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观史上的刺杀事件,无论背后参与谋划的人有多少,行刺之人往往只有一个。因为只有这样,才能避免横生枝节,从而保证刺杀的成功。然而,有这样一场刺杀,当场参与行刺的人竟然达到了80多个,可谓声势浩大,闻所未闻。这就是元朝历史上赫赫有名“阿合马遇刺案”。
平步青云
元朝初期,由于连年征战,耗费了大量人力财力,以致民生凋敝,百姓生活穷困不堪。偏偏此时,又遇到多年不遇的蝗虫旱灾,为安抚民心,元世祖忽必烈不得不打开国库赈灾,这使得原本就捉襟见肘的财政更是雪上加霜。为了应付日益紧张的财政状况,忽必烈急需一位善于经营的人为自己打理这一切,于是他选中了阿合马。
阿合马原是花剌子模人,自幼在翁吉剌惕部阿赫赤那颜家为奴。后来,阿赫赤那颜将女儿嫁给忽必烈,阿合马作为陪嫁奴隶来到京城大都,进入了当时还是藩王的忽必烈的王府,做了一名洒扫庭途的仆人。不过,阿合马为人聪明机敏、巧言善辩,特别是对经营管理,自有一番见解门道,因此深得忽必烈的欢心。
中统三年(1262),忽必烈下令,任命阿合马为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专门负责处理财政赋税方面的问题。就这样,一个小小的陪嫁奴隶,一步登天,因缘际会地踏上了蒙古王朝的政治舞台。
天怒人怨
上任之初,阿合马自是意气风发。他细心地考察了当时的财政问题,发现除了庞大的军需,蒙古贵族的奢侈生活也是耗费惊人,而忽必烈则只想着如何令国库丰盈,解决目前的危机。于是,针对这些情况,阿合马采取了一系列敛财措施:增加赋税、买官卖官、垄断银铁、滥发钱币。一句话,只要能从百姓身上搜刮钱财,无所不作。
就这样,在阿合马的横征暴敛之下,短短数年时间,国家的财政收入大大增加。随着民脂民膏源源不断地流入国库,阿合马也是日益高升,至元七年(1270),元朝设立尚书省,阿合马被立为平章政事,位极人臣。随着官位越做越高,阿合马的贪婪之心也日益高涨。为了能够长期保持大权在握,他广植党羽,任人唯亲,竟然认了四十多个干儿子,并安排他们全部就任要职。
与此同时,百姓的生活却是雪上加霜,衣食住行、站卧坐立,统统都要纳税,甚至连死人也要交丧葬税,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为此,百姓们只要提起阿合马,无不恨之入骨。朝中许多官员也是心怀不满,屡次上书弹劾阿合马。可是,元世祖忽必烈却一直对阿合马信任有加,那些弹劾他的大臣或被杀、或被免。一时间,朝野上下,无人再敢招惹他。
壮士除害
阿合马的行径招致天怒人怨,可在皇帝的袒护下,却没有正当的法律来惩治他,这不禁引起了一位义士的愤怒。这位义士名叫王著,是益都(今属山东)的千户。王著为人轻财重义、疾恶如仇,对于阿合马的暴行,他早就义愤填膺,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可他知道,仅凭上书请愿是除不掉阿合马的,于是他决定走另外一条路——行刺。为此,王著特意找人铸了一柄铜锤,带在身边,伺机暗杀阿合马。可阿合马知道自己树敌众多,因此无论到哪里都带着大批侍卫随从,因此很长一段时间,王著都没有任何机会接近阿合马。
就在这时,王著结识了一位民间侠士——高和尚。高和尚为人豪爽豁达,对阿合马之流的贪官污吏也是恨之入骨。王著和他一见如故,于是二人便一起密谋,寻找机会刺杀阿合马。
至元九年(1272)的一天,宫中的一位朋友为王著带来消息,不日,皇帝要和太子去上都出巡,由阿合马留守京城。王著直觉,机会来了。他立即找到高和尚,告之这件事。于是,他们会同几个朋友,谋划了具体的刺杀计划,准备派人假冒太子,率卫队闯入禁宫,杀死阿合马。
原来,太子真金一直对阿合马擅权心存不满,几次三番想除掉他,无奈有皇帝在前面阻拦,未能如愿。不过,阿合马也知道太子的心思,因此对太子一直心存畏惧。他甚至敢当面反驳忽必烈,却不敢说太子的不是。如今,以太子为借口进行行刺,可以说是最好的办法了。
锤击毙命
果然,三月初,元世祖忽必烈率太子真金离开了京城大都,去上都巡察,临行前将京城的守卫工作及一切政务交与阿合马。可忽必烈并不知道,这个在他眼里“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的宰相,早已引起公愤,以至“天下之人无不思食其肉”。因此,他前脚刚离开大都,一场声势浩大的刺杀行动便开始了。
