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郁宁模糊起身,打着哈欠出门干活。她做个太监容易吗?白天伺候主人,晚上要暖床,还得防各路小人。
吃早膳时,满满一桌丰盛的饭菜,只有两名主子坐在位置上吃,段郁宁站在一旁伺候,饿得前胸贴后背。不过总算楚胥羽有良心,悄然给她留了早点。
早膳过后,明景帝派太监来请,要各皇子到校练场陪他练箭术。楚胥羽带着段郁宁,到校练场换好衣服等候明景帝到来。
刚到没多久,太子跟三殿下、五殿下及一群未出阁的公主在奴才的拥簇从远处走来,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七弟,你来得可真是早啊。”太子走到校练场,对着楚胥羽皮笑肉不笑。
楚胥羽行礼,“禀太子,七弟也是刚到。”
“几年不见,你的变化可还真是大,这幸亏是去了万福寺修行,你才能治好病得到父皇的青睐。说来你还得感谢本太子呢。”
“是啊是啊……”从皇子跟公主纷纷附和,戏谑地打量着楚胥羽,等着看好戏。
眼前的场景,楚胥羽再熟悉不过。从他有记忆起,他便是一直被他们欺负,彼时他以为只要忍,迟早有一天会风平浪静,却是大错特错。
如今,该是各凭本事的时候了。他不会再给她陷害自己的机会。
楚胥羽淡笑道:“太子殿下所言甚是,七弟因祸得福,太子的恩情七弟没齿难忘,改日请你喝酒。”
某人的忍耐力,段郁宁相当佩服,对着数次将自己置于死地的手足,他居然还能谈笑自若。
楚胥羽此话一出,太子的脸当即黑了,“七弟,当年你在本太子的糕点中放了蟹肉,害得本太子差点性命不保。父皇让你到万福寺是去思过反省的,不过瞧你现在这模样,非但没有改过自新,还沾沾自喜,为兄替你感到痛心。”
“当年的事,并非七弟所为。哪怕在万福寺清修五年,七弟也不会在佛祖面前承认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言语间,不温不火,波澜不惊。
“你……”太子气得衣袖一挥,“此案是父皇亲自审理的,七弟莫是说父皇错了吗?”
段郁宁紧紧攒住手,死死克制住将他拍成内饼的冲动。此计果然是毒,竟然将皇帝拖下来。
楚胥羽泰然处之,“七弟始终相信,公道自在人心。”
太子厉声喝道:“来人,七殿下出言诋毁父皇,将他拿下。”这野种回宫后做事滴水不漏,正愁抓不到他的把柄,想不到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看好戏的众皇子跟公主唯太子马首是瞻,见他下了命令,于是给自己的太监们使了个眼色,一时间十多个太监涌向前,欲擒住楚胥羽。
太子,仍是五年前太子,可楚胥羽却并非当年任人欺负的七皇子。眼见着太监们凶神恶煞扑过来,丝毫没有堂堂七皇子放在眼中。楚胥羽给段郁宁使了个眼色。
段郁宁衣袖一挥,仅用了五成功力。十来个太监只觉得迎面刮来一阵疾风,身体重重摔在地上,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一堆废物,简直不堪一击。段郁宁扬手刚想给他们点颜色瞧瞧,只听到楚胥羽轻咳一声,“小榆子,不可失礼。”
段郁宁收掌,谁知丢尽脸色的太子却突然道:“疾风。”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快若闪电袭向段郁宁,带着寒光的剑快狠准,瞬间已刺出五六剑。段郁宁空手接了黑衣人几招,只觉得来者武功高强,她刚要拔出女魃泪,谁知楚胥羽用腹语暗示道:“别让他跑了,你跟他过招,拖到父皇出现为止。”
段郁宁不解,倒也没问,收了一成内力跟黑衣人打斗起来,轻松自若的打斗起来。黑影人的武功一流,且剑术刁钻凌厉,丝毫没有多余的招式。从招术来看,并非武功各大门派的武功,若没有猜错是****杀手。
明黄的身影自远处走来,在不远处停下,静观其变。楚胥羽佯装没有看到,有些紧张道:“小榆子,点到为止,别伤了太子的人。”
听不得楚胥羽的挑衅,太子神情狰狞道:“疾风,给本太子杀了这野种,重重有赏。”死野种,竟然敢不将他放在眼里,简直就是找死!
三皇子做人向来八面玲珑,忙低声提醒道,“太子,慎言。”
“本太子说错了吗?”向来引以为傲的暗卫,竟然被小野种的太监打得丝毫没有反手之力,太子气得口不择言,“他是姚贱人跟别的男人生的野种,只有父皇一直瞒在骨里。”
“你们在干什么?”冷冷的声音自不远处响起。
段郁宁一听到明景帝的声音,使出八成功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黑衣人胸口拍了一掌。黑衣人被拍的退了五六步,跌在地上。段郁宁欺身向前,点了他身上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听到明景帝的声音,太子幡然回神,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参见父皇。”
诸位皇子跟公主纷纷跪在地上,奴才们先后跪了下去,颤颤发抖。
“父皇,七弟对父皇当年罚他到万福寺清修怀恨在心,口出恶言诋毁父皇,儿臣一时气不过……”
“住口!”明景帝冷冷打断太子的话,眼睛落在不能动弹的黑衣人身上,“他是谁?”
