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为难的说道:“师父这人性情孤僻,不爱与人交往,我也不敢确定能不能带你去见他,何况我才入门,说话也没份量。而且这赶尸的手艺他也断然不会吐露半分。不如,我先带你到处转转,然后找个落脚的地方,我再去问问他,如果答应了,我再带你去?”
乐天点点头。
于是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里,三娃带他去游览了东门外沙湾的万寿宫、北门外沱江河道中的跳岩、北岸的老营哨街的田家祠堂、回龙阁古官道南侧的准提庵以及东北古城墙边的杨家祠堂等等。
一番欣赏下来,也走得脚软,于是又回到古街上,在古城唯一的一家客栈内定了房间。
当下,乐天便在房间内休息,三娃便找师父去了。
乐天在城内行走之时,特意留意了过往行人,没有看到哪个头上出现黑气,他倒想验证一下出现黑气之人是不是真的就活不长久了。不过他倒看见几名摆摊卖银饰的苗家女子长得如山一般的灵气,如水一般的秀气,那白晰细嫩的皮肤让人有摸一把的冲动,只可惜自己要事在身,没有那机会。
在客栈吃了晚饭,天将黑未黑,听到江边传来姑娘的歌声,乐天砰然心动,背了宝剑,便走出了客栈,顺着一条小巷来到了沱江边,一眼就能看见白天见过的‘跳岩’。
那‘跳岩’是清康熙年间,为了两岸居民过往方便,当地衙门在河中摆上一路岩石,人们可踩着这一路岩石,一跳一跳地过河去。这一路岩石,当地人就叫作‘跳岩’。‘跳岩’共有一百三十多个,成双行排列,这样行人便可从沱江两岸对走而不会阻滞。
此时,月亮爬上了树梢,沱江边站满了人,正在往江边放着点着蜡烛的河灯,寄托着他们的祝福。
一盏盏形状各异的河灯顺江而下,犹如满天繁星。
乐天饶有兴趣的看着,也打量着那些欢声笑语的姑娘们,直到感到身上有些寒意,才慢慢往回头走去,心里也惦记着吴三娃可能会来客栈找自己。
乐天从小巷钻出来,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客栈外围了一大群人,手上都举着火把,有的还拿着刀或棒,闹哄哄的一片。
乐天感到好奇,正要上前看热闹,旁边闪出一人,一把拉住他,把他拉到了阴暗的地方。
乐天一看,却是客栈招呼过他的一个中年伙计,他是当地苗人,因为会说汉话,所以得到了这份差事。
“公子,你还跑去送死啊,那些人正要找你呢。”那伙计慌里慌张的说道。
“啊!”乐天吃了一惊,“他们找我做什么?”
“他们说你打死了大财主吉福的儿子,现在通知了衙门的人要抓你归案呢。”
乐天一下明白了,那些家伙把老虎咬死人的事赖在他身上了。“他祖师爷爷的,我可没有打死人,是被老虎咬死的。”乐天气愤的说道。
那伙计说道:“不管是不是你打死的,进了衙门就说不清了,吉福在当地是最有势力的,衙门的人都得看他脸色。他的儿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所以我看不顺眼,就溜出客栈找你来了,我对他们说你已经走了。他们不信,已经进去搜了。看样子他们已经盯了你一天了,这衙门离得远,不然来得更早。这客栈你是不能回去了。我把你的包袱拿出来了,你赶紧走吧,有多远走多远。”说罢,他把包袱塞给了乐天,自己往客栈走去。
乐天想到上次自己被陆长风二人陷害进衙门几乎丢掉性命的事,这天下乌鸦一般黑,进了衙门准没好果子吃。这下如何是好,天都黑成这样了,哪里去找落脚的地方?到时吴三娃来找自己,如何找去。
乐天正想着,那边传来了叫声,只见门口十几个人一下子把一个正要走近客栈的人给围住了。乐天定睛一看,被围之人正是吴三娃。
一些人开始吼了起来,几个人开始推搡吴三娃,三娃也不示弱,一拳就把其中一个打翻在地。
这一举动显然激怒了众人,从客栈里又跑出十几个人来,把三娃围得水泄不通。
三娃象头发怒的狮子,在人群里左冲右撞。
这时街面上出现了更多的人,大家都好奇的看着客栈外发生的一幕。
到底是寡不敌众,三娃的一身蛮力坚持了少许,便被众人按在地上,捆住了双臂。
当下一群人押着三娃离开客栈,顺着古街朝乐天这个方向走来。
一条人影从暗处窜了出来,走在最前面的二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撞飞出去。
等众人愣过神来,乐天拎着三娃已经跑出了老远。
“乐天哥,是你?”三娃惊喜的叫道,“他们污赖你杀了人,要抓你呢,我正要去找你,被他们围住了,要我交出你来。”
“我知道了。”乐天一边说着,手指动了几下,便剪破了他身上的绳子。
回头一看,大群的人正在后面追着。
“我们去哪里?”乐天问道。
“没法了,先去城外我师父那里。走,从跳岩过去。”三娃说着,两人拐进小巷,往江边跑去。
两人过了跳岩,来到南岸,身后火光晃动,呐喊声不断。
“你师父不是不允准外人见他么?”