三月十七日夜,王著、高和尚以及假太子一行八十余名勇士在夜色的掩护下进入大都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王著先命两个僧人想办法混进宫城,探听详情。可是,这两个僧人刚到宫城门口,就被侍卫亲军高瞧出了破绽。随着高一声令下,众侍卫一拥而上,两个僧人束手就擒。
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收到两个僧人的消息,王著知道情况不妙,立即决定采取另一个措施。他先假拟了一道圣旨,派人送到枢密副使张易的手中,命他带领禁卫军于二更时分汇集到东宫听候命令。张易没有任何怀疑就答应了。随后,王著又派人进宫通知阿合马,说太子真金有急事回朝,命阿合马率诸大臣出城迎驾。但阿合马生性多疑,他吃不准太子为什么突然回来,因此便命大臣脱欢察儿先去迎驾,自己率众臣随后就到。
脱欢察儿随来人走出十余里,果然见到了浩浩荡荡的太子卫队。于是,他立即命人回去禀报阿合马,自己则迎上前去。可到了近前,脱欢察儿发现这些人自己一个也不认识,就在他纳闷之际,脑袋已经搬了家。随后,王著命令人马继续前行,于二更左右到达了东宫门外。此时,阿合马已得到脱欢察儿的回报,以为真是太子来了,早已率领文武官员等候在东宫外了,而张易的禁卫军也已布置停当。
看到假太子一行,阿合马急忙率领文武官员迎了上去。这时,他发现太子好像哪些地方不对,可还没等他看个清楚,只听太子大喝一声:“阿合马,见到本宫还不跪下?”阿合马心里一害怕,立即跪倒在地。这时,躲在太子身后的王著立即抢身上前,从怀里抽出铜锤,朝着阿合马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这位堂堂大元宰相,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就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名垂青史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文武百官吓得大惊失色,他们不明白太子为何深夜回宫?又为何杀了丞相!一时间,整个东宫一片寂静,只听到一阵阵沉重的喘息声。这时,高发现情况有点不对劲,联想那两个被抓的僧人,他立即断定,这一定是一场有预谋的刺杀事件。于是,高立即调遣侍卫亲军冲出皇宫,将王著等人团团围住。霎时间,乱箭齐发,宫门前乱作一团,哭喊声、搏斗声交织在一起,震撼了整个禁宫。
此时,高和尚等人见阿合马已死,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便呼喊一声,向四处逃去。出人意料的是,王著并没有逃走,他知道,刺杀丞相非同小可,随行同来的八十余人,如果落入朝廷手里,全都是灭门之罪。为了避免牵连更多的无辜者,王著挥锤击退了几个冲上来的侍卫亲军,高声喊道:“我是益都王著,阿合马是我杀的,与他人无干!”说罢,扔掉铜锤,束手就擒。
阿合马毕竟是当朝重臣,他这一死,朝廷岂能善罢甘休。第二天一大早,在枢密院、御史台的监察下,留守大都的禁卫军便开始在全城进行了大搜捕。同时,御史中丞也先帖木儿派出信使,将此事飞报给驻在察罕脑儿行宫的忽必烈及皇太子真金。忽必烈听到这个消息,大为气愤,急忙派枢密副使孛罗等人赶回大都,负责追查此事,并下令务必严惩刺客。不久,高和尚及其他众人全部被俘。
三月二十二日,王著、高和尚等人被押赴刑场。面对刽子手的屠刀,王著高声喊道:“王著为天下除害,今天虽死,他日必有人为我书写此事!”说罢引颈就戮。
王著死后,随着对案件的进一步调查,阿合马的罪行也随之浮出水面。听到孛罗等人的回禀,忽必烈勃然大怒,连声说道:“这奸贼真是该杀!王著做得太对了!”随后,忽必烈下令将阿合马开棺戮尸。当日,数万人聚集到通玄门外,观看此景。上至文武百官,下到士人百姓,无不拍手称快。接着,忽必烈又颁下谕旨,将阿合马的子侄诛杀殆尽,家产全部充公。至此,阿合马集团被全部清除,王著也得到了平反昭雪。这一元代历史上轰轰烈烈的刺杀事件,终于以正义的胜利宣告结束。
身后正名
王著死后,他舍身除害的壮举受到了大都百姓的敬仰和怀念。人们纷纷写诗颂词,称赞这位侠肝义胆的壮士。元代著名诗人侯克中就曾写下《挽义士王千户》一诗:“袖里有椎除大恶,笔头无力写奇功。九原若见诸荆辈,应愧斯人死至公”,来赞扬王著的义举。
王著,这位舍生取义的义士英雄,以一副侠肝义胆的形象永远地留在了中国的史册里,为后人所仰慕与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