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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孽生心死人倏散,酒尽曲阑谁复吟2

周漠看着眼前这一切,猛地瘫倒在椅子上,喃喃道:“你都有孩子了……”那女子半晌没有说话,见周漠也没开口,终于忍不住吐出几个字:“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周漠一把推开椅子,几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扯下她的头巾,道:“你把我送你的狐裘剪成了头巾,时时戴在身上,还想在我面前撒谎?”那女子哭着去抢头巾,周漠顺势将她揽在怀里,恶狠狠道:“快说,孩子他爹是谁?是不是刚才屋里那个男的!”女子道:“是又怎么样?”周漠道:“我去一刀杀了他,你随我走罢。”那女子看了周漠一眼,使劲推开他道:“你又要杀人,你到底杀多少个人才满足?”周漠逼前几步,牢牢握住那女子的手,只见那双精巧玲珑的手处处布满裂纹,有些地方甚至渗出血,自是常年劳动所致,不禁又是难过又是愤怒,道:“婉儿,你……你为什么要背叛我,和别的男人好?”

那女子嘴角一动,淡淡道:“你已经不要我,难不成就让我等一辈子么?”周漠心如死灰,双腿一软,几乎就要跪在地上,他努力支撑着自己,靠在墙上道:“说罢,那****离开之后,都发生了甚么?”成婉眼睛微闭道:“那****狠心赶我走,我只觉天塌地陷,于是便想到了死。也不知走了多久,上了一处山崖,往下一跳,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之后才发现是一个樵夫救了我。”周漠冷冷道:“那个樵夫就是你现在丈夫么?”成婉微微点点头。周漠道:“他又老又丑,这地方更是又穷又烂,你就甘心嫁给他?”

成婉看着周漠道:“你不懂的,一来他救了我,我须报答他救命之恩。二来他也真正的爱我……漠哥哥,你还不明白么?当时我说你无论怎么样我都跟着你,可是你却将我赶了出来。现在,这地方虽穷,我却找到了爱,还有两个孩子,也很满足了。至于我为何要呆在这里,那全是丈夫的主意,这个村子其他人都出去逃难,后来就只剩下两三家人了。他说这里呆惯了,不愿离开,我自然就跟着他。”

这时,但闻“吱呀”一声响,那中年男子又迈步进屋,手里拎着一只鸡,笑道:“小兄弟,你今夜既然迷了路,就不要走了,在这里住上一宿,明日一大早我在送你出去。我们家里穷,没有什么好招待你,就杀了一只鸡,待会儿做好给你端来,先将就将就罢。”周漠哼了声,没好气的道:“不用了。”那樵夫愣了愣,又道:“我这就去宰了这只鸡,很快就来。”说着便转到内屋。

周漠死死盯着成婉,道:“这么说,你就一心一意要呆在这里啦?”成婉心中一酸,泪水夺眶而出,道:“我嫁了他,自然要伺候他一辈子……”话音未落,周漠扭头就走,成婉跌跌撞撞扑上去,抓住周漠的手道:“漠哥哥,我求你一件事。”周漠叹了口气,道:“什么?”成婉道:“求你将那个头巾还给我,如今我们之间虽然没有情意了,但儿时的情谊还在。每当我带在身上,总会想起那个在船中递它给我的少年,如果我们都未长大,那该有多好。或许我本来不配拥有那份爱,却只配拥有当时那一瞬。”周漠伤心欲绝,反是哈哈大笑,笑声凄凉无比,手一甩将头巾扔还成婉,大跨步出了门,自此不知所踪。

却说李隆基偕同众人逃至马嵬坡,适值王思礼自潼关赶回。李隆基连忙召见问明情况,这才晓得哥舒翰被贼军所杀,长安失守。君臣劫后余生,抱头痛哭。哭毕,李隆基命王思礼为陇右河西节度使,收拾残兵败将,再行讨伐安禄山。王思礼退下之后径直去找陈玄礼,叫他想方设法除掉杨国忠,方能镇定军心。陈玄礼听从王思礼言语,率禁卫军将杨国忠父子同韩国夫人在驿外乱刀砍死,又逼李隆基赐死贵妃。李隆基无法,含泪命人赐贵妃白绫一条,让其自我了断。贵妃与李隆基诀别,于梨树下吊死,至此军士方才平息愤怒,各归其位。李隆基心头大恸,命高力士安葬贵妃,独自一人回到驿中,暗暗落泪。

李隆基失了贵妃,在驿中正自伤心,忽闻一声长啸从远处传来。那啸声连绵不绝,极为雄浑,直若龙腾万里,翻滚而至。初时还在四五里之外,转瞬就愈发的清晰,不觉间已到了近前。李隆基吃了一惊,快步走出驿站,刚一听到啸声便觉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住。只见驿外混乱一片,数千余兵士皆纷纷奔走,捂着耳朵四处躲避,陈玄礼在台上喝止几声,都无人理会,当即跳下台,奔到李隆基身边道:“陛下,怕有贼人来饶,还请速速回避。”此时啸声方落,李隆基面色惨白,扶着高力士道:“贼人?可是安禄山那厮追来了?”陈玄礼道:“臣亦不知,正派人探明,陛下还是先回驿中,臣等誓死保护陛下安全。”李隆基惊魂甫定,拄着杖欲要往回走,却听一人高声道:“皇帝老儿,你躲躲藏藏作甚?快点给我滚出来!”李隆基失色道:“是谁这么胆大……力士,你快去看看。”

