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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九霄细雨催衣乱,万里寒光射眼酸2

赵独鹤拱手道:“兄弟既有要事,大哥也不好挽留,就此别过了。你一路上需多加小心,咱们武林大会再见。”说罢,不待仲云告辞,转身便携着孙三李四离去,一边长笑一边高唱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声音大如洪钟,不绝如缕,直过了良久,待到三人身影消失不见,那歌声才慢慢停息了。

仲云望着三人去远,心潮起伏不已,感慨万千。只觉孙露薇靠着他肩,柔声道:“你这个大哥可真是有意思的紧,若是所有人都像他活得这么自在,人们哪里顾得上争名夺利,世上不就会少很多纷争么?”仲云转身微笑道:“那是自然,我大哥独行独往惯了,从不受他人束缚,只是红尘攘攘,有太多的不得已。你说国君自在么?他虽有万里河山,万千子民,却得时时顾及天下苍生,操劳万分。若是寻常百姓,亦得耕地种田,纳粮交租,还需照顾妻儿,也是辛苦的很。要想一下子遁离世事,活得逍遥舒服,确实也是十分不易。”仲云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肺腑之言,连他自己也颇为吃惊。殊不知他在江湖上漂泊几年,心性早已发生改变。以往的那种狷介之气慢慢被消磨殆尽,更加多了一分稳重,一分成熟。

孙露薇笑道:“云哥哥,你说,如果你救出师父,参加完武林大会,会去干什么呢?”仲云愣了愣,道:“我还要去寻霜妹,医好她的眼睛。”孙露薇道:“那你医好了霜妹的眼睛,又会去做什么呢?”仲云怔了片刻,道:“这一点我倒是从没考虑过。”孙露薇扑哧一下笑出声来,道:“你傻呀,当初你离开在渊山庄想过要去参加武林大会么?”仲云心道:“那时我只想着去找依儿……”孙露薇道:“你适才不是说了在人世中身不由己么,既然总是身不由己,还想那么多作甚?唉,总之我无依无靠,你要去哪里,我也随着你,你到时不会不理我了罢?”仲云笑了笑,正欲答话,忽听一阵叫嚷声从身后遥遥传至,孙露薇立时抽出长剑,娇喝道:“什么人?”

须臾,只见两个人一般身材,打打闹闹来到仲云身前。仲云、孙露薇一见,皆是哑然失笑,原来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孙三李四。孙露薇佯作生气,长剑一挺,一招:“举火燎天”飞刺孙三上盘,孙三见孙露薇冷不丁刺来一剑,慌忙躲闪,哇哇大叫道:“女娃娃,你好不识规矩,俺又没把你怎么样,你何故对俺动手动脚?”孙露薇眼睛一瞪,柳眉竖起,顿脚道:“你胡说,谁稀罕对你动手动脚?”李四道:“老三,这女娃娃说的不错,她只是对你动手,哪有动脚?”孙三眼睛一翻道:“你个笨蛋!动手动脚是一个动作,就比如说你要吃鸡蛋,先剥鸡蛋壳,接下来就要吃蛋。她既然对我动手,接下来自然就会动脚了。”李四不甘示弱道:“那她还没动脚,就不应该说动手动脚。”

二人嚷来嚷去,争论不休,仲云赶紧打断道:“你们两个不跟着我大哥,怎么反倒跑回来了?”李四跳起来嚷道:“不是大哥赶我们走,我们才不会回来呢。”仲云道:“这么说,是大哥叫你们回来的?”孙三道:“不是他还能是谁?他说你们定有难事,叫我二人回来助你们,否则……”孙露薇听他说话一本正经,忍不住笑道:“否则什么?”李四道:“否则他就不当我们大哥了。”孙三道:“对对,所以我们赶紧奔回来了。”

仲云若有所思,心想:“必然是和大哥吃酒时,大哥看到我面有难色,便猜出些端倪。是以我们分开后,他才会叫这两人回来助我。大哥心思缜密,又处处助我,这番恩情叫我怎生报答?”一念未绝,又听孙三李四吵了起来,仲云眉目一锁,道:“大哥既然让你们回来助我,你们就得听我吩咐,否则你们还是回去罢。”

