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南泥湾》，传唱了多少年？一首《回延安》，打动了多少人的心？一部《白毛女》，使多少人流下眼泪?《放声歌唱》《十月颂歌》《雷锋之歌》《三门峡——梳妆台》《桂林山水歌》《西去列车的窗口》等脍炙人口的作品，至今仍在广大读者中传诵。
提起贺敬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作品被收进大中小学课本和多种选集，影响了一代又一代人。他的作品1951年就荣获了“斯大林文学奖”。2004年12月15日,中国作家协会在北京举办“贺敬之文学创作生涯六十五周年研讨会”，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书记处书记、中宣部部长刘云山和中央书记处原书记、中宣部原部长邓力群发来贺信，中宣部副部长李从军、中国作协党组书记、副主席金炳华出席会议并讲话，李瑛、张锲、陈建功、高洪波、吉狄马加、雷抒雁等两百多位文艺界著名人士参加会议。
贺敬之不仅是著名诗人，还是宣传文化界重要的老领导。他十六岁到延安参加革命，十七岁入党，新中国成立后曾任《人民日报》文艺部副主任、中国戏剧家协会书记处书记等职。“文革”中他被下放首钢劳动，1977年后出任文化部副部长、中宣部副部长，第十二届、第十三届中央委员，全国第七届人大常委。出任要职之后的贺敬之，在文艺界拨乱反正、平反冤假错案、解放思想、活跃新时期文艺创作等方面，作出了重要贡献。1989年7月，年届六十五岁，已从中宣部领导岗位上离休两年的贺敬之，再次被中央任命为中宣部副部长，文化部党组书记、代部长，一直到1992年9月，因患肺癌身体不适，中央才批准了他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请求。离休后的贺敬之，仍然拖着病体练习书法，坚持创作，不断有诗作和文论问世，让人敬仰不已，尊称“贺老”。
贺老和夫人柯岩1994年9月曾到洪雅县槽渔滩综合开发区访问，并小住数日，留下组诗《槽渔滩诗草》，可惜当时我无缘拜识。我是1997年在北京工作时与贺老认识的，以后多次去他家拜访和做客。一位高山仰止的人物，近距离接触了，感觉他就像一位慈祥的长辈。
贺老住在北京三里河南沙沟,家里十分简朴。一套住了三十多年的老房子，白色的墙壁、水磨地砖、黄漆木门、拉线灯闸，上世纪七十年代末的“罗马尼亚塑料贴膜家具”,不足十平方米的客厅，一台二十九寸的彩电，一部普通电话机，发旧的布沙发，墙上挂着一些名家书画，书柜里放着书籍和放大了的贺老和柯岩的照片。每次去他家，中等身材、衣着朴素、满脸慈容的贺老都会亲自开门，泡茶倒水，嘘寒问暖，十分热情。聊天中，他总是静静听你诉说，然后慢慢阐明自己的观点。他的谈话不离时局政治和百姓情怀，思维清晰，条理清楚，言简意赅，又不乏幽默风趣。微笑里饱含着慈爱，严格中充满激励。他不仅给你讲人生历练，文坛往事、地方风情，还关心你的工作、生活和业余创作，让那不算宽阔的客厅里，溢满浓浓的温馨。
贺老德高望重，平等待人，对后辈的请求，有时甚至是过分的请求，他都会尽量满足。1997年秋天，那时我借调在《中国林业报》社工作，专题与副刊部主任李青松要我去找贺老为“森林”文学副刊题写刊名。我觉得很为难，拜托柯岩阿姨代为转告后，又在电话里小心翼翼地给他作了汇报，不久就收到了他老人家的题字。为此，报社社长黎祖交夸我为《中国林业报》作了贡献，其实如果不是贺老给予支持，我又如何能办成此事呢？2006年6月，我任四川天全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兼外宣办主任时，县委常委、宣传部长杨茂涛要我去找位名家，为天全中学新校区题写校名。我犹豫很久，就找了他老人家。