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两件、三件……终于脱完了湿淋淋的衣服，感觉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凤妮松了口气，给他穿上干净的睡衣，然后把他扶到床前坐下，拿毛巾帮他擦头发。
擦着擦着，一阵睡意袭来，她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夜很深了。
她身子一歪，忽然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好想睡觉……
龙如晨动了，伸臂揽住她，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目光却飘得很远很远，不知在看谁？
过了一会，他缓缓俯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凤妮大骇，想要挣扎，却挣不脱他强有力的搂抱！
他嘴里还带着淡淡的酒味，很香很诱人，果然是喝醉了！他知道他在干什么吗？他清醒后会记得今晚发生过的事吗？
凤妮全身僵硬，忘了反抗。不管是男人还是酒，她都是平生第一次亲密接触！
龙如晨缓缓压在她身上，嘴里无意识地念出一个名字：“婷婷……”
原来她只是替身！
凤妮心里又酸又痛，又苦又涩，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她全心全意服侍了他一个晚上，他却只记挂着死去的妻子，眼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多么悲哀……
幸好龙如晨一吻之后，再也没有其它动作，身子缓缓倒在一旁，迷朦的眼睑慢慢合上，就这样睡过去了。
凤妮手中的毛巾掉了下来，眼泪也滑了下来。
龙如晨，明天你还会记得我么？
凤妮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一个叫“虹儿”的小丫环，“砰砰嘭嘭”地敲门，她才醒了过来。
身边空空如也，龙如晨早已不知所踪。他不在自己房里，跑去了哪儿？
虹儿端来一盆热水给凤妮洗脸漱口，大眼睛瞟呀瞟的，不明白这个来避难的小孤女，昨晚怎会睡在少爷的房里？！
凤妮默默地梳洗完毕，虹儿又端来早餐给她吃。
凤妮一面吃一面问虹儿：“你们少爷去了哪里？”
“少爷当然是在书房里练字咯！”虹儿露出甜甜的小酒窝，“少爷叫我来侍候你，小姐你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吩咐虹儿吧！”
“为什么……叫我‘小姐’？”
虹儿无辜地眨了眨眼：“因为……这是少爷的吩咐呀！”
“可我又不是龙家的女儿。”
虹儿笑嘻嘻的道：“龙家女儿……我们一向是称‘公主’的，不会叫她们‘小姐’！”
“虹儿，栖龙宫的下人都是像你这般快乐的吗？”
“差不多咯！少爷给我们吃好的、穿好的，哪能不快乐呢？”
“哦，为什么你们宫里的人，不是一身白衣，就是一身黑衣？”
“因为，少爷喜欢黑白分明呀！”虹儿看了看她一身粉红的衣裳，“少爷不允许宫里有其它杂色存在，所以你吃完后，最好也换上白色的衣服吧！”
“我看到宫里有一个穿黄衣服的小姐姐……”
“那是姗公主……她是少爷的妹妹，你怎能跟她比呢？”
凤妮低头不语了。
吃过早餐，她没有换上龙如晨给她准备好的白色衣服，直接推开门走了出去。
日上三竿。
龙绮正在书房里喂龙如晨吃莲子羹。
龙如晨吃了两口就没胃口了，恹恹地移开脸。
龙绮舀了一勺莲子送到他嘴边，他看都不看一眼，抿紧嘴，示意他没有食欲。
龙绮低声道：“哥哥，你不吃东西是不行的……你已经饿了一天一晚！”
“莲子羹不好吃。”
“你想吃什么？我叫铁大娘给你做。”
“她做的东西都不好吃。”
“那……我叫七姐回来吧！她煮的‘玛瑙莲子羹’最好吃——”
“算了，不用劳烦她……我什么都不想吃！”
“唉！”龙绮放下碗，叹了口气。哥哥这样不吃不喝，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他不知道人家会担心的吗？
龙如晨忽然打了一个大喷嚏，令她警觉地伸手向他额头摸去。
“有些发烫……”她蹙起眉，“你昨晚淋雨了？”
“唔……”龙如晨揉揉鼻子。
“我去给你配点药。”
“不用了，一点小病，又死不了人！”
“哥哥……”龙绮很无力，“你要是病倒了，栖龙宫会乱成一团糟的！”
“放心，我不会有事的。”龙如晨的耐性渐渐被磨光，眉头一皱，“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没有就出去吧！我要看书了——”
龙绮垂着头走出书房的时候，正好看到凤妮躲在门外张望。
她向她略微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端着莲子羹走了。
凤妮呆呆的望着掩上门的书房，耳边回响着龙绮与龙如晨的对话。
他生病了吗？他为什么不愿吃药？
她像失心的木偶一般傻傻地站在门外，不敢进去打扰他。
“夜雨无辜花落，晨风有意摇枝。欲拾红叶题新诗，惆怅狼毫停滞。再抚幽琴无调，独酌孤盏更痴。途遥鸿雁路不识，七日已如隔世。”
中午，无霏和无雪端着饭菜从书房里走出来。
两人都噘着嘴，红了眼睛，想必是劝龙如晨吃饭受了不少委屈。
柳絮飞扛着扫帚迎面走来，看见两个小丫环的神情，心下有些了然：“怎么啦？那傻小子又不肯吃饭？”
无霏道：“只吃了两口。”
无雪道：“少爷想绝食。”
“哦，他叫你们怎么处理这饭菜？”
“自然是倒掉。”
