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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朵儿走了之后,白村在床上躺了一会,就躺不住了。他诧异自己为何一下子咳出血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他深信自己经磨历劫,也算是千锤百炼了,身体不应当有什么问题,顶多是一点腰伤,无非是挨了几枪托,阴雨天有点阴阴地痛,别的就说不上了。这口血之后,也再没有过了,只能是一时血火攻心吧……不管它!

白村从床上爬起来,便去打开电脑,果然很快便找到了朵儿说的内容,不多,几乎淹没在甚嚣尘上的声讨与攻击中。象如上密集形的攻击,他在当日《老圃》挨批判时都没这么厉害过,那时传媒没这么发达,只有报纸及杂志上连篇累牍发文章,可那时报纸也没今天这么多版,一共才四版,现在都是几十版了,一个文件便可以占一版,当时怎么可能?杂志就更少了,发上一两篇千把字的“工农兵发话了”就不错了,而杂志没几种,还不能按时出。至于电视,几乎没有,除非大机关才有一台,还是八寸的,小得可怜,能播什么?

有的人是唯恐天下不乱,除开促美院作出“严肃处理”,美协把这号“骗子”“撵出美术界”外,更要求剥夺白村曾获得的所有奖项及政府对有突出贡献专家的特殊津贴,而且要查一查白村所有获奖作品背后是否雇有“枪手”以此来维持自己虚假的名声……真亏这些人能想得出,不知他们心理上竟会如此地阴暗。自然,更有人说,白村后边的作品,之所以没能超过《老圃》,正说明《老圃》非他所作,难乎为继。反正,能颠倒的,都给颠倒过来了。至于白村一直保持的沉默,更被认为是心虚的表现,“他拿不出证据”,又能怎样呢?

现在,经历这么持久的围攻之后,终于有了不同的声音。

但白村马上就发现,这不同声音刚出来,就立即被“围剿”了。

“纯属编造”、“无中生有”、“无耻诽谤”,甚至有人提出,这正是白村自己化名跳了出来,妄图“把水搅混”,而且分析得有条有理,既然是审画意见,记录者会是谁?不会是柳南中--因为是他发言的话,只可能是另外的人,而当事人中,除开死了的,就一位采访过柳南中的何玄,他并没这种记录,另一位只可能是白村了,而这一记录,当然只可以由在世者供,白村也就不打自招了。

何玄也立即在网上发表了声明,认为这不同声音是“无耻的谰言”、“卑历的捏造”、“险恶的阴谋”……

只有白村知道,这个不同声音,才是绝对的真实。

但自己却不可以出来证明。

他很难想象,这份记录是怎么保留下来的,当日,自己为《老圃》银铛入狱前,能销毁的东西,已尽可能销毁了,包括作了这了记录的笔记本,肯定在被销毁之列,不可能保留下来。如有遗漏,也当被专案组抄家时悉数抄走了,莫非,是专案组中有人良心发现么?

但这可能性也不大。当日办案者,也不可能把原始资料自己带出来,一直留到今天。同样也没这个可能,这个人还能找到什么地方,挖出这20年前的历史材料……太遥远了,历史也变得虚幻了起来。

难道就真如朵儿所以为的,是晓风么?

每每女人的第六感官是最准确的……但晓风,有可能保留下这样的记录么?又怎样保留下这样的记录?

无论如何,这都没可能。

但内心分明在说,只有晓风,才可能知道有过这些记录;也只有晓风,才可能在今天挺身而出……只是,要是她只凭记忆写下这些文字,到时,用朵儿的话说,法庭是不可以取信的,并没有什么用。

而晓风,今天在何处?

她还能从历史的深处走出来么?

白村又感到喉咙一股血腥味。

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白村艰难地把手挪过去,拿起了话筒:

“谁呀?咳咳……”

对方沉默了片刻,才说:“怎么,你生病在家,还没下去么?让我猜对了,这时生病是最英明的选择。”

白村已听出是谁的声音了:“你还要怎么的?巴不得我病倒么?告诉你,我没病!”

“好,好,就算你没病,你怎么能病呢?你已经在组织反击了。知情人是不是你精心泡制出来的?”

“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这证明你还要利用这个身份,泡制更多的反击材料,我等着……不过,最后的结果你考虑到了么?”

“总有一天要求水落石出的。”

“你这是一厢情愿。其实,无非两种,最坏的,则是两败俱伤,鱼死网破,你也吃不到好果子,你也太小看我的能量了;好的,还是我说的那样,你承认我,我也承认你,皆大欢喜,到现在,我仍愿重复我上次的许诺,当然,这也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我不会上你的当的,你在为你的仕途作铺垫,才不择手段……”正在这时,他发现门被轻轻地旋开了,朵儿走了进来,朵儿打了个手势,推着电话,意思问是谁?电村做出一副厌恶的样子,她马上就明白了,指着录音键,白村还在说,“我想,还会有更多的证据……”

“你说吧,你还能有什么证据,我倒想见识一下……”

这时,朵儿把录音键按下了。

对方却很鬼:“什么声音?有人在屋里?什么人?你设了录音……哼!其实,你不可能有什么证据,你只能自欺欺人,造伪证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提高了腔调,“法庭不可能取信,那个记录,只能是你今天的笔迹,你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他整个腔调都变了,不再重复刚才相互承认的话了,老奸巨滑。

白坟回敬道:“小心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他猛烈地咳了一声,又一口血痰吐了出来。

朵儿控制不住惊叫了一声:“又有血!”

