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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罢工

我多想用尽一生将你仰望,只为那一瞬,你眸中的温暖,恰好落在了我的心头。

九年后。

1946年秋,上海,任家。

楼梯转角,丸春躲在角落里偷偷地抹着眼角。

史玉珞从楼上慢悠悠地踱下来,经过她身边时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哭什么,她那副样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若是真心替她难过,就多去庙里祈福,说不定那位神仙一时慈悲就把她医好了呢,总好过你在这里哭哭啼啼的。”

她的一番话说的阴阳怪气,丸春也不敢多嘴,只是慌忙擦干眼泪,恭恭敬敬唤了声:“少奶奶!”

史玉珞嘴角抽了抽,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得了,这会又没外人,就别叫少奶奶了。”

她侧着头斜睨着丸春的脸:“这个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少奶奶了。你们整日里这个‘少奶奶’,那个‘少奶奶’的,都把我搞混了,倒还不如直接叫我‘史小姐’来的自在。”

“啊?这……”。

丸春一时怔住,不知该如何作答。史玉珞倒也不再理她,只自顾自的慢慢走向里面的房间。

这会,阿龙正守在里间的门口,显然他刚刚听见了史玉珞和丸春的对话,是以见到史玉珞走来却并未做声,只是礼貌地躬了躬身,继而让开了门口的通道。

面前的房门甫一推开,空气里辛中带甜的中药味便让史玉珞皱起了眉头。下意识地闭塞了鼻腔,张开嘴微微地呼吸了几次,史玉珞向坐在床脚的人招呼:“听说琴怡姐姐又病了,我就过来瞧瞧。”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听不出来有几分关心。更像是关系寡淡的邻里之间不带任何感情的寒暄。

“恩。”那人回应她的只是一个简单的音节。

又等了几秒钟,见那人丝毫没有再继续谈话的意思。史玉珞也觉无趣,走到近前瞧了瞧躺在床上昏睡着的琴怡,又对一旁伺候的下人吩咐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偷眼看去,那人依旧没有理她的意思,自顾自的搅动着手中的汤药,一点一点等着灼热的温度散去。

悻悻地低垂了眉眼,史玉珞没再停留,转身离开了房间。

九年了。

她嫁给他已经九年了。

暂且不论这段婚姻缘何开始,只这九年时光,三千两百多个日夜,她一直自信自己足以走进他的心里。可她错了。

一日日,一年年,她就像一朵最美丽的鲜花,在他面前绽开蓓蕾,优雅盛放;把自己最美好的年华揉成了醉人的芬芳,向他幽幽暗吐。只可惜,落花流水,有意无情。自始而终,他的目光不曾有一次为她而驻留。

意兴阑珊地在沙发上坐下,脊背在绵软的背靠上找到了舒适的角度,一点点松弛下来。 眼角的余光远远瞥到有几个下人正聚作一团低声嘀咕着什么,故意重重咳了一声,那几个人便惊遽地散开。

这些个人,成日里无所事事偏爱以别人的生活为谈资,早晚必得好好教训一番才是,免得他们忘记了世上还有尊卑贵贱之分!

从鼻孔里冷冷哼了一声,史玉珞无心再在这里坐下去,拢了拢鬓发正准备起身,忽地从门外跑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

“母亲!”小男孩甜甜的叫了一声,随后扑到史玉珞怀中。

“唯眀,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先生有事,便让我们早些下学。对了,今天我们新习了生字,先生夸我的字写得好,我拿给母亲瞧瞧。”小男孩说着便从随身的包里拿出几张叠的整齐的纸递给史玉珞。

展开,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天下为公“、”正大光明”几个大字,一笔一划显然用尽了心思。

史玉珞看了又看,对唯眀的表现很是满意。随即拉过唯眀在他圆圆的脸蛋上面响亮的亲吻了一下,“做得好,唯眀!母亲真为你骄傲!”

史玉珞的夸奖让唯明有些不好意思,却又忍不住有些小小的得意。抬起头四处望了望,然后询问史玉珞:“母亲,父亲在家吗?”

