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妙的三味线如清涧中的流水,抑扬顿挫,洗净凡尘,这了然于胸,舍我其谁的情怀却又犹如浩瀚的星空,延绵不绝,流转时空。
平井芳端坐着击掌合拍,轻轻随曲哼唱,那副陶醉的表情自是不能言语。
女侍者拉门入内,微笑着在他的耳边轻语几句,他点了点头,女侍者恭敬退下。
片刻,“哗啦”一下,门被拉开,大冢脱鞋入内,平井示意他坐下,妖娆的女侍者随即奉上香茗,如此秀色可餐的玉人儿勾得大冢又犯了“老毛病”,他那双色眯眯的眼睛不由地在女侍者的身上来回扫荡。平井见状干咳了两声,这才惊的大冢有所收敛,他慌忙掩饰性地端起茶杯仰着脖子嘬了几口,平井一股厌恶的情绪不经油然而生。
“这茶可好?”
大冢刚才根本就是无心品茶,一时间只得支支吾吾地点头梗塞。
“茶还是要用心品得才好,”平井顿了顿,扫了了大冢一眼,“明治时期,三菱总裁岩崎小弥太得了一件来自中国的曜变天目茶碗,此物乃是传世孤品,他说‘这件宝贝不是我这样的人配得上的’,所以一生都没有用过它喝茶……”
大冢皱了皱眉头,仔细思索着平井这番话的寓意。
平井悠然一笑,双手击掌两声,侧室的隔间传来了悠扬的笛声,那声音宛如蒙蒙烟尘中的甘美细雨,洗尽铅华,滋润心田;又仿佛当空皓月,灵动迷离,满溢寒霄。大冢盈盈入耳,也觉得超脱风尘,不可轻亵。
平井释然地点头道:“如此天籁,着实叫人欲罢不能啊……”
大冢收起平常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向他汇报:“已经派人和巴黎接触过了,看样子我们开出的条件好像确实打动了他们。”
“那是自然,对付这些个顽固分子,不是金钱就那么容易能够奏效的。不用猜,一定是那个人的价值发挥了关键的作用吧。”
大冢拍须道:“还是议员您有先见之明,确实如此。”
平井缓慢转动着茶杯:“只是,我欠卢卡斯一个人情,恐怕以后不好办啊。”
大冢脸色一沉:“听说这人绝不是个乐施行善的角色……”
“算了,有得有失,也不必特别在意,无非在普天间的事情上做些让步罢了,我想首相大人会有所斟酌的。”
“巴黎那边的事儿,我已经催了,还请您放心……”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件事牵扯得太复杂,一定要计划周密的才好。”
“您看,要不我亲自去趟巴黎?”
“我正有此意,”平井附和道,“赛博特这人,老奸巨猾,我怕节外生枝,你还是绕过他这个中间人直接和玛沙迪尔或者阿拉维联系的好。”
“要不要……”大冢做了个劈砍的手势。
“那倒不用,留着他或许以后还有用处。另外,我已经吩咐太和银行,用一笔好处费打发他好了,我想他自然明白道上的规矩,想和顺发财,嘴巴自是要管得住的。”
大冢点头示意:“那么,我这就回去准备准备,尽早出发……”
平井幽幽一笑:“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来我给你引荐一个人,”他隔空吩咐了一声,“出来吧!”
随着隔间的门被拉开,一股兰草的雅香便款款而来,一名身着华美和服的女子轻移莲步地走到席间。她娇柔地跪卧下来,不经意间凝脂白玉的小腿露出和服的滚边,那精美的竹纹和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是显得相得益彰,美奂绝伦。
她放下手中的玉笛,用鲜嫩笋尖般的酥手斟满一杯香茗给大冢敬了上去,尔后用绵如流云的声音道:“先生若觉得小女子的笛声悦耳,那就请饮了这杯茶……”
大冢阅女无数,但是那些风尘燕莺怎比得上这般超凡脱俗的美人儿,他一边赶忙称赞,一边伸手去接茶杯,却不经意地碰到了那女子的白嫩手背,那爽滑的感觉简直妙不可言,他下意识地用肥粗的手指来回不停地婆娑起来,女子被他这么骚弄,又不好意思缩回手来,一时间脖颈靡红,媚意荡漾。
这时,一旁坐着的平井芳开腔大声道:“奎勇,茶凉了!”
大冢这下才从暗爽中回过神来,他恋恋不得接过茶杯,一饮而尽,露出酣畅的神色。
平井心里鄙视了一句:“就是毒药,恐怕你小子也甘心喝的下吧。”
他定了定情绪,介绍到:“她叫月下竹美,这次的巴黎之行就由她‘伺候’你吧。”
大冢闻此自是欢喜得不得了,平井竟然送给自己一个这么绝妙的礼物,但是毕竟是老江湖,他转念一想,突然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就在这时平井忽地向空中抛起一个茶杯,说时迟那时快,月下右手一抖,黑色的光影随袖而出,茶杯应声在空中碎成了两半儿。
“献丑了。”月下不好意思地袖口掩面,垂下眸子。
大冢这下看着深嵌在墙上的飞镖傻了眼,一时间张大的嘴巴也么也合不拢。
平井轻哼了一声:“月下是我得意的助手,从小就对古家流忍术很有悟性,她负责你的安全如何?”
