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长风知道,此时的楚映雪需要安慰,需要朋友的安慰。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但是,他更加的明白,此时的他们二人,绝不会互相安慰,只因此时的他们,像极了一桶油与火,只要微微的碰触,就会点燃一团烈火,能够将二人灼烧殆尽的烈火,更何况,他们此时需要的不仅仅是安慰,更加需要的是一份温暖,一份细腻的温柔,这是萧长风完全没有的,也是楚映雪不可能拥有的。
一个男人,绝不可能拥有,即使再完美的男人,也不可能拥有,甚至一个几乎像极了女人的男人也不会有。若是他拥有那一种温柔,那么他已不再是一个男人,但也绝不会是一个女人,即便是他拥有了一个女人应有的一切。
萧长风就知道那么一个人,一个能够给与楚映雪如此温柔,如此安慰的人。
那个浓妆艳抹,满身刺鼻的浓香之味,拖着肥胖的身子,仿佛一道风一般,迅速的出现在萧长风的眼前,也不知她怎么会有如此的速度?
一张脸——像是一张大饼的脸,此时上面堆着一圈又一圈的褶子,那应该是笑容堆起的褶子,不过却有些难辨。一双细长的眼睛,几乎已成了一条线,站在萧长风的眼前,搔首弄姿,摆着她心中自认为极美的姿势,但她却不曾瞧到萧长风眼中闪出的一抹冷冷的厌恶。
就在她瞧到萧长风身后的楚映雪之时,不禁一怔,眼中瞬间露出一股浓烈的厌恶之色,刚要开口,叫人将楚映雪拖出之际。她的眼前猛然间出现了一样东西,一样令她浑身振奋的东西。见到那样东西,她脸上的笑容更加的深,几乎成了一道道错综复杂的沟壑。
而且,就在她见到那一张银票的时候,萧长风冰冷的言语也已传到了她的耳中“他是我的朋友,并不是我要来此,而是我想要他来此。”
肥胖的老鸨子,仿佛并没有察觉出萧长风言语中的复杂,也没有听出他的冷漠。伸出几乎比猪蹄子还要肥几分的手,将萧长风手中的银票拉入她的掌心之中,再一转眼,已经收到她的怀中,张着厚厚的唇,“既然是公子的朋友,那便是贵客。”忽又扯着嗓子,道“楼上的姑娘,快来,快下来,招呼两位公子···”那热情,难以形容。
说到两位公子的时候,还不忘瞧一瞧楚映雪,就连瞧楚映雪的眼神,也不似方才的神色。但是,那一瞧,便在楚映雪脸上的棱角之上,瞧到了一丝熟悉,却又难以想到是何处的熟悉?来这里的人实在太多,她又怎么可能完全的记得。
像她那样的人在乎的并非是某一个人,而是那人身上的财物。若是他有钱,即便是睡在阴沟,满是都是恶臭,她也会露着满脸的笑容,甚至还会尝一口那人身上的味道。但是,她绝不会记得那个人,只会记得他身上的钱财。
萧长风打断了老鸨子的言语,依旧冰冷的道“他只找一个人,燕飞雪。”
言语方毕,已经已经向着燕飞雪的房间走去。
瞧着,楚映雪上楼的背影,老鸨子猛然间想起了他,瞧着他的背影,冷冷的哼了一声,唾了一口浓痰,似乎十分的厌恶。
她又怎么会不厌恶楚映雪?若不是因为他,她又怎么会失去许多白花花的银子,燕飞雪又怎么会将自己锁在房间之中?幸好,她一直在抚琴,不然老白自会更加的气闷。
老鸨子之所以会如此,只因燕飞雪在此,并非与她签过卖身契,甚至什么也没有。只是燕飞雪想要留在这里。只因她喜欢留在这样的地方,只有这样的地方,才会有她想要的喧闹与安静,也只有这样的地方,才能够解她心中的寂寞与相思。
燕飞雪的房间,是在一处极偏僻的地方,只要将门合上,便仿佛与世隔绝。窗外的喧闹便难以入的窗来,打扰她;只要将门打开,便会听到外面的喧闹之声。
萧长风轻轻的扣着门,良久才听到屋中的脚步声。又不知,过了多久,才见到房中的人。
就在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门中的可人,目光已经完全的落在了楚映雪的身上,那眼神满是惊喜与欢愉,但是其中却夹着一丝令人难以觉察的痛苦,也是萧长风不明白,也不懂的痛苦。
不知何时一股清新的香味便滑入胸腹之中,令人精神一震。
亦是这一股香味,令楚映雪清醒过来,也瞧清了自己此时在何处。
而此时,萧长风已经离去多时,而燕飞雪却在那一张琴的旁边,似在沉思,似在轻声的叹息,柳眉也已紧紧的锁在一处,好几次,她的手指几乎碰触到琴弦,却又在即将接触到的那一刻,离去,鼻息之中,传来轻轻的,浓浓的一丝兰香。
女人,总是要比男人敏感。就在楚映雪的目光投来的那一个瞬间,燕飞雪已经察觉,她的目光也已投过。四目在空中交汇,但是不知为何,楚映雪却不敢如此的迎着燕飞雪的目光,有些慌张的躲了过去。
而就在他躲过的那一刻,燕飞雪的叹息之声已经传到了他的耳中。
这一声叹息,是多么的令人神伤心碎,令楚映雪浑身一颤,忍不住也发出一声叹息,目光不禁落在燕飞雪的身上。
而就在那一瞬间,楚映雪瞧到了她目光中的温柔,能够将世上所有的一切融化的温柔。
“你不该如此,”燕飞雪深深的望着楚映雪,柔声道“不仅是为你,更是为他。他绝对不希望你如此,也绝对不想见到你如此。你如此,只会折磨你自己,令你自己痛苦。”缓了缓,续道“其实,也会令他痛苦,令他伤心···”
楚映雪本已垂下的头猛然间抬了起来,瞧着燕飞雪,仿佛对她的言语十分的不解。
只怕,世上很少有人能够理解,尤其是一个暗自神伤的人。
“他的人虽然已不在,但他的魂仍在,”燕飞雪的目中滚出了几滴泪,“我们是朋友,是好朋友,我知道他的想法,亦明白他的想法。不明白的只有你一人,若是你继续如此,只会令他伤心,痛苦,只会令关心你的人痛苦,伤心···”
沉默,又一次的陷入到沉默之中。但是,这一次的沉默,并不会令人恐惧或是害怕,只会令人温暖,令人心安。
屋子之中,此时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之声,只有跳动的烛光在流淌···
阳光不知何时已经爬起,暖洋洋的感觉令人十分的舒爽。一股,清风吹来,又令人清醒。
风,怎么会有风?
