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开年会,也就是人事变革的那天,程帆带着赵乔娇去医院做了人流手术。王典走马上任,成为销售总经理,文思怡并未落马,想来王庸到底是舍不得这员虎将的。但还是算降了职,当初文思怡直接归属王庸管理,现今,王典硬生生横了进来,成了总管所有区域销售经理的人,而且年纪轻轻。那些一直听命于王庸的人,他能不能收服得了,就看他的本事了。
叶小菲笑得很开心,真像是自己男朋友在台前升了职一般,满脸欣赏崇拜的表情看着王典,只怕心里在做着成为总经理夫人的美梦,而王典,自始至终保持微笑,眼睛却连瞟也没瞟到过叶小菲身上。
晚餐公司所有人在会议室旁的宴会厅一起吃,热闹非常。大到区域销售经理,小到普通销售员都上前给王典敬酒,祝贺他升职。内情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但没有人会傻到挑明了说他是靠老爸升上去,而非能力。王典酒喝得很痛快,基本上每个人敬的酒都是一口干,可见酒量非凡。
黄玉芬与叶小菲在一旁窃窃私语,没有刻意避着我,所以我听得真切。
“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黄玉芬问。
“昨天他带我去参观他的别墅了,漂亮是漂亮,不过在城郊,远了点。”叶小菲脸上不无炫耀。
“唉哟,这就跟人家回家啦。”
“没有啦,就是无聊嘛,他说去郊外走走,后来才知道是他家,他是一个人住的。”叶小菲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情:“不过说真的,他这个人还挺有意思的。”
“习惯性泡妞的人应该是挺有意思的。”想起王典那天说的泡妞方法,我冷不丁地插了一句。
“什么叫习惯性泡妞?”叶小菲不解地看着我。
“有钱公子哥最爱干的事,你总不至于天真到以为他每次谈恋爱都是冲着结婚去的吧?”我其实是好意提醒,但别人眼里看来就并不仅仅是提醒那么简单了。
“你这么说的意思是他只是跟我玩玩?”叶小菲带着一抹不屑的眼神上下打量我,此刻她只怕以为我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嫉妒心理了。
“我只是提醒你,别把他想得太单纯。”我稍缓和了一点语气,不想为了这点事情与她争执。
黄玉芬很会看脸色,连忙做了和事佬:“沈倩的话也没错,多个心眼总归是好的。”
话正说着,王典已举着杯子到了我们这一桌,大家见他过来,都陪着笑脸,王典说:
“往后一起工作,还要请大家多多照顾,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多多指点。这一杯我敬大家了,你们随意,我干了。”
王典话说得到位,酒也喝得很到位,同事们都很给面子,也都干了。
“王总,祝贺你,我敬你一杯。”叶小菲再倒了一杯酒,仰头便喝了,桌上的人一看她喝酒的架势都开始起哄:“王总,我们北区美女都出动了,您可得给点面子。”
“得喝肯定得喝。”王典的杯子马上被人倒满了酒,他举起杯子喝了。
“王总好酒量,我们再来。”叶小菲似乎已是故意,自己倒了酒又连喝了三杯,同事们都不明就里,黄玉芬起身拉住她说:
“小菲,别闹。”
“我哪里闹了,我闹什么了,不就喝了几杯酒嘛,这也管着我?”
“小菲,你想喝酒我陪你喝。”我站起身说,一旁还站着王典,他莫名奇妙地看着我们。叶小菲的气是冲着我来的,我不想让别人替我受这无缘无故的罪。
“怎么,沈倩,你还替王总挡起酒来了?”叶小菲喝了点酒,说话不太经大脑了。
我愣住了,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桌上的其他人包括王典都好奇地看着我和叶小菲,瞬间我们便成了焦点。
“小菲,你喝多了。”黄玉芬在一旁拉着叶小菲,倒像是劝架一样。
“喝多了就早点送她回去吧。”王典交待了一声,转身离去。我仍站在那,不知道是该坐下还是该继续这么站着,叶小菲挣脱了黄玉芬的手,也离席而去。
黄玉芬追了出去,我也跟着追了出去,我并不打算去追叶小菲,不过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而已。
外面天已经黑了,突然想起程帆那边的事情,便给他打了个电话。
“喂。”程帆的声音轻轻的,应该是怕吵到别人。
“情况怎么样?我刚刚才开完会。”
“手术做完了,没什么问题,我带她回来休息了,刚刚才睡着。”
“那你好好照顾她吧,我没什么事,就问问。”
“好。”
我正准备挂电话,又听到程帆在那端叫我:“沈倩。”
“怎么?”
