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的仆人顿时跪了一地,宅子门前路上的行人虽然都不敢出声,但心中也都暗暗记下这个小贵人。驸马虽是这样说,但也不乏有人猜测这个小姑娘是驸马在外面和别的女人生的。可是王敦的狠绝手段是人人知道的,他能看着如花美姬在自己面前惨死也不喝酒的事也是出名的,可是就算是靠血缘,王氏里面,除了他神仙似的弟弟王导,他又给过谁好脸色看?可是不管怎么说,人们也只是敢想想猜猜,不敢真的说些什么,更别提让宋袆知道了。
宋袆是坐在王敦的肩上进的王氏宅子,看着接连跪了一地的仆人,宋袆突然有些明白王敦日后要叛乱的心情了,如此高高在上的感觉,是非常迷人的。到了厅上,王导将宋袆放到梨花木的椅子上,却见一个仆人匆匆跑进来,低声对王敦说了些什么,王敦又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宋袆:“难怪绿珠急着送你出来,原来是石崇倒台了。”王敦话音刚落,宋袆便知道绿珠依然是跳楼了,却还抱着一线希望抓着王敦的衣袖道:“师傅,师傅她怎么样了?”
“从崇绮楼跳下来,你说能怎么样?”王敦声音冷得如腊月的寒冰,宋袆眼前黑了一下,摇摇晃晃的却还是不肯放手:“尸体呢?”
“尸体?”王敦遣退了仆人,弯下身子,面贴面的看着宋袆苍白的小脸:“你想要?”
宋袆咬着唇,然后没有畏惧的点点头:“我要把师傅埋起来,不再让任何人打扰她。”
王敦的眸子变幻了几种色彩后,直起身子:“这不是什么难事。我可以帮你达成这个愿望。我不知道你从哪里来的,小东西。”
“我有名字,我叫宋袆。”宋袆打断王敦纠正他。
王敦这次并没有恼怒,也没有生气,只是继续说道:“好吧,袆儿。不管你从什么地方来,那里的人一定都没教过你什么叫识时务。这是我要教你的第一点,今天石崇倒了,你可以来找我王氏,他日我王氏要是也倒了呢?”
宋袆刚想说什么却被王敦点住唇:“你不像个孩子。当然你也和所有女人一样翻了个错误,那就是爱上了我的弟弟。你要知道……”男人轻笑了一下:“我那个弟妹可是不会手软的,你这么漂亮的姑娘,超过十岁被她看到在茂弘身边,可是活不到第二天早晨的。你就不要再妄想了。”
宋袆没有说话,虽然她知道王导这个年纪一定娶妻了,但是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心中一紧,心中生出许多滋味来。王导已经结婚了,按着她来说,即便再喜欢,也不可能为此伤了另一个女人。王敦见她低下头,便走过来拍拍她的头:“茂弘在乎的只有这个天下而已,你不要对他有太大期望。为了贤明这个名声,他可是能抛弃一切的,甚至是整个王氏。他无缘无故的为什么要给一个小女孩玉蝉,更何况这个女孩还是石崇所宠爱的。你心里要明白,要尽早抽身啊,袆儿。”
“那么大人呢?”宋袆扶着椅子站起来,站在凳子上的她才勉强能与王敦平视:“大人不肯能是无缘无故的帮我,大人现在救我,对我好,他日想来也是有目的的。大人的目的就比茂弘哥哥单纯了许多吗?”
宋袆这才第一次看清楚王敦的眼,那眸子与王导全然的漆黑不同,透着些琉璃色的光芒。那目光中闪烁了几下后,又恢复了惯有的高傲:“你说的没错。我喜欢明白人,既然这样,袆儿我不妨告诉你。司马家的人想来薄情寡义,茂弘他终始会被负,倒不如我先负他们,免得茂弘受苦。而你,袆儿。我会精心调教你,迟早有一天你会派上用场,在我还没有成功的时候,你就在司马家的人身边,为我看护着茂弘。”
“那大人还是把我杀了吧。”宋袆看着那眸子里突起的惊讶:“我不会做任何人的工具,你的也好,茂弘哥哥的也好。我只选择我喜欢的人。如果大人不能给我自由,不如现在杀了我。”
“你懂什么叫自由吗?”王敦的嘴边泛起一个凶狠的笑:“就凭你现在这样,我就算放了你,你还是为奴为婢。我听说绿珠是在江里捡到的你,怎么你前世是条水草吗?不懂得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男人庇护的平民女人是没有自由的资格吗?”
“或许在大人看来是这样的,但是大人锦衣玉食可曾也是夜夜难寐?大人身为驸马,而且美人环绕,说到底也没有一个自己所喜欢的人。活在这世上,虽然是荣华富贵了,却是每日不称心的和别人斗着,若不将别人致死,死的便是自己。大人从没见过自由的美丽,自然不知道它的可贵。做人玩物的日子,袆儿情愿从来没有,倒不如现在就死了干净。”
王敦看着面前脸有些涨红的女孩,他可能没有想到,之前这女孩子活了二十多年都不曾如此激动地辩解过什么。宋袆在老去以后曾经想着,自己或许还是有那么一瞬喜欢过王敦这个男人的,就在他抱起自己说:“那好,袆儿,我给你自由。你给我看看自由有多漂亮。”的时候。那一刻,宋袆感受到的不是一个父亲的怀抱,而是一个男人的,这个男人有力量,有胆识,有谋略。他只要说答应了自己,那么她便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