燕飞雪满是不解。揉着还有些睡意朦胧的眼睛,便瞧到,紧紧合上的窗户,已被人打开一条缝,那一股清新的风便是穿过那个一条缝进来的。再仔细一瞧,屋中的人已不在,只剩下她一人,而在她的背上,此时躺着一块厚厚的毛毯。摸着那一块毛毯,嘴角之上勾出了一抹温暖的笑容,一瞬间已经在她的脸颊之上蔓延,已经完全的荡漾在她的面容之上···
而此时的楚映雪,人已经在一间十分破旧的茶楼之中。坐在一张十分陈旧的长凳之上,桌上的油污,完全可以炒好几盘菜。而他却一点也不介意,甚至他的脸上还荡着满是开心的笑容。弯弯的眼角,盯着手中的杯子——已经被磨损。还有几处残缺留在不起眼的地方。
但是,细看出映雪的眼神,那一个杯子,仿佛与他而言,世上最珍贵的东西。手指不断的轻抚着杯身,几乎温柔的令世上的女子羡慕,嫉妒。嘴角荡漾的笑容,几乎令人觉得他是一个疯子。若不是一个疯子,又怎会用那样的目光去瞧那一只杯子?
楚映雪并没有疯,他怎么会疯掉?他若是已经疯了,便不会出现在这里,也不会有这样的目光去瞧这样的一个杯子。
这一只杯子,并不是这里的杯子,却也是这里的杯子。
杯子,是楚映雪从司马流云交给他的那一团东西之中找到的,恰也是这样的店中的杯子。
但是,楚映雪却有些不解,司马流云为何想他来到此处?
而且,司马流云交给楚映雪的那一团东西之中,奇怪的并不只这样的一个杯子,其中还有一块精美的扇坠。那扇坠,价值定然不菲。但是,它却与这样的杯子在一起,而且还是用一块满是油污的布裹着,并不是包着。而那布上的油污,去绝对不是这个店里的油污,这样的店,绝不可能有那样的油污。那样的油污,楚映雪知道它只会出现在一种地方,绝不会是这里。这样的东西放在一起,实在令他头痛不已。
不知为何,他的手指已经摸到了那一块扇坠,而且还将它拿了出来,将杯子放到了桌子之上,仔细的瞧着那一块扇坠。上面依稀有一股熟悉的感觉,但是却又有一股浓浓的陌生夹在其中。那一股熟悉,却又寻不到是何处的熟悉。
因此,他的双眼紧紧的盯着扇坠。几乎已经入神。
而就在深思之中,两道声音传到了他的耳中:“你听说了吗?”
“听说什么?”
“难道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老王家的儿子。”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他确实死了,也埋了。但是,奇怪的是,他的尸体却被人盗走了。”
“什么?”显然那人一惊,大声的道“尸体被人盗走了?”
“嗯。”紧接着便听到一声浓重的叹息之声,“也不知这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年代,居然会有人盗死人的尸体,却也不知盗那东西有何用?难道还能换钱?”
说到此处,声音便低了下来,甚至他们二人已经趴在桌上耳语起来,看他二人的神情,似乎在讨论着什么秘密的决定···
也正是他们二人的言语,令楚映雪一怔,随即脑海之中闪过一丝灵光,嘴角不仅勾出一抹笑容,从桌上战了起来,在那一只他十分珍惜的杯子旁边放了一块碎银,将那块布与扇坠收到怀中,离开了那一张桌子。
走到那二人的身旁之时,俯下身子,在他们的耳边低语几声。那二人听到楚映雪的言语面色不禁大变,慌张的抬起头,却见到楚映雪已经走到了门口。再一转眼,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二人互望一眼,不敢在此处继续停留,从身上摸出两个铜板,丢到桌子之上,匆匆的离去·,望着楚映雪相反的方向匆匆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