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不是凶手。”
“他不是。”
“你曾怀疑他是。”
楚映雪轻轻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没有回答,其实已经回答。
“你认识他?”
“其实我本不该认识他的,”楚映雪面上闪过一丝无奈,轻轻的笑了笑,道“只可惜,我认识他,我认出了他。”
“他究竟是谁?”
“这个人其实你也能够猜得出。”
“哦?”
“即便你不认得他的容貌,但是你也该认得他的那一双手,还有这个掌印。”
“难道他是···”
就在萧长风即将说出那个人的名字的时候,身后猛然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很有节奏的脚步声。就在那阵脚步声传来的时候,一声佛号已经传到二人的耳中。
那一声佛号,仿佛不在远方,而在他二人的耳边。
二人听到这一声佛号,顿时回头望去。只见一位僧人缓步而来。
那位僧人身着一黄袍袈裟,面上对着满满的笑——慈祥的笑容。
楚映雪见过许许多多慈祥的笑脸,但是,没有一张及得上这僧人的这一张笑脸。那慈祥的笑脸,仿佛并不是出现在他的脸上,而是雕刻在他的面容之上。就连庙中的弥勒佛,也及不上他分毫。
望着这一张笑脸,即便是史上最凶狠的歹徒,也难以下得去手,甚至会将手中所有的一切通通的丢掉,只求能够与他说一句话,或是打一个招呼,若是能成为他的朋友,或许将他拥有的一切全部抛弃也无妨。但是,望着这样的一张笑脸,却也有一个十分头疼的问题,简直可以说是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不知道该如何与他打招呼,仿佛世上所有的言语加在一处,也及不上他的半分热情。
此时,萧长风与楚映雪已经转过了身,望着这个僧人。面上同样带着微笑,但是他二人面上的微笑,与那僧人的一对比,简直就是哭,比苦还要难看几分。
幸好,这个僧人并不在意。或许,他也知道,世上再也难以像他这样的一张笑脸吧。
萧、楚二人,此时笑望着这个僧人,面上难得的露着拘谨的神情,那样子,简直像极了一个扭扭捏捏的大姑娘。
万幸,这里并没有取笑他们二人的朋友,或是看客。
万幸,那个僧人见到他们二人模样并未觉得奇怪,也并未露出任何异样的神情。依旧是那一张慈祥的笑脸。
望着这样的一张脸,萧、楚二人只觉喉咙干涸,想要吞一口唾沫,却发现嘴巴里什么也没有,只能像一桩木桩,傻傻的伫立在那里,傻傻的望着那一张脸。
一阵绯红猛然间自心中飞起,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僧人的面上已经出现了两朵满是歉意的红霞。这两朵红霞,已经他面上的笑容掩去一半。而且在这时,那僧人已经歉意的喊了一声佛号,将头微微的垂下。
就在二人满是错愕的神情,爬上脸颊之上时,一阵不知该如何形容的异样情愫已经完全的将二人的心填满。错愕的神情瞬间消失,两团极度愧疚的红潮已经完全的覆盖在二人的面上,几乎令他们不敢再在此停留片刻,只想找一个洞钻进去。躲在那个洞中,再也不出来才好。
幸好,这时他们二人耳边已经响起了大师的言语“二位施主能够来此,实是贫僧之幸。”
这一言,不觉又令二人面上的神情加深一番。
只听那僧人望着二人的面容,缓缓道“二位全是贵客,贫僧见到二位,实在不知该与谁先打招呼。实在抱歉的紧,还望贵客能够原谅贫僧。”不禁又是几声佛号,双手合十,身子已经微微弯下。
二人见状,赶忙扶起,嘴里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幸好,此时那僧人已经开口道“因此,贫僧只能依着时间而定了。”
目光一转,望着楚映雪道“京城一别,已有三年有余,楚施主的功夫更加精妙了。”面上瞬间浮出一抹赞赏的神采,“三年未见,楚施主的风采依然如旧。”
楚映雪亦笑了笑道“三年不见,却不知大师已来了此地。”歉意的笑了笑,缓缓道“若是早知大师在此,只怕我早已上来,打搅大师来了。”
那僧人微微一笑,道“若是楚施主早知贫僧在此处,只怕是不愿来的。”
楚映雪苦苦一笑,却没有开言。
此时萧长风已经接口道“不曾想大师居然还会开玩笑。”
“贫僧并未开玩笑。”那僧人面上并未起一丝变化,缓缓道“贫僧从不打诳语。”
真话确实好听,只是太伤人。甚至有时候,简直就像是一把刀,一把缓缓插在心口之上的刀。
此时只听到楚映雪缓缓的叹了一口气,苦苦一笑,缓缓道“大师说的却是实话。但是,我也没有说谎。”缓了缓,接道“虽然,我确实有些不愿见到大师,但是,还是愿意与大师见上一面的。”顿了顿道“毕竟,我还是十分的喜欢听大师的禅理。”
那僧人浅浅的笑了笑,道“贫僧的那点智慧怎及得上楚施主的万分?”
