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下蛊的秘方都是掌握在苗人妇女手中,代代相传,只传女不传子,她们自称‘草鬼婆’,下蛊也叫‘放草鬼’,外人一般称她们蛊婆。这些蛊毒千奇百怪,没有固定的配方,通常都是家传,有多少个草鬼婆,就有多少种蛊药。所以要想解蛊,十有八九都得去找下蛊的人讨要解药。”
这时吴三娃背着乐天进了蛤蟆寨,寨中的男女老少看见三娃背着一个俊俏的年轻人,都露出惊奇的目光。
“他们盯着我看做什么?”乐天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吴三娃说道:“我们这个寨子外来的人很少,所以大家看见你都很惊讶。”
吴三娃顺着石梯子上了数十步,来到一个房子前,乐天注意到这房子与其它的不同,房子外面还围了一圈篱笆,里面圈成了一个小院子,房子的样式倒和汉人的房子差不多,想到他家是半苗半汉,他姐夫也是汉人,可能就按照汉人的样式建了房子。
“姐!我回来了!”吴三娃冲着屋子叫道,一边推开篱笆门走了进去。
屋子的木门开了,一个年轻女子端着一个簸箕走了出来。
“三娃子,你回来啦。”那女人嘴里说着,看见背上的陌生人,一下愣住了。
乐天看见这女子不过二十来岁,清秀的脸庞,明亮的眼睛,只是眉宇间有些齐眉不展,穿着圆领大襟短衣,盘肩、袖口等处有少许绣花;下身穿着宽脚裤,裤筒边缘装饰花边;头上包着又高又大的花布头帕,只是全身上下装饰的银首饰很少。
“他是——”那女人看着乐天,呐呐的问道。
“他是我昨天认识的朋友,刚才在寨外扎了脚,我估磨着中了蔑片蛊,你快给他看看。”
“啊——”那女子惊讶的叫了一声,连忙说道:“快背进去,我看看。”
吴三娃说道:“这是我姐,叫吴小花。”说着,背着乐天进了屋。
吴三娃背着乐天穿过正屋,从后门出去,进了后面一间小屋。
“这是我住的房间,我姐姐和姐哥住在前面。”吴三娃把乐天放了下来,让他坐在床上。
乐天四顾一看,房间里布置简陋,一张床,一个桌子,一个衣柜,外面的绳子上晒着几件衣服。
吴小花把三娃叫了出去,两人在外面轻声说了一阵。一会儿两人又走了进来。
“哪只脚被扎了?”小花走到乐天跟前问道。
“右脚。”乐天说着,伸手脱了鞋袜,“麻烦你了,真是倒霉,我听三娃说,还可能要命。”
小花看了看他的脚板心,又看了他的鞋袜,说道:“的确是中了蔑片蛊。”随及用安慰的口气说道:“如果只是在寨外无意中中了这种蛊,应该不会要命,因为放这种蛊的人不是特定要害某个人,只是为了放蛊而放蛊。”
乐天一头雾水,问道:“为了放蛊而放蛊?什么意思?”
吴三娃嚷道:“乐天哥一中蛊,脚都疼得不得了,一下就不能走路了,还不厉害?”
吴小花白了他一眼,说道:“你懂什么?真的是要人的命,你中了这蛊十天半个月都不会知道中了蛊,等你发现时,恐怕都晚了。现在他这情形,摆明了下蛊的人不是存心害人,所以让你马上发觉,好及时解蛊。”
乐天说道:“这下蛊的人为什么这么做?我觉得是不是太无聊了?既然不存心害人,它的用处何在?”
吴小花说道:“养蛊的人必定要放蛊,才能避免反受其害,当她没有特定目标时,她就会下一些轻微的蛊针对那些无关的人,这样才能保全自己。这寨外的路谁都可以走,谁都可能中蛊,也可能保括她的亲人,所以这蛊并不厉害。”
乐天说道:“你既然懂这些,那应该会解蛊了?”
吴小花说道:“实不相瞒,我娘以前就是蛊婆,但这蛊术她传给了二妹,我并没有学,只不过知道一些。即使我会,我也解不了,因为同样的蛊,配方也有差别,只有下蛊的人才能解蛊。”
吴三娃说道:“那怎么办,虽然说不会要命,但也要想办法解蛊啊。他是我邀请来作客的,我们不能置之不理啊。”
吴小花说道:“你急什么,我会想法的。对了,你去老坟找师父的符纸,找到没?”
吴三娃说道:“当然找到了,就是在坟地里我遇到了这位朋友。对了,时间不早了,我还得赶去凤凰镇把这符纸交给师父呢。”
吴小花说道:“那你赶快去,晚了就不要回来了,明天再回来。你这位朋友我来照料就是了。”
吴三娃说道:“那我赶紧去了。你找人给他解蛊。今晚乐天哥就住我房间好了。”
乐天说道:“真是麻烦你们了。”
吴三娃笑了笑,扭头就走了。
吴小花对乐天说道:“我就去找人解蛊。”
乐天说道:“你知道是谁下的蛊?”