高力士应了声,走到军中向远方眺去,倏然人群中一阵呼喊,纷纷指向一个方位,高力士顺着众人手指方向一看,但瞧不远处有一个黑影正疾速朝这里奔至,遐迩不过一箭之地。陈玄礼瞅得真切,一面派兵护卫李隆基,一面扬声道:“拦住他!”众人得令,拔出兵刃蜂拥而上,哪料那黑影身法直逼鬼魅,瞬息窜入人群之中,左冲右突,众人竟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反被他劲力带上,倒了一片。数千兵士困不住他,却让他接连击倒,俱是大骇,纷纷朝后退却,高力士与陈玄礼相视一眼,纵身跃入阵中,一前一后,出拳向那黑影击至。

拳劲未到,那人已是哈哈大笑:“凭你们两个小辈,也配和老夫动手么?”说话间拍出两掌,分袭二人。二人顿感一股极大的力道汹涌攻来,刚想躲避,却是慢了一步,脚下一空,被那人抓着衣襟提起,双双倒飞出去。

二人跌落在地,骨头犹如散架一般,浑身酸软,动弹不得。要不是那人手下留情,只怕二人现在早已命丧黄泉。那人变戏法似地击退高力士、陈玄礼,大出众人意料,须知高力士、陈玄礼武功在军中都是数一数二,就算放在江湖之中也算得上是武林高手。此人仅用一招就令二人无法动弹,武功之高,世所罕见。

众军士见他施展出绝世武功,心中都有顾虑,不敢冒昧扑上,便将他团团围住,伺机行动。李隆基睁大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原来那人是一老者,长须白发,负手而立。身长八尺有余,气宇轩昂,飘飘然犹有神仙之概。那老者目光如电,扫向四周,冷笑道:“你们这群小卒,活得不耐烦了罢?”忽而双掌抬起,空中一分,周边气流陡然发生变化。四周兵士受不住这般压迫,口眼鼻中涌出鲜血,一齐朝那老者飞至。老者哈哈一笑,左掌一收,右掌画了个弧,那些飞来的鲜血聚在一处,状如巨蛇,蛇头一摆,霎时间朝人群扑去。饶是这群兵士身经百战,见多识广,也没经历过如此诡异景象,吓得动也未动,便让那巨蛇一一穿过,立时一命呜呼。其他兵士见“血蛇”格外威猛,哪敢抵挡,均想着保命要紧,四处逃窜。老者大喝一声,手掌翻下,一面指挥那“血蛇”摆动,一面又从其余兵士身上汲取鲜血,“血蛇”愈来愈粗,穿梭在兵士之间,只要一有人碰到,便必死无疑。片时,那老者前方百余名禁卫军皆尽倒下,剩下李隆基双腿发颤,几近跪下。

老者杀开一条血路,步步逼近,直视李隆基道:“你就是皇帝么?”李隆基退后几步,靠着墙喘气道:“是又如何?”老者道:“那正好,是你自行了断,还是老夫送你一程?”李隆基颤声道:“你为何要杀朕?”老者仰头一笑道:“老夫杀人,还需要给你理由么?”猛地一跃,扑到李隆基身前,右掌凌空拍出,直取他胸口。这一掌势大力沉,带得风声猎猎作响,就是击向一块巨石,也能将其震得四分五裂,何况是血肉之躯?眼看那老者一掌便可要了李隆基的性命,蓦然人影闪动,李隆基顿觉一股大力从体侧涌至,身不由已朝一边移了数尺,那老者发力过猛,收势不住,“轰”的声巨响,一掌击在身前那面墙上,那墙被这无俦掌力击了个粉碎,正中间赫然出现一个掌印。

老者一击不中,勃然大怒,转头一看,只见一个男子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刚要拔掌再上,那男子一步挡在李隆基面前,拱手道:“许久不见,薛前辈近来可好?”那老者瞥了眼那男子,收掌道:“你怎么也来这里了,快些让开。”原来这老者正是薛逸尘,而救下李隆基的男子便是仲云。那日仲云、左车等人离开潼关,一路向长安奔去。岂知到了长安,才听闻李隆基已携群臣内眷向西逃走,于是众人又即刻启程,快马加鞭的追了上来。左车恐李隆基有失,便让与仲云一批好马,教他率先赶至。仲云骑马赶到马嵬坡附近,听得薛逸尘那一声长啸,心中一动,循着声音驾马追赶,恰好碰到刚才那一幕,情形危急,自也顾不得太多,施展轻功,飞身上台,抢在薛逸尘发掌之前救下李隆基。