“好……我知道了……”大冢后背发凉,终于明白,眼前这位角色保镖还是平井用来监视自己的眼睛啊!此时的他全然没了轻浮亵玩的心境,并为自己刚才的丑态而深深感到懊恼,只是骑虎难下,也只得顺着平井的意思照办了。
“大小姐,你好像哭了。”大牙盯着米勒离去的身影关切地问。
“噢,没事儿,眼睛进沙子了。”
“没可能,是不是那小子欺负你,我替你出气!”大牙说着握紧了拳头,就要推门下车。
阿什丽被他这幅较真儿的模样一下逗乐了,她自己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只是有点想家罢了,这世界上能欺负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大牙叹了口气道:“没事就好,我还怕我这瘦小的身材打不过他哩。”
阿什丽破涕为笑说到:“看你那没出气的样子,还不好好锻炼锻炼,哪天本小姐教你几招。”
“遵命,大—小—姐!”大牙故意把后三个字的音拖的又长又怪,阿什丽听罢又好气又好笑,索性不再理他。
大牙发动车子,载着阿什丽离开了米其林餐厅。
一路上阿什丽若有所思地看着车窗外,显得心事重重。
大牙从倒车镜扫了她一眼,“喂喂,女武神化身为思想家了?!”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阿什丽不高兴地嘟囔了一句。
“那小子是美国人?你怎么认识的?”
“是美国人,至于怎么认识的,凭什么告诉你?”
大牙立马顶了她一句,“我不是您的仆人吗?这种不明身份的人我理应有义务调查清楚!”
“呃,你生气啦?”
“没有,我地位卑微,不敢以下犯上。”大牙直硬硬地说到。
阿什丽听出了他的不满,软化了态度,“好了好了,那会儿情况特殊,我总不能暴露了身份吧,我承认我是有点儿过分。”
“能认错是好事儿。”大牙语调平静地说。
“那个人叫萨伦·米勒,是个摄影师和自由作家,他是我飞机的邻座。”
“罢了,我不是个小心眼儿之人,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人来历不明,你最好还是小心为妙。”
“没关系吧……我觉得他挺和善的……”
“不知道,你最好记得自己还有要务在身。”
“好吧,记住了,我会多加注意的。”
说话间,他俩驱车就来到了“人民圣战者”支部的门岗,守卫一看见熟悉的车牌号,立马挥手放行。
“玛沙迪尔叔叔!”阿什丽甜甜地叫了一声。
老书记张开怀抱,一把搂住多年未见的阿什丽。一瞬间,光阴仿佛回到了昨天,小姑娘被高高地抱起,然后叔叔用满脸的络腮胡子扎地她咯咯地笑个不停。
可惜年岁不饶人,玛沙迪尔日渐老矣,而时光却将阿什丽雕琢成了亭亭玉立的可人儿。
“我都快不认识了!”玛沙迪尔抚摸着阿什丽的额头感慨万千。
“叔叔,您辛苦了。”阿什丽一时间不能自已。
“老了老了,不过我很高兴,能见到萨贝里的女儿楚楚动人,长大成材,我想你父亲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阿拉维夫人让我替她问您好,”阿什丽顿了顿,“她让我来巴黎协助您的工作。”
“嗯,夫人也不容易,这么多年独撑局面,确实需要莫大的勇气和毅力。”
“叔叔,巴黎这边可好?”
“这几年,法国政府为了选举的需要,对我们的态度逐渐强硬起来,我们也只好低调行事,避免多生事端。”
“那为什么日本人要跟我们联系合作?”
“现在还暂时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我们只是初步接触,接下来必须谨慎行事。”
接着玛沙迪尔给阿什丽说了日本方面的要求和条件,顺便问了下她的意见。
“您和阿拉维夫人决定吧,我负责行动就好了。”
“过几天,我会安排你和他们接触的,好具体商榷一下细节。”
“您放心吧,叔叔,能帮您分忧解难,阿什丽很高兴!”
“乖孩子,叔叔这代人终会化为历史的尘埃,未来还要依靠你们些年轻人。”
“对了,大牙有没有照顾好你?”
站在圆桌旁边的大牙闻此瞪大了眼睛紧紧盯着阿什丽,阿什丽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了个鬼脸,嘿嘿一笑,“挺好的,他还带我参观了巴黎的美景……”
“那就好,这孩子和你一样都是孤儿,他跟了我很多年了,很能吃苦。”
“您还有什么吩咐吗?阿什丽随时待命!”
“你看你,这里不比伊拉克,不用那么紧绷着精神。今天暂时就到这里,你初来乍到先去休息吧,以后的事情我再安排。”
“好的叔叔,见到您还是那么亲切……”
“我今天很高兴,让大牙带你去房间安顿吧……”
大牙把阿什丽背包拿到了客房,又帮着她打扫了一番,然后问到:“大小姐,你还有什么需要吗?”
“暂时没有。”
“嗯,那我先走了,有事打电话。”
“等等,记得出去把门关上。”
“这还要你说?”
“瞧瞧你的态度,刚才叔叔问我你的表现的时候,我可是说了违心的话。”
“什么?!”
“我应该说,你惹我不高兴了。”
“有吗?”大牙一脸不快。
“没有吗?”
“有吗?”
“你自己考虑。”
“算了,懒得和你计较。”
“你可以着,拜拜,不送,本小姐要休息了!”
“哎,没长大……”大牙咕哝一声苦笑着带门离开。
幸亏阿什丽没有听见,她舒展着四肢仰面朝天地躺在床上,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拿出手机,神情欢愉地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