“怎么,果然身边有人,吐血了,抗不住了,牢骚太盛防肠断,刚才那话还是留给你自己吧。”对方“啪”地一下,挂上了电话,他知道,不可以多话,录音一公布,白村的话一多,怎么也对他不利。不过,白村咳血,对他却是个好消息。

“挂了?”朵儿有些失望。

“这家伙怀疑我们后来录了音,口气都变了。你来时,他正商量,只要我承认他,他也会承认我……”

朵儿坐在了床沿上:“你呀你,怎么没早点想到录音呢?”

自从上次接到柳南中的电话后,朵儿便把白村的电话换了,换成有录音功能的。可这么一来,让对方警觉,这录音便白装了。

“你怎么又来了?”白村问。

“我不放……咳血可不是怎么好事,我得陪你上医院检查检查……穿好衣服,这就走吧。”朵儿也不想过多责备白村。

“有这个必要么?”白村摇头。

“当然有必要。”朵儿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

白村拗不过朵儿,只好听从了。

到了医院,医生也觉得不可以简单对待,列出了一系列的检查预约,验血、胸透、彩超……白村当时口中正有一口血痰,好不容易吐了出来。

朵儿黯然伤神:“就因我那样提到晓风,你就被伤害得这么厉害么?”

白村却揶揄道:“这回,可让柳南中说中了,这时生病是最英明的抉择。”

显然,短期内,他离不开市区了。

是隆冬季节。

山里,海拔高,更是滴水成冰……上学的路,日见艰难。好在山里的孩子走惯了,解放鞋外边,再套上一双草鞋,便加了双保险。不过,白村发现,晓风手上、脸上不时会出现擦痕,便问是怎么回事。

“路滑,一不留神,便摔了。”晓风说。

“那可千万当心,你不同山里的孩子,这是第二个冬天吧,万一摔下悬崖就完了。”

“不会的,摔,总是在平路上摔的多。”晓风俏皮地一笑。

但晓风还是给黎可仪写了封信,很快便有了反馈,黎可仪直接打电话到了公社,找到了一把手,要把她走后还空下来的宿舍让读初中的两位女儿住几天,而且保证,过不了多久,合家便会重返省城。公社书记也乐得做这个好,反正,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就这样,晓风,晓景便住到了公社,离学校近多了。

直到这时,白村才认识被叫作“凤辣子”的晓景。是晓风带到白村宿舍来的。

晓景一见到宿舍里的《老圃》,便嚷嚷了出来:“这不是爸爸么?”

晓风连忙捂住了她的口:“不是,只是有点象……你可千万不要对外人说,这学校没人见过爸爸,明白么?”

晓景多少也是懂事了,而且发育得比姊姊快,胸脯已鼓鼓的,她不住打量《老圃》,又打量姊姊,说:“这准是前两个月白老师上我们围屋时打的草稿,难怪白老师一去,爸爸就不让我们过去。”

“知道了,就千万不要乱说。爸爸讲过,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准说出去。”

“我知道,以后也不说,永远不说。”晓景一笑,“这一定是姊姊牵的线,姊姊老夸白老师画画得好,文章也写得好,人更好!”

“看我撕了你的嘴!”晓风佯装生气了。

多了个晓景上宿舍来,白村这里就热闹多了。有两姊妹一起,晓风来得更勤了,加上又住得近,有时,晚上七八点也不回去,反正在学校食堂吃饭……白村也没在意晓风对自己的迷恋,学生呗。

很快,就给县文化馆送去了《老圃》。每县能入围的仅三幅,《老圃》排在第二名,不久便又送地区参选了。

也就是这时,“凤辣子”给白村惹来了又一桩事。

这天,晓风没有过来,却是晓景来的,他身后,还跟了一位也是50上下的农民不农民、干部不干部的人,晓景叫他“骆叔叔”。

晓景告诉白村:“这也是妈妈的老同事,过去是地委的副书记,因为‘内奸’的问题,遣返回原籍了。”

白村一听就明白了,却没作声,只是倒上了茶,招呼来人坐下,白了晓景一眼,准是你多了嘴吧。

晓景并不笨,马上说:“骆叔叔对我们一家可好啦,他比我们先到这里,听说爸爸要来,马上说服队上专门腾出一间光线又好、又通风的房子,把床,把桌椅都收拾好;后来我们来,又专门找到一间大的,让我们五姊妹住在一起,还时常送菜、送米,山上打了野牛,也少不了我们一份……”她滔滔不绝,说了一大溜。

白村沉吟了一会,这么说:“现在,你爸爸的申诉还没有最后的结果,我也不能说我写的申诉就那么有用,就算成了,也不见得是因为我写得好,你妈妈在省城里找人,更起作用一些……”

那位骆叔叔心忙说:“白老师,不是我为难你,实在是我们这些拿枪杆子出身的,拿起笔来,比枪还沉。老成还是大学校长了,他自己写的还不如你,可见你写出来有用得多……我已经得到消息,老成的问题马上要解决了,先回省委组织部报到,再安排工作,当然不会一步到位,可恢复党籍、干籍与公职,毕竟是迈出了一大步……”

白村无奈了:“那好,让我想一想,最近学校的事情又多,缓一口气,行么?”

晓景嗔怪道:“白老师,你看不起我,非让姐姐来说是么?”

骆叔叔扯了她一下:“小孩子说话,没轻没重,没头没尾,别在意……那我就等几天,等老成的事有个最后的着落,我再来,好么?”

白村也只能这样了。

晓景领了骆叔叔走了。

第二天,晓风便来了,告诉白村:“我把凤辣子骂了一顿,这家伙,心中就是存不得事,写申诉这事哪能到处当歌唱呢?太不知道死活,弄不好,老师你也会受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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