李隆基死里逃生,吓得汗水涔涔,转头一看那墙上掌印,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抓住仲云一条胳膊道:“小兄弟,你是来救驾的吗?快将此人打发走,朕重重有赏!”仲云刚要出言安慰,心中念头如电般闪过:“不好,薛前辈为人向来极其自负,我从他眼皮下抢走皇上,他必然以为我欲和他作对,待会儿难免有场恶战……”一念未绝,果然如其所料,薛逸尘一步踏上,怒喝道:“小子,你如若再不让开,老夫一掌下去,可保不了你的小命。”说完,就听一声银铃般的消音传来:“哎呦,真是吹牛,我听着都觉怪不舒服,云哥哥,你可得小心呢。”

薛逸尘听得有人出言讽刺,火由心生,转头道:“是谁这么放肆,没大没小。”众人目光一转,但见一女子骑着一匹白马缓缓行至,她身后尚跟着四五名女子,均是一样的装束。又过一会儿,从那群女子后拥出一队人马,左车、苏忘机当先骑出,走到台下,双双跃下马跪拜参见,仲云望着远处那女子道:“露儿,你快下马,当今圣上在此。”孙露薇嗯了一声,仿佛极大地不情愿,身后陶梦诗、欧阳聆琴扶她下马,众人随着一起跪倒在台下。

李隆基见台下跪着黑压压的一片,却一个也不认识,问仲云道:“这些都是何人?”仲云施了个礼道:“他们都是武林豪侠,听闻陛下有难,皆赶来相助。”李隆基心中大喜,唤众人平身,薛逸尘冷眼相望,不耐烦道:“皇帝老儿,老夫和你的账还没结呢?”李隆基一度被薛逸尘逼得狼狈不堪,此时有群豪相助,胆量自然壮大了些,指着薛逸尘道:“大胆,你居然敢跟朕这么说话,来人呀,将此人速速拿下……”话毕,薛逸尘扫视四周,众人与他四目相对,都觉其中有一种莫名的威慑,许久也没人敢动一下。薛逸尘干笑道:“你叫这群蠢货来捉拿老夫,实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台下听他这一说,有人站不住了,大声骂道:“你算什么东西,来来,咱俩比试比试。”薛逸尘身子未动,那人刚刚嚷完,便一声惨叫,委顿于地。众人大惊,围上前去一看,更惊得说不出话来。但见那人脸上神色异常僵硬,眼睛、嘴皆张得奇大,从中渗出汩汩热血,死状尤其可怖。孙露薇身旁的那些女弟子未见过这般死法,都“啊”的一声,扭过头去,一颗心儿砰砰乱跳。在场诸人霎时慌作一团,谁也没有看到薛逸尘究竟如何出手击毙此人,只有仲云等少数的高手眼力奇佳,看到薛逸尘只不过伸指一弹,那人便丢了性命。

苏忘机见薛逸尘使出这般精妙武功,心中一凛,一个身影从他脑海里迅速闪过,当即扬声道:“阁下可是剑魔薛逸尘?”众人一听苏忘机说出这个名字,俱是为之一震。只因他名头太过响亮,几十年前,习武之人听到他名字还闻风丧胆,直至薛逸尘在江湖中销声匿迹一段时间,武林才恢复了平静。温群站在苏忘机一旁,低声道:“此人武功出神入化,只可惜为人不善,今日咱们合力将他擒住,勿要让他跑了。”

薛逸尘望向苏忘机,赞许道:“不错,你居然认出了老夫,还算有些本事……”那个“事”字还没出口,但见他身形一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李隆基扑去。苏忘机忙道:“小心。”仲云陡觉掌风袭来,刮得面门生疼,暗叫不好,连退两步,双腿蹲实,左手变“惊雨载云掌”内收,右手骈指一点,指向薛逸尘肘部的“曲泽穴”。这一守一攻发挥的恰到好处,威力绝大,薛逸尘武功再强也怠慢不得,左掌斜掠,挂开仲云右手,右拳猛地击出,恰似出洞蛟龙,疾向仲云胸口撞去。亏得仲云武功高强,后背一弓,抓起李隆基,朝后弹出丈许,薛逸尘一拳击空,咦了声,忖道:“数月不见,小子功夫又有精进?”

殊不知仲云这一躲闪看似容易,实则甚是险恶,若是适才他稍一犹豫,便会让一拳击个正着,当下恭恭敬敬做了个揖道:“前辈武功精湛,在下万万不是敌手。”薛逸尘道:“那还费什么话,快把皇帝老儿交出来。”仲云道:“且慢。圣上究竟与你有何仇怨,为何非要这么苦苦相逼?前辈不妨说出来,让诸位英雄评评理。”薛逸尘大袖一拂道:“也罢,老夫便讲给你听。一则老夫乃薛将军之后,薛将军晚年仅败了一仗,便被当时那狗皇帝贬为平民,丝毫不念及他以往功劳,实是可恶。老夫今日至此,便是要为父亲讨回公道,此则私人恩怨。二则如今这皇帝不思进取,弄得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致使叛贼耀武扬威,跋扈嚣张。老夫杀了他,也可说是为天下生灵讨回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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