孙三李四听得仔细,皆是大惊,异口同声嚷道:“别赶俺们回去。”仲云道:“那也容易。这一路上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多说话,怎么样?”孙三道:“那岂不把人憋死。”李四道:“不错,死了事小,憋死可不好受。”仲云哭笑不得,拂袖道:“算啦,你们还是回去罢,恕不远送。”此言一毕,拉着孙露薇就走,孙三李四见状赶忙大声叫道:“等等,俺们再不多话啦……”说着,边跑边跳,紧紧地随着仲云、孙露薇二人。四人一行,脚步不辍,疾速朝尧山赶去。

向西行了两日有余,又折向北走了一程,抬眼一望,但见远方翠峰迭起,高低错落,形态各异,大多极似人形。更被山雾笼住,飘渺模糊,显得格外神秘。仲云找来当地人一问,才知此地正是伏牛山东段的尧山山区。孙露薇道:“天色已晚,我们要不要在山脚下投宿,待得明日一早再上山?”仲云想了想道:“那封信上说,师父是在尧山山麓的一片竹林中,那片竹林想必离这里不远,我们还是先去看看罢。”他救苏忘机心切,也顾不上休息,一想到就能见到师父,不由精神百倍,疲乏之意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孙露薇素知仲云的脾气,也不好拂他的意,于是道:“也好,如果今日能将苏前辈救出,也不用拖到明日了。”仲云看着孙露薇憔悴的面庞,心中顿生怜意,柔声道:“这几****一直随我奔波,今日一去更是凶多吉少,你若是累了,就先找一处客栈投宿,待我救了师父,再来寻你……”话还未说完,就听孙露薇打断道:“我跟着你又怎么会嫌累呢?倘使你不带我去,我反倒会担心很久,那才累呢。”

孙三倏然哈哈大笑一声,窜至两人身前,摇摇头道:“你们俩个又在说什么甜言蜜语,也不怕羞死人,要去就去,还那么多话作甚,俺去前面探探路,先行一步啦。”回头又道:“老四,你去不去?”李四道:“可有什么好玩的么?”孙三道:“那是自然。”话音甫落,已一阵风般的奔出几步,李四急道:“等等俺。”亦是跟着奔了出去。仲云笑了笑,道:“我们随着他们罢。”当下揽起孙露薇,快步跟上。

四人行得甚快,不过一会儿已离开山镇,来到尧山山麓。此刻斜日西沉,雾气弥散,山中鸟雀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众人各怀心事,均没有言语,待得转过一条山径,便到了一处溪水边。那溪水甚是清冽,汩汩流动,发出鸣环般的响声,仲云向远处一望,登时大喜过望,指着前方道:“看,这里正有一处竹林,不知信上所说的是不是此处。”李四笑道:“啊哈,这竹林里面有什么古怪么?我先去耍耍。”也不听仲云劝阻,当先冲入竹林之中,孙三大呼小叫,紧紧跟随,转眼间两人俱都消失在竹林里。

仲云抽出长剑,护着孙露薇迈入竹林,刚一进竹林,便觉有异,孙露薇身子微微一颤道:“这片林子静得可怕,那两个笨蛋去哪里了?”仲云环顾四周道:“不晓得他们二人去哪里了,我且唤唤试试。”当即吞腹吸胸,连喊三声,这三声内力充沛,足能传遍十余里,等到声音停歇,还是没有听到回应。仲云暗觉不妙,忖道:“这两人心性虽是不遑,但却也听话,往日我一唤就来,如今怎地无声无息?怕是让歹人给擒住了。”拉了一下孙露薇道:“你跟紧我,不可离开半步。”孙露薇“嗯”了一声,却是大气也不敢出。这时暮色已至,林中寒风流泻,倏忽而过,发出呜呜地怪响,加之月色扑来,在地上投下斑斑驳驳的影子,愈是诡谲异常。

