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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往事关灯了,勇敢毕业了(4)

但是现在,多么好,想见他就只要转过台历就好。面对男明星,一如面对她心底最特别最迷恋的他,暗恋与追星混合的感觉,让她二十七岁的心思也青涩和更执着起来。

她的生日恰逢一个节日,因此没有人记起,没有任何祝福。

下午,坐在办公桌前看着二十一楼窗外的白云,她突然感觉自己那被忽略的祝福有些像裙摆上她早上弄上去的安娜苏香水一样开始变淡,也许等到五点下班,便弱得一点味道也没有了。

她忽然想,一定要想办法见他一面,这就是自己给自己的礼物。毕竟喜欢他这么久了,她一直默默地期盼着可以得到一个辗转而来的终点。

于是,她去了模型室,假装了解公司新产品的构造。可经过他的办公室时,看到那扇门紧闭着。她好失望,接着又好难过,因为在从模型室回来的时候,她知道了答案。

有人在电梯里议论,说他请假了,为了和妻子过结婚十周年纪念日,特地不远千里昨晚就驾车去海边了,说他的妻子要过一个在海边的结婚纪念日,说他们甚至还准备了婚纱,还有当年没有钱买的钻戒。

原来,台历上的这个日子,既是自己值得拥有幸福的日子,也是别人有幸福需要完成的日子。走出电梯后,她的呼吸便哽住了,回到桌前,看着那本小台历,用最快的速度明白,他和男明星没有半点儿关系,只是她太想拥有爱情了,只好拿天天都可以看到的照片上的眼神当做是他的那一抹。或许,一直打动她的,就只是那个男明星,他根本就没有真正参与进来。也或者男明星也不是,无数个日子的迷恋,只是她心底在渴望着一个正爱着她的男人。而他,永远都在自己看不到的那一面。

台历的姿势总是寂寞和孤独的。如果迷风景,就得舍弃流年;如果想日日珍惜,就得不管心的涌动。因为十二页的台历通常都是这样印刷的,正面印着月历,反面印着风景,你不能同时都拥有,你要随时注意月历,风景就得放到后面,你要看风景,日子这一面你就无法看明白。

你必须得旋转一百八十度,才可以看到另一面。

而单恋的人,都得自己旋转一百八十度,才能丢下那个恋着的人。二十八岁那天的下班前,她扔台历时便捡回了岁月中那个曾流离过的自我。

文书

所有的法律文书都是理性的,每个字,都没错,每句话,都严密。但是如果某一天,它在某个故事里突然也感性起来,那一定是因为有不一般的爱。

非一般弃城

她在整理东西时,发现一张打印于2005年12月的文书,纸张略略见黄,在采光不太好的房间里,有种薄薄的冷,以及冷冷的透彻。把它仔细地读完一遍后,她打电话给在上海的朋友兰妮。

兰妮的状态听起来颇佳,于是她就省了问候,直接跟她提那件文书,说三年期限已到,那个判决是否执行。

兰妮的回答,简洁得让她意外,然而她听了,却连一声惊讶都表达不出。那是她心里最期待的吧。

六年前,兰妮在一次订货会上遇到他,两人一见倾心,很快就结婚了,结婚后便离开了这个小城市,随他去了上海。次年的同学聚会,便不再见兰妮。不过在聚会中途,兰妮礼貌地打来电话,开心地同每个在场的同学都通了话。

最后一个通话的是她,她刚想要怪兰妮让她度秒如年,让她对她的祝福迟迟不达,却听到兰妮在低声地哭。

她觉得奇怪,便走出门外说话。

兰妮告诉她说他们其实已经回来了,只是不想来参加同学聚会,但是现在却想见她。

按兰妮说的地址,聚会结束后她急急地赶了过去。

他们坐在沙发上,对她说他们的苦恼。兰妮说自己以前是放弃一个城市追爱情,现在却想放弃一个城市躲婚姻,并举了个无数个两人在一起生活却又不快乐的例子。

兰妮说没想到婚姻给自己的感觉是如此的不堪忍受而又不想放弃,它就好比选择了一款价格不菲却又不易上妆的化妆品,每天举在脸前,总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有问题,于是笑着问他们:“难道你们不爱了?”