“大师谬赞了。”
“贫僧知道楚施主依旧放不下红尘滚滚,依旧醉心红尘,若然能够放下,修为定在贫僧之上。”
楚映雪忙道“大师高爱,怎奈我实在太过愚钝。”
那僧人缓缓一笑,道“楚施主怎会是愚钝,而是不愿放下。”缓了缓,续道“红尘美景,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放下。只可惜,只可惜···微微一叹,“只可惜,如楚施主如此聪慧之人,竟然也放不下,看不破,甘愿受那红尘之苦······”
萧长风瞧着那僧人摇头叹息的样子,不禁笑道“我终于知道了他为何会那般的怕你,不愿见你,只想远远的躲着你。”
“哦?”那僧人闻言,面上不禁浮起一丝不解的神情,望着萧长风道“究竟是为何?”
萧长风不禁笑了笑,道“若是大师也是如此与我说话,劝我皈依三宝,只怕我早已远远的跑了,一生也不敢再见大师一面。”
那僧人闻言,不觉一怔,面上瞬间浮起一阵古怪的神情,良久方才苦苦一笑,轻轻一叹道“不想竟是如此。”言毕,不觉又叹息一声。
楚映雪歉意道“大师一番苦心,怎奈我实在太过愚钝,实在有失大师所望,赎罪赎罪。”
那僧人苦苦一笑,又是一叹,道“许是,楚施主与我佛无缘。”不禁又长长的一叹道“又或许怪贫僧——只怪贫僧修为不高,不能将楚施主自苦海之中救出···”
“他还是待在苦海之中好一些,”萧长风不禁轻轻地笑了笑道,“若是他看破红尘,只怕我也得出家了。”
“若是萧施主愿意,贫僧倒是欢喜的很。”
“只怕大师只会欢喜一刻,”萧长风笑道,“然后就会十分的后悔。”
“哦?”僧人不解的望着萧长风道“这又是为何?”
“只因我知道我的性子,”萧长风苦苦一笑,“只怕那些戒律,只需一天,我便会全部触犯。”
楚映雪亦笑道“幸好你没有这样的想法,若是你果真有这样的想法,倒真是一件头疼的事。”
“萧施主此言差矣,我佛慈悲,不论萧施主犯了任何的错误,我佛都会原谅的。”僧人闻言不禁道,“所谓犯错,只是一个过程,只是一种考验罢了。假以时日,萧施主便会再犯,定会成为一个修为高深的名僧。”
萧长风苦苦一笑,不敢接言。
此时楚映雪已经接口道“大师还是莫要将他进入庙宇为好。”轻轻一笑,道“不知大师为何回来到这个地方?”
“难道楚施主认为这里并不是一个好去处?”
“这里自然秒得很,”楚映雪浅浅一笑道“只是,它确实不及大师原来的处所。”
“只要佛在,那里都市是去处。”僧然笑道,“与贫僧而言,这里与那里并未有任何的差别。”顿了顿,接道“如楚施主这般聪慧的人,又怎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因这里,实在缺少宁静。”
“但是,贫僧却听不到一丝吵杂之声。”
楚映雪苦苦一笑,道“宁静在人,并不在物。”轻轻一叹,“奈何我却看不到那宁静的一景?”
“只因施主心中满是放不下的执念。”
“若要放下,又谈何容易?”
“若想放下,怎会困难?”
楚映雪不禁苦苦一笑,轻轻的一叹。
若想放下,却是简单,却又十分的困难。
萧长风望着楚映雪面上又缓缓出现的痛苦之色,心中不禁有些担忧,隧道“既然见到方丈大师,怎能不尝一尝大师的斋菜?”眼中猛然间放出了异样的光芒,望着那僧人道“自从上次别过之后,一直怀念到如今。”
楚映雪闻言,不禁道“原来大师便是苦智?”
苦智浅浅一笑,道“贫僧便是苦智。”瞧着楚映雪眼中的神情,轻轻一笑“了凡若不去,苦智怎会归?”
“了凡不曾去,苦智亦常在。”
苦智闻言,不禁与楚映雪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