孙露薇低声道:“云哥哥,我们回去好不好?待得明日一早再来。”仲云微微皱眉,道:“那两个蠢货还不知身在何处,若是把他们丢了,到了大哥那里也不好交代……”正说着,忽听孙露薇颤声道:“云哥哥,你看那是什么?”仲云循着孙露薇手指方向看去,但见一团荧火飘忽不定,时而向西,时而又向东,徐徐朝这里靠近。仲云定了定神,嘿嘿笑道:“只怕是什么无聊之人搞的鬼罢!”倏然手腕一翻,瞬即拈起一个石子,甩手掷出。这一石子经仲云内力催动,去势极快,只闻“噗”一声,那团荧火霎时熄灭,忽然从草堆里跳出一个人来,大声叫着,声音嘶哑,显得痛苦万分。

仲云哈哈笑道:“这石子滋味不错罢。”忽而厉声道:“你们头领是谁,快叫他出来!”那人叫声未毕,竹林四面又亮起数十个荧火,纷纷朝中间围拢过来。那些人片刻便围到近处,离仲云、孙露薇二人遐迩不过十余步,仲云这才看清,那些人身材高大,手中各自提着一把朴刀,衣饰与中原人有异,自是吐蕃人无疑。仲云心念电闪:“达克库一直以为中原武林两大秘密我必知其一,他们将师父擒去,就是来赚我上钩的。今日果中蛮子的埋伏,要想脱险,实是大为不易。”念头未绝,只见人群一侧朝两旁分开,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此人一身白袍,手中倒拎两人,那两人让麻绳捆了个结结实实,正是孙三李四。

孙露薇急道:“你们两个蠢货,怎么叫人抓啦。”孙三李四听得,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声,原来他俩人的嘴皆被塞住,怎么努力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仲云心头暗凛,跨前一步,拱手笑道:“姓马的,幸会幸会,那日去的仓促,未曾好好道别,今日一见,尤未减当时之姿啊。”马基尔随手一抛,将孙三李四掷在地上,背着双手道:“仲云,那****的雕虫小技,今日再也不管用了,乖乖束手就擒罢。你不是想见你师父么?倒也容易得很,你自断双臂,跟着我们上山,自然就能见到你师父了,哈哈。”仲云冷冷道:“阁下所言甚是。在下不才,最喜用雕虫小技,但阁下却次次陷于雕虫小技当中,倒令我无所适从了。”马基尔倏地一愣,啐了口道:“小子油嘴滑舌,远胜昔时。”仲云淡淡道:“彼此彼此,阁下大言炎炎,在下比之,犹似小巫见大巫,不敢卖弄。”

马基尔哼了声道:“仲云,我再问你一句,你们随不随老夫走?若是一意孤行,就休要怪我们对你等用强了。”孙露薇秀口一张,嗔骂道:“老不要脸的死贼,谁愿意随你走?杨庄主……杨庄主都没这样吩咐过我,你算是什么东西,凭什么这般颐指气使?”马基尔眼光直射孙露薇,狞笑道:“女娃娃嘴里不干不净,待会儿正好让我调教调教。”孙露薇长剑一指,道:“云哥哥,这老贼不识抬举,咱们并力将他拿下,给他点苦头吃。”马基尔沉声道:“女娃娃大言不惭,眼下我们人手众多,可容得你们胡来么?”仲云指着孙三李四道:“这两人只是在下的朋友,与你们没什么瓜葛,先把他们放了,我再随你们走不迟。”

此言一毕,只听地上发出沙沙响声。仲云低头一看,但瞧孙三李四正奋力挪动着身体,朝自己直摇头,眼里充斥着惊惶之色。马基尔狠狠道:“仲云,你当我傻瓜么?再说达克库将军吩咐过,凡是来到此处的外人,一个也不能活着出去。”仲云抬起长剑,仔细凝视着剑锋,一边嗤笑道:“姓马的,那个达克库究竟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这般为他卖命,想你也是个堂堂拜月圣火教教主,西域一代武林宗师,竟落得如此下场,着实可悲之极。”马基尔双眸暴睁,大喝道:“你乱说什么?”仲云一瞥马基尔道:“达克库只想利用你,可惜你还被蒙在鼓里。唉,你且跨前一步,看看自己左膝下关节三寸处是否疼痛?”马基尔将信将疑,刚往前跨了一步,忽觉眼前一花,仲云长剑犹如泥鳅也似,转瞬便到自己面前。

