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云山从公文包里拿出纸和笔。郭副所长负责询问,王云山负责记录。前些天,王云山做了几次赌博方面的笔录,还好,顺利过关。
不知是那当事人表达得不清楚还是王云山有些心不在焉,这次居然半天也没记上多少个字,而且其中有些方言我一下子还难以反应过来,末了,连一向自以为文字表达能力还不错的王云山心里有些不安,这份笔录的确做得不行。
郭副所长看出了王云山的心不在焉,便拿过笔录看了一会儿,脸色慢慢阴了下来,只说了一句,“还是我来记。”
王云山如坐针毡,局促不安地看着郭副所长一边问情况一边做记录,此时羞得恨不能钻到洞里去。
在回所里的路上,郭副所长笑着对我说:“小蔡呀,今天你这份笔录没有记好,我看了一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还有的方面意思没有搞清楚,特别是有些话他是怎么说的就应该怎么记,而你明显写上的是你自己的语言。”王云山想想的确如此,不由得信服地点点头。
“小蔡呀,这个记笔录呢,你不能随便篡改原意,也不能纯粹照搬照抄,更不能把自己的话强加上去。以后好好学学这个作笔录,这可不像你在当兵的时候写心得体会,可以无限想象和随意美化修饰,它是要实事求是,要经得起法律的检验。我们有些民警呀,当了一辈子的警察,说不定连一份笔录都做不好呀。”
接着,郭副所长严肃而又认真地说:“我们局里有一个警察在一次办一个案子的时候,当然是因为水平的确有限,在讯问和做笔录的时候,言不由衷,偏离主题,忽视细节,导致该固定的证据固定不了,该重点突出的地方未突出,该问到的地方没问到,最后让律师钻了空子,以致结果是重案轻判。”
想不到一份笔录都大有文章。在文字上有点自诩不凡的王云山不由得洗耳恭听。
“郭所长,谢谢你的教导,真的,你今天替我上了一课。”王云山由衷地说。看来郭副所长这个人的确不错的。
晚上回到派出所,王云山跟丹尼斯写了到派出所后的第一封信,信中王云山不但提到了那两具尸案、那两次抓捕,还提到了今天的笔录和郭副所长的教导,同时说到派出所的一些基本情况,尤其是郭副所长这个人,他是军人出身,性子很直爽,为人实在、厚道,对王云山也很关照,他就是王云山们常说的师傅云云。
洋洋洒洒几千字,直到近十二点钟,王云山彻底地抒发了一下初当警察的感受和体会,才洗刷上床开始了哑功的修炼。
在派出所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地跟着同事们东家长西家短、鸡毛蒜皮的事处理了不少,也学到了不少。只是每次出去,总觉得腰杆子硬不起来,为什么?不像警察!
刚到派出所,王云山眼看着他们那身橄榄绿绿得刺眼,恨不得马上就能有一套制服穿在身上,王云山虽说瘦了一点,但那身警服一穿,估计形象会马上增色不少,也会招徕一片回头率的。于是做梦都想警服尽快发下来。
有一天,王云山跟着郭副所长到局里批案子的时候,顺道来到了政工科,见到了周科长。
周科长依然是那么笑容可掬,“怎么样,小蔡,感觉还好吧?”站起来就要倒水。
我赶忙制止了他:“谢谢周科长,我们马上就要走,我冒昧地问一下,我们的警服什么时候能够发下来?”
“噢,这个呀,可能要明年这个时候。”
什么?我几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明年?王云山犹如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有气无力地问,“怎么要这么久?”
