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血同拼歼贼臣,男儿爱国已忘身。”
这两句诗,说的是清末的一件重案——出洋五大臣被炸案。这场暗杀,在那个暗杀盛行的时代,仍尤为轰动。
清廷包好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头,拍好照片,四处传发。
北京桐城会馆的一个小女孩儿认出来,这是吴公子。
小女孩儿口中的吴公子就是吴樾,这场暗杀的主人公。
但暗杀却是为了揭穿一场政治骗局。
一场政治骗局
1 905年,清政府的统治已是摇摇欲坠,各地的反清运动蓬勃展开。此时,清廷内部的立宪派主张采用君主立宪制来挽救这场危机。为了挽救自己岌岌可危的统治,慈禧被迫同意采纳立宪派的建议,于是便有了清五大臣出洋考察立宪一事。
此事得到了国内立宪派张謇和海外保皇派梁启超等人的大力支持,但革命党人却认为这是一场换汤不换药的政治骗局,甚至是在有意拖延时间,对革命进行反扑。有这种想法的人中就包括吴樾。
吴樾早年十分欣赏梁启超的维新派思想,考入保定师范学堂后,更是对康有为的立宪主张推崇有加,盼望能早日实现君主立宪。但随着革命形势的迅速发展,加之《革命军》等革命书籍的影响,吴樾思想发生了很大的转变,认为只有通过革命手段才能救中国。
在这之后,他对清廷立宪一事极为愤慨,认为清廷这是在愚弄百姓,其真正目的是增加汉人奴隶的义务,来巩固皇族的万世基业。
吴樾认为必须采取行动来揭穿这场政治阴谋。恰在此时,他得知清廷五大臣:镇国公载泽、户部侍郎戴鸿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抚端方、商部右丞绍英将出洋考察,便决定刺杀这五人。
于是便有了后来清出洋五大臣被炸这一轰动全国的大案。但因吴樾策划此事极为保密,清廷多方侦查,并未找到同伙,最后不得不认为这是他的个人行为。其实此次暗杀事件与一个秘密团体有着极为密切的联系,这个团体就是北方暗杀团。
北方暗杀团
1 905年前后,中国的资产阶级革命还尚未成熟,对于如何推翻清廷的统治,革命党人中有一部分主张以武装暴动的方式,而另一部分则主张采用个人暗杀的方式。主张采用暗杀方式的革命党人组织了“军国民教育会”,广泛地吸纳愿为革命献身的革命志士,纲领便是鼓吹、起义、暗杀相结合,企图通过暗杀两三个重要满汉官员来为进一步的军事行动声援,并在会内秘密组织了暗杀团。
1904年,万福华先后刺杀过清廷户部侍郎铁良和原广西巡抚王之春,虽均未成功,但此事甚为轰动。此时的吴樾已接受革命思想,他深受万福华鼓舞,便萌发了刺杀铁良的想法。为了刺杀铁良,吴樾典当了自己的衣物家什,凑钱买了一把日本手枪,打算自己单干。
此时,对吴樾影响至深的一个人出现了,他便是赵声。赵声主张以武装暴动推翻清朝统治,并早已潜入了清军内部。他此次借考察的名义来到保定,与吴樾相见恨晚。吴樾表示,暗杀容易,起义艰难,暗杀不过受顷刻之痛苦,此后还能享乐余生;但起义则是任重而道远,一日不完成革命之事,便一日不能松懈。自己愿先做简单的,把难的事情留给赵声。虽然两人对革命的方式主张有所不同,但赵声为吴樾勇于牺牲自我的精神感动,便保举他进入“中国少年强学会”。赵声离开保定后,写诗称赞吴樾的大无畏精神:“一腔热血千行泪,慷慨淋漓为我言。大好头颅拼一掷,太空追随攫民魂。”
之后赵声途经北京时便把吴樾介绍给了杨笃生。杨笃生因牵涉到万福华刺杀王之春案,逃至北京,后又来到保定,与吴樾等人会面。在杨笃生的主持下,吴樾歃血加入“军国民教育会”,成立了保定支部,并担任支部长。自加入暗杀团后,吴樾苦练爆破、刺杀等各项技能,决心以邹容、陈天华为榜样,必要时以身殉国来唤醒民众。
刺杀铁良
