈无序化了，有道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嘛，大家各使手段罢了！还好，我奔忙了这一段日子，签订了几单生意，虽然不算大，也算是有所斩获吧！”
“也是养禽生产线对吧？瑞源公司的？”我猜测道。
“瑞源也只签订了合作意向，人家还在观望你们这条生产线呢！看运转情况好了人家才肯签的。我手里的单子是饲料加工方面的，玉米烘干机之类吧！”芷柔还是给我透露了实情“我们凯迪威与内蒙一家企业联合开发生产了一款方捆打草机，在那边有着很不错的口牌，这也是我这次来主推的产品，因为你们这个州土地广袤草场资源很丰富，打草机是很实用的！”
“那订单肯定像雪花似的歘歘地就来了！”我喜道。
“有那么容易？这种大几十万的机械产品又不是个小摩托，小电动！说买说买啊？按政策规定农牧场主或者农机户购买这类产品可以享受国家农机补贴的，最高额度可以达30%呢！若是拿不到补贴名额，谁肯花大价钱买呀？可惜我们凯迪威一向不是生产户用农机具的厂家，所以没进入地方政府农机补贴的大名单里，要绕过政策障碍就得找一家本地的资信比较好的企业来挂靠，这一阵儿段局正帮我们运作此事呢，应该快有眉目了吧？”
“嗨！这里面的头头道道真够复杂！”我不由感叹“你吃这碗饭可真是不容易，我看着都累！”
芷柔眼圈一红，遽然落下泪来！遂低了头擦拭……这是怎么啦？受气了，给人欺负了？我暗自心惊，忙抽条纸巾递过去“小柔你怎么啦？受人欺负了吗？哪个狗贼这么大胆……”
女人拭泪半晌终于收拾好情绪“没事儿的，小矫情，一时感伤而已！想人家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整天东奔西走弄得自己像个耍把式卖艺的江湖人，还是个跑单帮的！你以为我愿意过这种生活啊？还不是给情势逼迫的！也许这就是我的天命吧！怨不来的！”
“……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高门大户出身的女子，从小就过着优渥的生活呢！实在……也不像个苦孩子啊？”我猜测道。
芷柔抬眼正视着我“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一段时间网络上曝光的那个南方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就是因为长期性侵门下的女学生而声名大噪的那一位？”
是那一位？！我激灵一下反应过来！就是在这礼崩乐坏的大时代下颇具象征意义的一个，名为教授而其实师德沦丧竟视门下女学生为玩物且无一不染指的衣冠禽兽！有受害女生因投告无门，便在网络上晒出了此公的****及大量猥亵的短信，由此在网络世界引起了轩然大波，引发公愤之后，该大学不得不做出姿态来将其除名……
“啊？那个人是你的……”我霎时无比震惊！
“那一位就是我的生身父亲！”芷柔冷然“尽管我不喊他父亲已经很多年，但是血的事实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上那个人的丑行被曝光之后，连我的生活也给彻底毁掉了，周遭的人群那异样的眼光，背后的指指点点让我无所遁形简直逃无可逃！还能怎么办呢？我自个儿躲到天边去总可以了吧？于是我就请缨到这边长驻，在万里之外的边疆总没人认得我吧？还能指指戳戳地说‘看那个****的女儿’！”
我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你可以不告诉我这些的……这样你就可以在这里安心呆上一阵子，等这阵风头过去了，再重新回归你的生活！”我实在不知如何才能安慰她！有着这种父亲真是生而不幸啊！但是为人子女者又能怎么样呢？总不至于拿刀劈了亲爹以示大义灭亲，为广大被侮辱被伤害的女生们讨回公道伸张正义？
“躲得远远的，缩进龟壳里就能求得内心安宁了吗？”芷柔大声质问，两行清泪遂又滚落下来“一想到这么多年来我和我妈因为他而遭遇的屈辱，心都要炸裂开了！可是也只能憋在心里连哭都没地儿哭……有时候我就想，要是真的拿把刀在他面前死给他看，他会不会生出一些个愧疚呢？”
我的内心被震撼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哀伤以及无助呢？做女儿的对于父亲的丑秽行径竟要以死相谏？看来这位做父亲的已经天良泯灭到毫无廉耻可言了！我不由紧握住她的手“小柔，你看着我！他是他，你是你，我不会因为他而看轻你的！在我心目中，你永远都是美好的女孩儿，一个圣洁的天使！你真的不必因为他的行径而感觉自己满身都是污秽！不是说你们早就离开他了吗？你并没有帮着他去害那些女孩子！所以你无须自责，你并没有亏欠谁！”
“你……还认为我是纯洁的女孩子吗？那你愿不愿意娶我？因为我实在不愿意也没勇气回到那个地方去了！”女人泪眼婆娑地问我，刹那间令我内心巨震！
“小柔，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给你那样的承诺……”我嗫嚅道“就不说罗敷有夫使君有妇吧，咱们实在也该想想清楚，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己真心想要的那一个，对吧？”
“哼，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了！”女人抹一把眼泪，自己倒杯酒一饮而尽“我可是很贵的！凭你可养不起！”
我抚一抚胸口“吓死我了！真以为飞来艳福呢！以后这种玩笑少开……忒伤人了！你伤害了我，却一笑而过，男人他也是会记仇的呀！”
“其实对那个所谓父亲，我真是有种扑逆迷离的感觉！”芷柔叹息“他很仇视我母亲以及她背后的家族，连带着也不喜欢我。我不了解他的情感，他的志趣爱好，以及他的亲人，对我而言，他一直是个漠糊的存在……”
“那他不至于是个孤独的火星人吧？”我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父亲……身世坎坷，或者说是个谜团吧！他的母亲即我的祖母是那会儿逃台的一个国民党军官的女儿，只不是外室生的，所以母女被丢下啦，后来也成了孤儿，十七八岁上作为女学生爱上了一个归国华侨，那位华侨大概由于政治原因后来外逃了或者是死了，总之是不知所终。我祖母未婚就挺个大肚子投奔了郊区小镇上一位远亲，在那里偷偷生下了我父亲，她也算是读过书的，一辈子在那个侨乡就靠着帮人写家信教孩子画画什么的拉扯着我父亲长大。
我父亲天资聪颖，人又生得俊秀，按理说是很讨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但是由于出身关系，他可以说是在人群歧视的目光里长大的吧！八十年代初期，他考上了著名的大学，但那会儿我祖母由于长年的身心压抑人已变得痴痴呆呆了，所以我父亲的生活和学业立刻陷入了困顿。那一刻我母亲作为同学向他伸出了援手，也算俘获了他的爱情吧！这就是我母亲一生悲剧的发端。
我母亲家境优渥，因为我外公是大学教授学界泰斗，舅舅成名也很早，在机械制造行业里有很多的建树。但我妈本身是个很寻常的女子，没有出众的外貌，也不具备过人的才情，就是个敏感又知性的女文青，性格还很懦弱，可就是在爱我父亲这一点上异乎寻常地执著，甚至到了百死不回的地步，我外公一家本来是不看好他们的，但是拗不过我母亲的绝决，实在拿她没辄了，才不甘不愿地同意了这桩婚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