“哎,你不知道,像我们的制服都是要县财政负担,局里是不会负担的,也负担不起。它要等一批一批的报上去,统一核定,再拨款购置。这样一来二去,一年后能发到制服就算是不错的了。”
王云山没精打采地告辞出来,人家周科长说得很清楚了,有什么办法呢,不就意味着王云山要当一年没制服、没警衔、没警官证、没配枪的警察。
他娘的,这算什么警察!王云山终于忍不住暗暗骂了一句。自己当兵的时候,虽然不能说什么,但是衣服还是能够得到保障的,现在到了地方警察的队伍里,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反而保障不了啦。
在公安局大院,晃来晃去的就有一些穿着警服的警察,这个时候,觉得那橄榄绿还有那臂章上的“公安”两个字竟是那么扎眼。
想想每每下乡,都要郭副所长亲自介绍“这是我们派出所刚分来的小蔡”,那些乡干部也好,村干部也好,就是那些老俵都要用那狐疑的眼光扫扫我,那狐疑的目光虽然稍纵即逝,但王云山哪里不知道里面的含义,不就是在想派出所的,怎么不穿警服?
有一天,王云山忍不住好奇地问郭副所长身上那把枪,在此之前王云山虽然玩的枪很多,但是这种五四式指示听说过,没有玩过。他当时玩的都是最好的装备,很难见到这种手枪。
“这种枪叫五四式,也就是1954年研发出来的国产手枪,这种枪使用国产51式7.62毫米手枪弹,可以杀伤50米内有生目标,在25米距离上能射穿3毫米厚的钢板、10厘米厚的木板、6厘来厚的砖墙、35厘米厚的土层。54式手枪全重0.85千克,弹匣容量8发,弹头最大飞行距离1630米,初速420米/秒。应该说杀伤力强,很实用,性能也较先进。现在我们局大部分人配的是五四式手枪。”郭副所长不愧是当兵出身,对枪如数家珍。
八月中旬的一天,酷热难耐,但派出所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警察们无法坐在办公室坐等事情上门,还有很多的工作要做,这不,上级又部署搞什么“收枪治爆”,弄得王云山心里直纳闷,怎么现在连猎枪、气枪都不能合法拥有了,老表岂不会翻了天?自己的爷爷以前可是经常带着自己去打猎,现在如果不用这些武器了,打猎用什么啊?
“有意见也没有办法。这可是从上到下布置的任务,马虎不得,年终的时候,这也是一项重要的考核内容呢。”郭副所长从车棚里推出摩托车,“走吧,今天我们到尖沙圩田心村去,那里靠近山区,估计有些猎枪,先去调查调查。”
顶着烈日,郭副所长和王云山来到田心村,一些在村口的村民见状围了过来,一个满脸沧桑柱着拐杖的老头颤巍巍地开了口:“郭所长呀,请你替我们作主呀…”
郭副所长在大庙呆了好几年,辖区每个村落基本上都去过,加上他和老表们合得来,所以很多人熟悉他。
郭副所长见状,赶紧支好摩托车,握着老人的手说:“老人家,不要急,慢慢讲。”
很快,郭副所长和王云山搞清楚了事情的缘由:原来,田心村村后的百亩山林近来经常出现偷伐树木的现象,每次都是两三棵,盗贼将碗口粗的松树砍倒后,把树枝去掉,留下一片狼藉,然后将树干搬走。虽然并不值多少钱,但造成的影响却很恶劣。村民们都在骂贼不是人。
原来如此,王云山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这样的案子算案子么?
郭副所长当场答应一定帮他们将偷树贼查出来,王云山心里却在嘀咕:是不是有点吃饱了没事撑的?几棵树值几个钱,犯得着吗?
郭副所长仿佛看出了王云山的不屑,反问王云山:“你觉得你应该怎样办这个案子?”
王云山想了想说:“从刚才他们介绍的情况来看,盗贼肯定就在田心村。”
“哦。”郭副所长用赞许的眼光看着王云山,“说下去。”
“第一,从树的价值来讲,并不值几个钱,在乡下,偷几棵树等同于偷鸡摸狗,按道理,偷树不会跑到离很远的地方去偷,犯不着;第二,从每次偷几棵的情况来看,说明盗贼没有用交通工具,没有用交通工具,则也说明盗贼就在山脚下的村庄,而山脚下的村庄只有田心村,田心村并不大,一家一户去摸排问题不会很大,总可以找到线索。”王云山很自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