这一惊非同小可,幸亏马基尔变招奇速,在仲云剑锋离自己仅距一寸时斜身避过,不由吓出一身冷汗。周围众人谁也没料到仲云会突然出手,也不禁发出一阵惊呼。原来仲云适才迈前一步,就是为了能伤到马基尔,而刚刚对话之中,他脑中已然算准只有再近一步,才可仅用一招便能刺中马基尔。是以他故意诓骗马基尔,教马基尔上前一步。马基尔又最在乎自己性命,只道达克库有意害他,已被仲云发现。因此不知是计,正中了仲云圈套。

却说仲云一剑未能刺中,心下暗叫可惜,蓦地长剑回锋,轻轻一挑,孙三李四身上绳索登时被削断。马基尔见状勃然大怒,大叫道:“小子你找死。”一个跟头跃上,五指一分,朝仲云劈头盖至。仲云一招:“回锋望雪”,剑锋一颤,指向马基尔“中庭穴”,迫得他后退几步,接着大笑道:“不错,我正是找你,寻你去死呢。”他随口一诌,竟是反骂马基尔。马基尔一时惊怒交加,双掌分合不定,展开“火印神掌”与仲云缠斗。

此刻孙露薇娇喝连连,已同众吐蕃武士斗在一起。孙三李四解开束缚,别提有多么爽快,孙三憋了一肚子的气,破口骂道:“他奶奶的,敢绑你老子,让你等尝尝老子臭鞋的厉害。”弯腰摘下自己鞋子,奋力一掷,那鞋子去若流星,向一名吐蕃武士脑后砸去。那吐蕃武士本欲从背后偷袭孙露薇,忽觉身后风声猎猎,一回头正被孙三的臭鞋砸了个准,顿时晕头转向,一跤栽了个野狗****。

孙三拊掌大笑道:“妙极妙极,老四,你要不要试试?”李四被马基尔擒住时吃了两个嘴巴,一直怀恨在心,此时脱离了束缚,焉有袖手旁观之理,只见他脚尖点地,身子一旋,“砰砰”两脚踢中两名吐蕃武士脑后,他这两脚的力道足以震碎巨石,那两个吐蕃武士受了他这两脚哼也没来得及哼,便一起送了性命。孙三呆了呆,痴痴道:“着啊,你比我还狠。”兔起鹘落,冲入敌阵当中,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片刻的功夫,又用数名吐蕃武士当场毙命。

这样一来,形势大变。本来仲云身受要挟,情形不利,此间救孙三李四出来,局势瞬间倒向仲云这边。那数十个吐蕃武士人数虽多,但只不过是小卒小勇,近战中如何能是孙三李四等人的对手?又过一会儿,吐蕃这边已损失近半,剩下的吐蕃武士犹自苦苦支撑,且战且退。

仲云与马基尔那边也斗得正紧,二人的武功本事伯仲之间,但一来仲云手持长剑,占了优势,二来马基尔见本方情势急转而下,心神不定。此消彼长,又拆了五十招上下,马基尔逐渐落在下风,左支右绌,渐成败相。仲云瞧得真切,忽然一招:“劫花济露”,纵起一丈,从上至下,朝马基尔肩头劈去。马基尔急忙撤步,双袖拂出,一左一右袭向仲云。仲云似乎早已料到马基尔会出此招,当即手腕翻转,剑锋一截,朝马基尔长袖削去。马基尔“咦”了一声,右掌倏然从长袖中穿出,中指一弹,攻向仲云剑面。仲云哈哈一笑,长剑竟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前一送,直直向马基尔腋下刺去。马基尔没料仲云此招中还藏有如此杀招,稍一疏忽,“噗”的一声,仲云长剑已然将马基尔刺中。

马基尔只觉一阵剧痛袭来,眼睛一红,陡然间纵声长啸,左掌从下穿出,猛然拍向仲云胸口,欲要与其拼命。仲云哪里肯让?须臾身子一弓,翻身疾退,马基尔一掌抡空,险些下盘不稳,摇摇晃晃的便要栽倒。仲云心想:“你这恶贼不知残害了多少女子,今日死到临头,休想从我手上逃走。”此间他占尽优势,长剑一抖,刚准备再行攻上,忽然听得一阵叫嚷声,从竹林外徐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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