加入暗杀团后,吴樾接触到了一个新鲜玩意儿,此物便是杨笃生带来的自制炸弹。
杨笃生笑称吴樾的那把日本小手枪连狗都打不死,更别说是一个戒备森严之人了,便向暗杀团的成员们展示了自己的武器:一个圆罐样的东西,口有三寸大小,看起来颇似罐头。吴樾诧异地问这是什么东西,杨笃生得意地告诉大家,这是他自制的炸弹,威力比手枪要强上百倍。
第二天,杨笃生、吴樾等人相约城外实验土炸弹。一行人行至城外数里的一个山谷内,此山谷颇为僻静,树林繁密。杨笃生在一块岩石之下挖了一个洞,将炸弹埋于洞内。埋好后,杨笃生用一根柳枝条点上火去引爆炸弹,并吩咐吴樾等人在隐蔽之地藏好。炸弹引爆,只听一声巨响,顿时浓烟四起。待浓烟消后,几人走近一看,刚压在上面的岩石,已被炸得粉碎。炸弹果然威猛异常。
有了如此厉害的武器,暗杀团的成员都信心大增,吴樾便向杨笃生申请了刺杀铁良的任务。江宁将军、陆军部尚书铁良,手握兵权,是清廷的得力鹰犬。此前万福华等人三次刺杀他未获成功,这些失败深深地触动了吴樾,坚定了他刺杀铁良的决心。
不曾想吴樾的三次刺杀,却也都没有结果。第一次,吴樾等人跟踪铁良南下,刺杀未成;第二次,铁良视察保定高等学堂,吴樾准备出击,但因铁良未赴演讲,未能得手;第三次,吴樾等人来到北京,准备伺机而动,却一直未有机会。未能寻到机会,吴樾便滞留在了北京,住在了桐城会馆内。正是在北京逗留期间,吴樾听闻了五大臣出洋考察之事。
血溅五大臣
吴樾得知此事后,便果断决定改刺杀
铁良为刺杀五大臣。吴樾将这一想
法告诉杨笃生,二人便商议分头行事。杨笃生一番活动后,进入载泽幕僚内任职,作为内应,吴樾则负责暗杀行动。但杨笃生却此十分担心,毕竟自制的炸弹十分不安全,引爆炸弹的人也极有可能因此送命,他不忍心吴樾这么做。但吴樾却十分坚持,他认为此事已迫在眉睫,他要用刺杀行动来揭穿清政府的这场政治骗局。
炸弹的威力,吴樾早已领略过,他深知此次暗杀几无生还的可能。一切准备妥当后,吴樾写下数封遗书,无不痛斥清廷政治阴谋,表明自己为革命必死的决心。其中一封是写给他的未婚妻的,他希望未婚妻能够在他死后继承自己的革命志向。他不知道他的未婚妻在得知他殉国后,立刻自刎殉夫了。此二人,一个为了国难,杀身成仁,一个为了爱情,生死相随,是何等地令人悲怆、动容!
1905年农历七月二十六日清晨,北京正阳门火车站内,场面盛大。红顶官帽排满了站台,这些官员正是前来欢送出洋五大臣的,这些红顶官帽身后则布满了朝廷的军警、衙役。
五大臣满脸笑容,衣冠楚楚地登上火车。
吴樾早早地来到车站,等待机会混进车内。见五大臣上了车,他便走上了站台。但一身学堂操练服的吴樾自然被衙役当成闲杂人等拦了下来,怀揣着炸弹现在却连火车都靠近不得,这该如何是好。回头望见五大臣进进出出为数众多的仆人,吴樾灵机一动,匆忙走出车站,买来了一身仆役服换上。
于是吴樾提着衣包混在仆役中上了火车,他低着头急急地想闯入五大臣所在包厢内。眼看就要入内,却被通道内的官兵拦下了。
“干什么的?”
“泽公爷府的。”
关键时刻,一口安徽味儿的官话出卖了他。京内的仆人怎会连官话都说不好?警觉的卫兵便七扭八扭,想把吴樾拖下车。情急之下,吴樾掏出炸弹,想往车厢内扔。偏偏此时,火车因接轨震动,吴樾还未来得及扔出手,炸弹就自爆了。
轰然巨响之后,血肉、铁片四处飞溅,吴樾肠流、肢断,面目全非,当场牺牲。身边的卫兵、衙役全被炸死,唯独车厢内的五大臣因距离较远,只是个别几人受到轻伤。但巨大的震动、混着血腥的呛鼻的炸药味,早已吓得五大臣趴倒在地、魂飞魄散。
消息传出,全国震惊。传说,慈禧听说此事,惊恐万分,吓得把颐和园的宫墙又加高了三尺,就是怕有人把炸弹扔进宫内。
吴樾用自己的行动实现了自己的诺言,极大地激励了革命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