小花笑道:“当然不知道了,下蛊的人是不会告诉别人的。蛊婆给人放了蛊,她决不敢说这蛊是她放的,而明目张胆地来给你解药。不过对于这种并不是存心害人的蛊,她往往会暗示你说,你中的蛊,可以去找某某人化解。而在此前,她又会通过串门攀谈,将解蛊的法子暗示给某某人。因此当中蛊者求到某某门下,自然就可得到对症的解药。不过,蛊婆要是存心害你,那就难办了。”
“原来如此,真是玄妙啊。”
“我听三娃说,你是个道士?”小花盯着乐天问道。
乐天点点头,“不错,在下是茅山道士。我是路过此地去找王神医,让他给我娘亲治病的。”
吴小花说道:“这蛊毒和一般的毒是不一样的,所以你不要用内力去驱它,反而会让它在体内蔓延,越来越厉害,只能用解药化解掉,才自然的排出体外。”
乐天刚才还打算这样做,听到这么一说,连忙说道:“幸亏你提醒,不然倒误了事。”
吴小花说道:“虽然蛊婆的身份很保密,不过这寨子也没多少人,我也能猜出哪几个是蛊婆,我现在就一一去问问,只要是寨中的人下的蛊,应该找得到解药。”
乐天马上道了谢,吴小花掩上门就出去了。
乐天心想,自己还真是有些霉,刚到这寨子,就撞上这无妄之灾,幸好不危险。吴三娃这家伙,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蛊毒还真是奇特,自己空有一身道行,竟奈何它不得。
乐天不敢下床,只好靠着墙壁,闭上双眼,养起神来,走了半天的路,的确也有些困乏了。
不知过了多久,乐天听到门外传来声音,就坐起了身子。
这时门被推开了,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出现在眼前,肋下拄着两支拐杖,颤微微的站着。
“你是三娃新认识的朋友?”那男人盯着乐天,一双狐疑的眼睛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乐天听他一口字正腔圆的汉话,加之那两条腿的伤残,乐天心下明白这个男人应该就是三娃的姐哥了。
“在下乐天,昨天晚上在坟地里遇到三娃,正好要路经此地,所以就随同他一道来了。”乐天淡淡的笑了笑。
“听我女人说,你中了蛊毒?”男人的声音不冷不热。
乐天点点头,“这玩意以前没见识过,一不小心就撞上了。”
那男人说道:“这湘西有三绝,男人赶尸,女人放蛊,外加辰州符,你来这里,遇到下蛊的,很正常。我还怀疑自己一直中了蛊呢。”
乐天一愣,问道:“三娃说你这伤是从崖上摔下来的,难不成也是中了蛊?”
男人摇摇头,说道:“不是这件事,算了,都这么久了,我也懒得提了,反正这个样子也走不出这湘西了。”
听到这么一说,乐天也不好追问了,于是说道:“真是巧了,蛊毒我撞上了,三娃这个未来的赶尸匠我也遇到了。”
正说着,外面又传来了脚步声。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门并没有关,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一身苗服打扮,站在门口,小花的丈夫转过身去。
两人交谈了起来,但乐天一句也没听懂。不过乐天惊讶的发现,他看见那年轻人的头上有一圈淡淡的黑气,如果是晚上,应该不容易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乐天发觉那黑气并非妖气,也非道气,更谈不上灵气,那这黑气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是头一次在别人的头顶发现这个现象。
那二人聊了几句,那年轻人就转身走了。
小花的丈夫发现乐天的表情有些惊异,就说道:“我们刚才讲得是苗语,你听不懂,他是住在隔壁的苗人,家里的斧头坏了,来我家借斧头用,我腿脚不方便,让他自个儿去前屋拿去。”
“他是做什么的?”乐天问道。
男人说道:“这苗寨山多地少,靠山吃山,苗家的男人大都是打猎的,苗家女人都是做些刺绣的活儿。”
乐天呐呐的问道:“你刚才看见他头顶上的黑气了吗?”
“什么黑气,他头上哪来什么黑气?”男人一头雾水。
“哦,没什么,也许我看花眼了。”乐天确定自己没有看花眼,虽然自己中了蛊,可除了走路脚会痛之外,其它并没什么影响。
“对了,你饿了吧,我去给你煮点东西吃。”那男人说着,转身出了门。
真是怪事,一个普通的猎户,头上如何出现黑气呢?乐天百思不得其解。
正说着,吴小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
“还好吧?”她问道。
“没什么事,不下床就行。”乐天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