虽然他老人家那时身体不太好，但还是为天全中学题写了“四川省天全中学”校名。由贺老题写的校名被铸成牌匾悬挂在校门口，至今激励着天全中学全体师生拼搏进取。2008年12月29日我去北京出差时，想起不久后可能离开四川去江西省林业厅工作，于是决定去看望贺老。2009年1月3日上午从和平里去贺老家时，虽然有朋友开车相送，可由于路程太远、一路塞车，紧赶慢赶，还是比约定时间迟了二十多分钟。轻轻敲开他家门后，看到他家的客厅里已有两位客人。贺老起身，把我介绍给客人后，带我到书房。他亲切地问起我的近况，我谈起有可能到外省去工作。他表示对江西情况不太了解，但支持我到新的地方发展，并嘱咐我无论到什么地方，前提是要把工作做好。看到他家还有客人，我不忍心打扰太久，起身告辞。临别时腼腆地向他表达了此次离乡背井去江西，想带幅他的书法作品去壮行。贺老的书法造诣很高，十分珍贵，原本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没抱什么奢望，不料贺老慷慨诺之。几天后收到贺老寄来的书法作品，写的就是他那首《谒黄陵》：“风云四十载/几度谒黄陵/古柏今犹绿/战士白发生/不问挂甲树/但听征马鸣/指南车又发/心逐万里程”。贺老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先后写了三幅，选了一幅寄给我，但因年纪大了，还是留下一些遗憾，漏掉一个字，添在了旁边，盖印章时不小心盖倒了。听着贺老的电话，我心里感动至极……这幅气势磅礴、激情奔放，飘逸豪迈、线条流畅的诗书合璧珍品，伴随我在江西南昌度过了一年零八个月。孤独寂寞时，它给了我很大的精神慰藉。
贺老虽然做过高级领导干部，但他虚怀若谷、静水流深。贺老的家乡山东省台儿庄出于对贺老的崇敬和爱戴，修建了“贺敬之文学馆”。贺老回去参观后，谦逊地说他做得太少，与文学馆很不相称，要求今后改为“台儿庄文学馆”。2008年8月著名军旅作家魏巍去世后，八十四岁的贺老不仅登门去魏巍家悼念，还亲自去八宝山革命公墓兰厅为魏巍先生送行。每次去他家拜访，临别时贺老都签名送书给我。有两次分别在《贺敬之短诗选》《贺敬之文集》扉页上写下“罗大佺同志指正”字样，让我惭愧汗颜。
贺老的夫人柯岩阿姨也是一位著名作家、诗人，和贺老一样著作等身平易近人。2011年12月11日，柯岩阿姨因病溘然去世。看到消息后我立即电话致哀。他女儿贺小风说她爸爸身体不舒服，正在休息。我知道，失去几十年相濡以沫的伴侣，贺老的悲痛是巨大的，真担心他的身体受此打击能否挺过来。12月19日，柯岩追悼会在北京八宝山革命公墓举行，贺老拖着病体参加，向来宾握手致意，并深情赋诗《写在小柯灵前》：“小柯，你在哪里/谁说你已离我而去/不，你我的同一个生命永在/永在这里——/在战士队列/在祖国大地/在昨天、今天和明天/永远前进的足迹里……”贺老的诗表达了他和柯岩阿姨几十年的夫妻情战友谊，感人肺腑，许多人读后当场泪流满面。12月29日，我给贺老家挂去电话，当秘书报出我的名字后，贺老亲自接了电话。他问我：“你在什么地方？”我告诉他：“在四川雅安。”他问：“你不是去江西了吗？”我告诉他：“已经调回来了。”他说：“回来好回来好，四川是个好地方。”我告诉他：“我写了一篇悼念柯岩阿姨的文章，发表在《雅安日报》上，是否寄一份报纸给您？”他说：“寄来吧，我家的地址你是知道的。”接着贺老在电话里说，“柯阿姨走了，我们都很难过，我现在正寻找心理的平衡点，谢谢你写她！”说完他慢慢挂了电话。这就是大名鼎鼎的贺敬之，谦和慈祥的话语里，充满朴实的人情味。
今年11月5日是贺老八十八周年寿辰。作为晚辈，我们衷心祝愿贺老健康长寿，为我国文化事业留下更多宝贵的文化财富。
2012年4月8日于雅安
原载《雅语》2012年3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