“今天有人找他走一回脚,他出门去了,天亮才会回来。”
“什么走一回脚?”
“这是行话,就是有生意上门了。”
“哦,有人请他赶尸?”
“对的。不过大家忌讳这个词,一般不明说。”
“那些人追来了咋办?”
“我们跑快点,出了城进了林了里他们都摸不清方向了,他们不知道我拜了师父,不会去师父那里的。”
当下乐天运起道行,拉着三娃,健步如飞,一会儿就跑出了城门,那后面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
“哈哈,还是乐天哥厉害,你答应要教我道术的。”
“我答应教你最基本的打坐吐纳之术,其它的没时间教你。”
“从这边走。”三娃朝着一处林子说道,“就在那半山腰上。”
两人借着月亮,在林子里走着。
“这下把你也连累了,恐怕以后你也不能在凤凰城露面了。”乐天歉意的说道。
“没事。等他们以后知道我是赶尸匠了,没人敢惹我,因为他们都怕赶尸匠的法术,即使我不做赶尸匠,他们也知道我二姐是放蛊的,他们怕中蛊。”三娃满不在乎的说道。
“你自己小心就是了。对了,你师父接了生意,是不是就要赶尸上路了?”乐天好奇的问道。
“也不一定,他先要去验尸,符合了条件才能接这生意。”
“是了,我记起你说的什么‘三赶三不赶’的规矩了。”
“还有一点,赶尸的范围,只能是湘西一带,往北只到朗州,不能过洞庭湖,向东只到靖州,向西只到涪州和巫州,向西南可到云南和贵州。这些地方是苗族祖先的鬼国辖地,再远就出了界,赶尸体匠法力再大,也赶不动那些尸了。”
二人说着,出了林子,三娃指着前面空地上一个孤零零的房子说道:“到了!”
两人进了屋子,三娃点上油灯。
外面看似不大的房子,里面还是挺宽敞的,被隔成了三间,左边一间有一张床,里面有几个大木箱子,算是卧室;中间一间有张供桌,放着香炉,算是厅室;右边一间放着一些坛坛罐罐和一些空白的符纸。
“大家对赶尸匠是既稀奇又害怕,一般人都不敢靠近这里,其实里面并没有什么令人害怕的东西。”吴三娃说道。
“这很正常,世俗的成见而已。”
“乐天哥做道士挺不错的,也是和鬼神死人打交道,还能娶上几个老婆,混得有滋有味。”
“呵呵,这就要看如何做了,有的道士一辈子都是穷困潦倒,凄凉的很。象我,基本上是不穿道袍的,大部分人都认为我只是个习武的而已。”
“那是,更重要的是乐天哥长得一表人材,哪象我们赶尸匠,偏偏还要找长得丑的来做。”
“有些东西约定成俗了,就很难改过来。对了,这次你师父只是接了一个生意吗?我的意思是说,就接了一个尸?”
“接一个尸,做起来就亏本,一般要等到三五个尸,赶起来才有赚头。不过有时也凑不齐。一般说来,单桩的生意不做的,一年中只有秋分时节生意才好。那个时候是各地衙门处决犯人的时候,本地的死囚处决后自有其家属收尸埋葬,而欲将被处决的客籍死囚搬运回故里,通常一具尸首需要请四人抬运,花费较大,而赶尸返乡则相对费用少,并且可以保证中途不腐不臭,而被抬之尸一天以后就可能腐烂。一般临刑的前一天,客籍死囚的亲属和同乡甚至是那些好做善事的善人,都会凑一些银子给他们请来的赶尸匠,买好一应物品。行刑当天,赶尸匠以及帮忙的人都要在法场外等候。午三刻,刀斧手手起刀落,死囚人头落地。一等到监斩官离开法场赶尸匠即行法事念咒语,其它人帮忙将被斩的客籍死囚身首缝合在一起,然后将辰砂置于死者的脑门心、背膛心、胸膛心窝、左右手板心、脚掌心等七处,每处以一道神符压住,再用五色布条绑紧。此七处是七窍出入之所,以辰砂神符封住是为了留住死者的七魄。之后,还要将一些朱砂塞入死者的耳、鼻、口中,再以神符堵紧。耳、鼻、口乃三魂出入之所,这样做可将其留在死者体内。最后,还要在死者颈项上敷满辰砂并贴上神符,用五色布条扎紧;再给死者戴上粽叶斗笠(封面而戴)。诸事办妥,赶尸匠念毕咒语,大喝一声‘起!’客籍死尸便会应声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