“啧，真是浪费！他再有钱也不能这样糟塌粮食呀……算了，留给我吃吧！老夫刚扫完地回来，肚子正饿着呢，不介意吃他的剩饭剩菜——”
“不要吃我哥哥吃过的东西。”龙绮缓步而来，一身白衣如雪。
柳絮飞不解地问：“为什么？”
“哥哥感染了风寒，虽然只是轻微的发烧，但也会传染的。”
“唉！那傻小子……”柳絮飞放下扫帚，正想进去看看他，顺便要他兑现那陪聊一个时辰的承诺。
龙绮委婉的道：“前辈，这时候不要随便靠近哥哥……如果你觉得寂寞，我陪你聊吧！”
“可是，我只想跟他说话啊！”
“前辈，我求求你了。”
柳絮飞咕哝道：“好吧，好吧，我只远远的看他一眼，行么？”
龙绮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好，只准在门外看。”
“知道！”柳絮飞欢欢喜喜地去了。
推开书房的门，他从门缝中看到龙如晨正在练字，一笔一划，神情专注而投入，似乎没有发现他在偷看。
于是他看了一眼后，回头瞄了龙绮一下，又再看了两眼，才小心翼翼地掩上门。
走到院子里，他问龙绮：“那小子在写什么？”
“西江月，他自己填的一首词。”
“噢，原来宋词看多了，他自己也会写了……真了不起呀！”
“我哥哥……其实是很有才情的。”龙绮浅浅一笑，“只是他向来习武，没人知道他还有文学天赋！”
“那他干脆去考状元算了！”
“我哥哥对做官不感兴趣。”龙绮悠悠地叹息，“他就喜欢美女，喜欢练武，喜欢在浪迹天涯的时候，结交一些奇人异士……”
“你不如跟我说说，他什么时候会再结婚吧！”
龙绮瞟了一眼躲在远处偷听的凤妮，忽然笑了笑：“我昨天替哥哥算了一卦，这五年内，他真的不打算成亲！”
“啊……那五年之后呢？”
“我没能力预算到那么远的时间，卜卦只显示他这五年内会一直保持单身。”龙绮笑得高深莫测，“尽管他身边不乏美女出现，但没有一个能成为他的终极伴侣！”
柳絮飞将信将疑：“小绮绮，你的占卜术当真这般厉害么？”
龙绮笑盈盈的道：“前辈，我绝不骗你！”
“那我问你：我从‘极乐界’卧底手上夺来的‘死期蛊’，被你拿去研究了这么久，你研究出解药来没有？”
龙绮敛起笑容：“很抱歉，前辈，我的医术没那么高明……传说中的‘死期蛊’，至今仍是无药可解！”
“唉！”柳絮飞又叹气了。
连这个赫赫有名的“女神医”都束手无策，天下间还有谁能解得了“死期蛊”？
凤妮听完龙绮的话后，径自陷入深思中。
谁是龙如晨的终极伴侣？
五年之后，五年之后他已经三十岁了，而她才是芳华正茂的十八岁，一切还来得及吗？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他会等她吗？
晚上，凤妮悄悄地溜进了龙如晨的房间。
他还没有回来，房里静得落针可闻。
凤妮走到那张昂贵的紫檀木床前，在床边坐下，用手抚着床头上那条张牙舞爪的龙图腾，心想：这就是龙床么？
她轻轻地笑了一下：没想到“龙床”是这么容易上的！她昨晚就在上面睡了一觉——
床头上放着一个画卷，她拿起来摊开一看，瞬间被那呼之欲出的美丽震撼得无法言语！
日出东方，紫气东来，清风徐扬，万籁俱寂，天地间只有一对紧紧相拥的恩爱夫妻——
好漂亮的女人，她终于见到了这个被龙如晨深深爱恋着的女人——“极乐圣女”东方婷！
果然是天妒红颜啊！长了一副倾国倾城的美貌也就罢了，还要嫁得这般幸福——所以上天早早地夺去了她如花绽放的生命，扯平了给她的眷顾！
画卷上还有几行正楷小字，看来是龙如晨亲笔题的：昨天的温存最是难写，昨天的音容最是难画，昨天的相守最是难弃。婷婷，叫我如何不爱你？
凤妮心里酸酸的，泪水又在眼中打转转。
龙如晨，你还要爱她多久？
你心里真的容不下别人了么？
凤妮爬上床，咬着手指躲在被窝里偷偷地流泪。
夜已深。
龙如晨还是不见踪影。他为什么不回来睡觉？
凤妮很想走出去找他，又怕自己出去后，龙如晨却回来了，把门反锁，她就再也进不来，于是只好一直躺着等他。
柔软的被子上还残留着龙如晨淡淡的男性气息，她迷恋地深深呼吸。
龙如晨，你知道我在等你吗？
她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华丽的大床，睡过这么温暖的被窝，傻傻地等了一会，竟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三更时分。
龙如晨打着呵欠回到自己房中，瞄见床上躺着一个小女孩，走近一看，却是昨晚帮他换衣服的凤妮！
她脸上还带着两道清澈的泪痕，似乎是刚刚哭累了睡着的。
她为什么哭了？！
龙如晨缓缓走近，给她盖好被子。
凤妮突然呢喃了一句：“爹，不要丢下我……我怕……”
龙如晨父爱发作，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凤妮泣道：“爹，你是不是去见娘了？那我怎么办？”
龙如晨的手僵住。她是不是因为梦见了死去的父亲才哭的？
凤妮还在呓语：“爹，你回来，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龙如晨哑然。
这个小女孩被他一时好心害得家破人亡，自己在极乐界刽子手的重重追杀之下，也差点命丧黄泉！他要怎样才能赔她一个完整的家？
就算栖龙宫能收留她，包她一辈子衣食无忧，可是，他又该到哪里去给她找一个爹？
“对不起。”他无声地说了一句，转身出房去了。
他真的很抱歉。
他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就像照顾自己的妹妹一样。但是，她需要这种照顾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