太子脸色惨白,清醒过来的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他……”疾风是他的暗卫,负责他的安全及刺杀任务。鹫国历代皇帝严禁大臣结党营私,后宫亦是如此,除敬事房派的太监之外,嫔妃们不能私养武士。今日若非受到楚胥羽的羞辱,他不可能意气用事唤出疾风。
“这……这……”一时之间,太子找不到理由。
一旁的三皇子急中生智,“禀父皇,此人是刺客,我们正与七弟相聊甚欢,突然就冒出个刺客,欲对七弟不利。幸好七弟的太监武艺高强,将他擒住了。”
“正是如此。”太子连连点头,“不信你可以问七弟。”
“是这样吗?”明景帝望向楚胥羽。
楚胥羽点头,“如太子所言。”再不中用的儿子,毕竟仍是至亲骨肉。人情,他已经卖给父皇了。
明景帝面无表情,下冷道:“来人,将刺客带下去,打入天牢交由大理寺审理。”
皇宫侍卫向前,将疾风带了下去。
明景帝朝练靶场走去,“今日你受惊了,还能陪朕练习射箭吗?”
楚胥羽随他一道前行,“有小榆子在,儿臣没事。”
“你身边的那个太监,武功挺厉害的。”
楚胥羽笑道:“小榆子是儿臣去万福寺的路上碰到的,他的家人被强盗杀了,当时见他可怜就带在身边,想不到他后来在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一身武艺,之后跟儿臣一块回宫了。今天若是他保护儿臣,只怕儿臣这条命没了。”
到了练靶场,太监为皇帝及各位皇子奉上弓箭、箭羽。明景帝射了几箭,稍往有点偏离靶心,不由笑道:“老了,有心力不从心。”
太子一旁奉承道:“父皇正当年壮,何来老之说。”
众皇子纷纷附和。
明景帝淡笑,“太子,你来试试。”
太子领命,作足架势连射两箭,皆不理想,一时间有些下不来台,于是将弓箭递了过去,“三弟,你来试试。”
三皇子忙罢手,“臣弟昨晚睡觉不小心落枕,使不出力道。不如让五弟弟试试?”
五皇子忙推脱道:“不了,我刚才被风沙迷了眼,看不清楚。”
太子的秉性,众人再清楚不过,他箭术不精骑虎难下,却想在明景帝面前找个垫背的。可两位皇子也不傻,若射的箭比太子准,遭了太子记恨日子不好过,若敷衍了事,在父皇眼中定成了个不学无术之徒。
太子一时间尴尬不已,将目光落在楚胥羽身上,“不如七弟试试?”
“恭敬不如从命。”楚胥羽接过弓箭,取过三支箭,拉满弓射了出来。一支箭正中靶心,紧接着第二支飞出,将第一支箭从箭羽处一分为二,稳稳射中红心,第三支接踵而至,将第二支箭劈开……
“好……”围观的公主及奴才们看到精彩处,纷纷鼓掌。
几年不见,废柴变天才。
太子气得头顶冒烟,却露出僵硬的笑容,“七弟的箭术真厉害,只是佛门乃清修之地,不知你的箭法是如何学来的?”
楚胥羽淡然解释道:“佛门虽是清修之地,却也有练身健体的武功,我的箭术是小榆子的师傅指点的,闲时练练有强身之效。”
“你的箭术相当不错,颇有你舅舅当年的风范。”明景帝露出丝欣慰的笑道:“朝廷正是用人之际,希望将来你能保家卫国,为皇室尽一份心。
“儿臣遵命。”楚胥羽双手抱拳。
明景帝毕竟老了,射箭不到半个时辰便觉得乏了,摆驾回宫。皇帝一走,太子神色复杂的盯了楚胥羽一眼,愤然转身离去。
楚胥羽带着段郁宁离开校练场,脸上始终洋溢着随和的笑容。
段郁宁不解道:“你笑什么?”被太子骂野种,亏他有脸笑得出来。
“没事,心情好而已。”楚胥羽往御花园走去。
“你干嘛不让不让我杀了太子的暗卫,也好给他下马威。”
楚胥羽解释道:“后宫不允许私养暗卫,此事父皇自会彻查,不用我们出面,如此也给父皇留了情面。”
段郁宁着实气不过,“太子骂你野种,你也不揍他?”若是她,非打得他满地找牙不可。
“他骂我,无疑是打了父皇的脸面,况且这些父皇一直都在不远处看着。”太子跳梁小丑的行为,已落入父皇眼中。
“你借刀杀人?”段郁宁恍然回神。
“杀人倒不至于,只是将太子的一些恶习暴露出来而已。”
“其实你父皇当年为何将罚你去万福寺清修?”
“太子对蟹肉过敏,当年有人在他的糕点内动了手脚栽赃于我,而父皇也相信了,将我流放万福寺。”五年来一直耿耿于怀的事,回宫之后却突然释怀了。那个至高无上之位,掐住了所有皇子的命运,不争的下场只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