史玉珞知道他难得受到先生的赞扬,急着想回来炫耀,心中暗觉好笑却又不能说破,便朝琴怡的房间略指了指:“你父亲在那里,去的时候轻声些,别吵了琴姨休息。”

“是,母亲。”唯眀应了一声就急忙跑了过去。

唯眀是五年前来到任家的。

他的爹娘早先是任凉恭厂里的工人,但只做了几月就因为手脚不干净被管事辞退了。

之后的某天夜里他娘跟着一个跑码头的私奔了,再没回来。他爹感觉自己活得窝囊,就开始酗酒,结果有天喝多了酒自己载到了黄埔江里,两天后才被人发现。那时候,唯眀才三岁。

说来也巧,唯眀他爹被人在江里发现的那天任凉恭刚好经过,听围观的人你一眼我一语得知了具体情况,又听说他爹曾在自己厂里做过工,觉得于心不忍,就把唯眀接到了任家抚养,认他做了个义子。

唯眀聪明懂事,很讨史玉珞欢心,几年下来早已看做自己的骨肉。不仅如此,她还有一个隐秘的心思:只有面对着唯眀时,她和任凉恭才会像一对真正的夫妻那样,说一些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话。

而每每唯眀坐在他们两人中间,小脑袋左右转着称呼他们“父亲”、“母亲”的时候,她一片死寂的心里才会涌出些许的温暖和甜蜜。

房里,琴怡喝过了药,又昏昏沉沉的躺下。任凉恭把被角拉高,掖在她的颌下,望着她越发苍白消瘦的面孔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了。除了一直在这里陪着她,他想不出来别的办法了。已经两日没有合眼了,头痛的仿佛随时要炸开,但他不想去休息,仿佛唯有这样才能稍稍纾解心中对她的愧疚。

“父亲。”

背后忽然传来了小小的呼唤。

任凉恭转过头就看到唯眀只伸了个圆圆的脑袋进来,眼睛眨巴着望着他。

“进来。”他伸手招呼唯眀。

在任凉恭面前唯眀显得有些拘谨,他慢吞吞走进来站在离任凉恭一步远的地方,探头望了望床上的琴怡,小声说道:“琴姨又病了吗?”

“是啊。”任凉恭点头,随即又问:“最近课业如何?有没有被先生骂?”

“没有了。”唯眀摇摇头,“今天先生还夸我的字写得好,让我拿回来给您看呢。”说到这里,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把手里写着大字的纸往身后藏了藏。

“别藏了,拿来给我看看。”任凉恭朝他伸出手。

唯眀又扭捏了几下,才慢吞吞的想要把纸递给任凉恭。

“少爷!工厂那边出事了!”阿龙忽地急匆匆跑过来叫了任凉恭一嗓子。

“怎么回事?”

“出事了,工人闹着要罢工呢!”

“怎么回事?备车!马上过去!”

任凉恭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拍拍唯眀的肩膀,“到你母亲那去,我稍晚些就回来!”

任家原本有几间经营的不错的工厂,近几年生意难做,也都辗转脱手,现在剩下的唯一一家工厂就是在城南的一家面粉厂,以及厂里剩下的四十几个员工。面粉厂生意不太景气,大部分厂房都用来堆放一些别处拉来的货物,权作仓库使用。而今天引得工人闹事的就是这些货物。

“任少爷!任少爷!”刚一下车,几十个工人就围拢了过来,“任少爷,今天这事您没有个明确的交代咱们就不干了!”一个方脸汉子率先喊道。

“对,不干了!”人群里又是一阵附和声。

“大家先别急,先说说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才好解决不是?”阿龙站在任凉恭身边打着圆场。

“任少爷”,那个方脸汉子又走出来,“我们都是在任家做了许多年的工人,基本的规矩咱都懂。我们就只管做事,东家的事情不归我们管,我们也管不着。可是这时,我们还真得跟您说道说道。”

他说着就往身后的一间屋子里走去。任凉恭等一行人也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那汉子径直走到屋内叠放的十几只木箱前用力地拍了拍:“任少爷,这是您放在这里的货。因为不是厂里的东西,兄弟们一直都不敢乱动。若非这几日老鼠猖獗,咱们开箱检查货物有无损毁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这里的秘密。”

那汉子说到这里顿了顿,和那几十个工人一起冷冷地注视着任凉恭,等着他开口。

“那么,你们在这里发现了什么呢?”任凉恭挑眉问道。

“哼”,那汉子冷笑道:“这些是您的货,您会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任凉恭仍是挑眉不语。

