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猛然想到上次去探访小喻时,在圆形餐厅看到的同行人,他们也是康复中心里病人的家属,可从他们的眼中已看不到希望,有的只是无奈与疲倦。
付完钱有的甚至都不愿多看一眼曾经的那个亲人或爱人,或许是怕一看到便勾出心中的不安与愧疚。
“如果我老公成了植物人我决不会守着他,你可以讲我无情,可这是心里话。”
“我说的也是心里话。”梓健反驳道,但细想之下他真无法确定自己在三十年内都不会改变心意。
“是啊我知道你讲的是心里话,所以我才说你幼稚,相反的,如果是我,我成了植物人,那我只希望快点死掉,也不要任何人来守着。”
两人对视着,似乎都像要用眼神来说服对方,但尤娜的大眼睛充满了一种让任何人都想要妥协的魔力,那已经不仅仅是美丽了,在她心中,百分之百就是这样坚信的。
梓健先抽回视线喝口酒,拉布罗尼不算烈酒,但度数也不低,且会叫人越喝越想喝。
“对不起梓健,我大概不该讲这些,我大概根本不明白你和老婆的感情吧。”
“嗯,你是不明白。”他说,“不过你真的就是从来不会讲好话的人,你刚才这么说我也不奇怪,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劝我别再等她了,别人都是说她会好的,要的就是一点点时间,会好的,总会好的。”
“你也肯定相信会好的咯?”
“非常相信。”
“我也希望她会好,虽然刚才说了那样的话,不过我也很喜欢小喻,要不是那时候在大洋公园师傅和你有点旧恩怨,我大概会和她聊上几句,做个朋友什么的。”
“真的?你们也才见过一两次吧。”
“真的。可惜……那你现在去不去看她?”
“医院有规定,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要先打电话问过,或者等他们打电话来才能去。”
尤娜点点头,“那我们为小喻干一杯吧,希望她快点好起来。”
碰杯后两人静静的听了首《TheMoment》,清扬的女声在耳边萦绕,配上酒精的能量使人忘却了那么些心中的烦恼,一曲唱完两人鼓了掌。
“梓健,如果和你成为知己会不会好一点?”
“知己?”
“难道不觉得有时候有些话,和异性说会有特别开怀的感觉吗?”
“嗯?”
“这几个月我们会聊这么多,不就是因为这种感觉吗?因为和对方聊天会觉得有趣,会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得到释放。如果你没有又为什么会和我坐到现在呢?”
“嗯,多少有点,我想听听你这女人到底有多少荒谬的言论。”
“一样啊,我也想看看你这三十多岁的男人到底有多无知。”
“………”梓健沉默,觉得论口才总占不了上风,他很少这样觉得,无论在公司对同事、客户,还是在家对小喻、父母,她都很少有这种感觉。
但面对尤娜时却有,他会产生种无力感,不想争辩,无心辩驳。
“每个人都需要这么几个异性,能讲上一大堆话,尽管对方不一定都赞同,可说了心里就会舒服些。”
“那为什么一定要异性?”
“因为男女根本就是来自不同星球的啊。”尤娜娇媚一笑,未上妆的脸看上去有点要入睡的倦意,“而且每个人心中肯定有一些不能和爱人讲的话,爱人朝夕相处太熟了,而且有许多爱人,都不一定能真正理解你,你老婆,对你言听计从,好像你什么都是对的一样,怎么可能有人都是对的呢?二百五才都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