“那天的事情,很抱歉,你别往心里去,我不是怪你,当时我只是乱了方寸。”
“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该跟你道歉才对,既然是这样,我们就把这件事忘了吧,别再为此纠结了。”我笑了,对着黑漆漆的夜空,因为与程帆的释然,发自内心地笑了。
“我现在走不开,等哪天空下来,我们再碰面。”
“好。”
再与程帆碰面却是三天后了,王典走马上任,新官上任三把火,公司制度又有很多更改,平常看王典平易近人的样子,真正工作起来,却又是另一番模样。他虽没有文思怡那般苛刻严肃,但对工作的精益求精也十分严格,惹得底下的人都连连叫苦。
他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在公司的地位,不希望别人仅仅把他当一个无用的傀儡看待。
所以连着几天都加班,虽不至于说是改朝换代,但他至少是希望能够给我们改头换个面,让自己看得舒畅。
我疲劳至极,程帆的约会被我一推再推,最后,他直接杀到我家,把下班回来的我吓了一跳。因为他等得太久了,最后熬不住就靠着门边坐着睡着了。
把他摇醒了拎进门,他又倒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喂,你来我家找我睡觉的吗?”我有些迷糊,逻辑也就混乱,话一出口才觉得太容易引起误会,又补了一句:“你不是有事吗?”
他趴在沙发上,仰起头看我,睡眼迷离:“太困了,你先让我睡一会,我睡清醒了再起来跟你说话。今天陪客户喝了好多酒,头晕得不行。”
我这才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他这个人的身体比较反应比较奇特,别人沾酒就脸红,由脸红遍全身,像我就是这样。而他刚好相反,酒越喝得多脸越白,就跟化了妆一样,我见过他很多次喝醉酒,他并不发酒疯,最多就是睡,怎么闹也闹不醒。今天这酒喝得应该还不算多,至少意识还清醒。
我找了床薄被给他盖了,他又翻了个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我蹲在沙发边,看着他熟睡的样子,双眉紧皱,面部表情一点也不轻松,竟有些心疼了。
我和他认识这么多年,却很少有机会这么近距离地观察他,我在与他对视时,总是会很快撤离目光,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害怕他读懂里面的内容。
想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要是弄醒了他,看到我如此深情地凝视,只怕不误会都难了。
他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大亮,我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厨房锅碗瓢盆的乒乓声,起身去看,他系着围裙站在锅灶前正在做早餐。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靠在门边上:
“我是不是该给你点小费,劳您大驾亲自动手,我怎么过意得去。”
“你只要不挤兑我,等下好好把它们消灭了,就是对我最大的奖赏。”
“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
“对我这么好,肯定没有好事。”我清醒过来,冲着他的背影说:“是不是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所以献殷勤讨好我,快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现在的人呀,都有被迫害妄想症。”程帆叹着气,摇着头:“你就这么怕别人对你好吗?未必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对你好都是有所图的吗?人心不古啊!沈倩同学,你的思想是太紧跟潮流了?还是太落伍了,我想你肯定是一个人过日子过得心理畸形了。”他长篇大论,站在厨房唠唠叨叨,那模样实在太像我妈,以至于我忽略他说的所有话,最后看着他笑起来。
他回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然后端着碗碟去了客厅,边走还边数落我:“这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
我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更厉害了:“太像了,你说这句话的神态,模样,简直跟我妈一模一样。”
程帆这才明白我是在取笑他,冲过来掐我,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冲倒坐在地上,他边掐我边咬牙切齿地说:
“敢取笑我,看我今天怎么了断了你这条小命。”
我笑得肚子痛了,实在没有力气反抗,只好连声求饶:“大侠,手下留情呀!”
“知道错了吗?”他松开了掐着我脖子的手,也坐在了地上。
“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拿你跟我妈比。”我无比认真地说,他看着我的表情,满意地点点头。
我从地上站起来,对着喘气不止的程帆说了一句话,然后撒腿就跑,等他反应过来,我已经躲进卧室,把门都锁上了。
我说:“我妈肯定不能跟你比,她哪有你这么妖孽,这么风华绝代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