那汉子面上掠过一丝狠意,招呼了两个人来合力把其中一个木箱掀翻在地。“咔嚓!”沉重的木箱倾翻在地,箱板砸在地上裂开了缝隙,里面的东西也趁机滚落出来,黑鸦鸦的散落了一地。

鸦片。

他们又掀开其他几个箱子,里面无一例外,全是满满的鸦片。

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十几箱鸦片若是放在黑市上,每一箱都比等量的黄金要贵的多。可它们若是就此流向市场,又不知有多少人会受此荼毒,家破人亡。

没有人再说话,所有人都在等任凉恭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或者,根本不用解释。商人重利,只这四个字就可以概括一切。

只是一点,任凉恭平日里待他们不薄,也从没有压榨或剥削他们。所以此刻即便他们已经猜到了结果却仍是想等着任凉恭亲自给他们一个解释。

“阿龙。”沉寂了许久,任凉恭终于开口。“这些货是谁寄放在这里的?”

“啊,这些都是是战老爷的货。他的仓库因为上个月失火损毁严重,所以就把这批货存在了咱们这里。”阿龙回答。

任凉恭点头:“恩。那战老爷存货的时候有没有说这里面都是些什么?”

“只说是刚从冯六那买进的瓷器古玩,嘱咐咱们小心保管。却不想是这些东西……”

“冯六?”任凉恭嗤笑:“那家伙惯会唬人的。只怕是故意换做了这些烟土,战兄一时贪图便宜只当他弄错了货也没有做声。却不想反倒是中了那冯六的诡计。这烟土,怕没有多少是真的。战兄这次真的是贪小便宜吃了大亏了!”

抬脚将散落在地的鸦片随意地踢开,任凉恭转身面对在场众人,高声道:“烟土害人,不死不休,我与各位一样痛恨此物。这些货物虽非我任某人所有,但只要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就与我有脱不开的干系。”他挺直了脊背,目视众人:“对此,任凉恭先向诸位道一声抱歉。”

说着,他竟真的深深一躬鞠了下去。人群里顿时一阵哗然。他的举动太过于出人意料,就连阿龙也愣在了当场。

在场的人大多都出身贫寒,见多了有钱人对他们嗤之以鼻的鄙视模样,此刻猛然见到任凉恭在自己面前弯下腰来真诚道歉,都感觉有些无法承受,纷纷避让。

“任少爷,这也不是你的错,不必这样”。

“是啊,任少爷。我们也不是怪您,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真相。”

众人一改方才态度,纷纷开口。就连之前语气强硬的方脸汉子神色也不由和缓下来,但仍是不大信任的开口询问:“事到如今,这批货的事情您打算如何处置?”

任凉恭微微一笑:“烧!”

片刻后,厂房前的空地上腾起了一片火光,空气中弥散着烟尘和物体烧融的气味。几十个工人兴致勃勃地聚在一起看着那十几箱鸦片一点点在火光中化成灰烬,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任凉恭和阿龙也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静静地看着。之前代表工人和任凉恭对话的方脸汉子走到任凉恭身侧,向阿龙微微点头致意后转向任凉恭:“少爷,一切都照您的吩咐,幸不辱命,终于能把这些害人全部销毁了。”他说的有些激动,眼里泛着晶莹。

阿龙拍拍他的肩膀:“阿陆,这次战秦方的烟土被毁,必然恼羞成怒。他不敢对少爷如何,必定会对你们下手。日后出入千万小心,万不可落入战秦方那老狐狸手中。”

阿陆不屑地哼了声:“他用烟土害人必然不得好报,我阿陆孤家寡人一个,还怕他小小鼠辈不成!”

“阿龙说的没错,一切还是小心为上。”任凉恭转头对阿陆道。“不过,我这位战兄也嚣张不了多久了,这几年他与清崎狼狈为奸对我处处逼迫,我一直隐忍不发就是在寻找反击的机会,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成败亦在此一举!”

诚如阿龙所料,战秦方在事后立即找到任凉恭理论,结果被任凉恭轻描淡写几句话堵的哑口无言。愤愤然回到家中越想越气,随即又去了清崎处诉苦。二人密谈直至夜半,离开清崎住处时,战秦方脸上满是诡异阴险的笑容。而这一幕,都被黑暗中的一双眼睛看的清清楚楚。

山雨欲来。没人知道,今夜之后,这里又会掀起怎样的滔天巨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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