话刚说完,他却大声反驳:“不是那样的!我们想要跟你说,我们只是陷入困境,却又没有办法。”

然后兰妮接过话,岔开话题,向她问了一些工作上的事。

最后他们才说,他们回来找她,是因为他们需要一份判决书以及一个优秀的见证人,他们想让她帮他们起草一份正式的离婚判决书,但是最后务必要写上双方均要求三年后执行。

她每天都会接到离婚的案子,说实话看见别人硬生生地把同路变成陌路的滋味并不好受,它一度让她觉得男女感情苍白又虚假。

在他们执意要求下,她还是那样做了。那张最特别的判决书一式三份,她和他们每人各执一份。第二天,他们回去工作了。

这三年,她依然每天会面对入城又要弃城的离婚男女,偶尔想到兰妮,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这种感觉让她良好的祝愿总是被情感的现实逼得浮不上来。好几次她拿起电话又放下,他们在一个期限里自欺,她又何必来一声打扰伤口的问候。他们回到上海,同路或是陌路,争吵或是和好,她都没有确定的方向去祝福或是安慰。

但是就在刚才,兰妮告诉她,他们要生宝宝了,上帝很关怀他们,她怀的是双胞胎。兰妮说正是那份判决书上的三年让他们回到上海后相知相惜,然后很努力地去创造更长的执行期。

她欣慰地笑了,为从未有过的感觉。

原来,有时候挽救爱的方式是可以狠一点的,即使是逼上绝路的狠也是可以的。

所谓绝处逢生,就是因为深感来日无多,你才会坐拥一段无比冷静的时光,你才会想到珍惜,你也才会更狠地不肯放弃。

书签

最好的书签,是我们手指的记忆,它总是知道我们的眼睛,读到哪里了,它总是在我们心的指引下,去记取和触摸感动。

手指耕读

她租住的那幢楼,又老又旧,而且楼道里一直是没有灯的,所以每次她加班后回家,都觉得这个家黑黑的,没有一点温暖。

但是那天她回来时,却看到楼里出乎意料地探出一束灯光来。

那一抹薄薄的昏黄,使她的心突然就变暖了,暖了的心,瞬间也变得勇敢了。于是她边上楼边想,明天上班后,领了薪水,就放弃那工作吧。它令她如此累,虽然放弃它后暂时必须得面临一段艰难的日子,但是至少回家是温暖的,就像今天这样。

她以为那灯光是楼道里新装的灯,会在每个夜晚亮起来,远远地就能让回来的人都看到。

待她走近了,才知道那灯光原来是从一楼开着的门里透出来的,一楼住户的儿子坐在门前。

她走过去,跟他说了几句话,再踏上楼梯回自己的屋时,刚刚还暖着的心就凉了。她很悲观地想,这世上卑微的人寻找快乐的方式同样卑微。

比如她在这陌生的小城市里,因为专业冷门不好找工作,只好又累又怨地把现有的这份鸡肋似的工作当宝,一直不敢放弃,今天加班回家时,竟以一抹灯光为勇气想要放弃它。

又比如房东的盲小孩,刚才她从他面前走过,对他说,跟她去楼上等妈妈吧,他却说他要读书。但那是一本盲文书,要靠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地去摸索,许久才可以读出来那个字是什么。他看似坚强又勇敢,可是在他对每个字姗姗来迟的理解里他能有多少快乐?

她靠在门后,因为忧郁地感觉到生活的艰难,她竟然哭了起来。仿佛自从来到这个城市后,所有的艰难都要在这场哭泣里难过个够。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皮肤紧绷,才想起要去洗脸。两只暖瓶里的水全部倒进水盆里,一大盆水上有厚厚的徐徐上升的水蒸气,不想伤心低落还被烫,又不想再倒入一杯凉水,于是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触及水面,想试一试水温。

然后竟然就有了小小的意外感!她惊喜地把整张忧伤的脸都扑进那盆水里,水温正好,它在她红肿的眼里,缩紧的心里,将温暖变成感动。她觉得自己错了,原来感觉也是有层次有质感的,而她常常以为正常的眼之所及、心之所悟,全都不如一根亲历的手指上的感觉来得正确和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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