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午后,我正在皇上的帐篷里待命。
皇上与陂甸王爷正在商议这迅速看对眼的一对——六皇子和诗瑶公主的事情。我认为以皇上对六皇子这位小皇子的宠爱,没准还真的会让他们结为夫妻呢。
我站在皇上旁边,看着底下坐着的几位皇子,神色各异:四皇子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爽快的样子,再看向靖宸,自他让我唤他靖宸之后我便一直在私下里唤他的名字,他此刻自然是挂着一幅希望弟弟幸福的表情,当然我们的六皇子自然不用多说了,一脸的喜气洋洋,巴不得现在就娶了诗瑶公主紧着入洞房呢。
恰巧,靖宸朝我这个方向看来,并与我对视,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深情,我想我大概明白我为什么会喜欢上他了,因为他那一双极具魅力的眼睛,里面散发的光芒总是能让我深陷其中,我抿嘴偷偷笑着。
皇上坐直了身躯,彰显着他那不怒自威的威严,手扶座椅,脸上挂着父亲的慈祥和蔼的笑容说道:“那朕就应了你们,你二人可是有什么话还要说?”
陂甸王爷一听这话脸上自然是溢出来的笑,忙起身向皇上作揖,朝皇上感谢道:“臣在这里,谢主隆恩。”
皇上爽朗地笑出了声,说道:“这样,朕向你承诺,等回了宫,朕绝对许朕的儿子和朕的儿媳妇一个盛大的婚礼。”
这皇上都发话了,六皇子和诗瑶公主忙跪到皇上跟前,跪谢皇上:“诗瑶/儿臣叩谢皇上/父皇。”说完二人便相视一笑,沉浸在属于他二人的世界里。我看向靖宸,才发现他也在看我,我只好略带害羞地将头低了下去,想象着未来的某一天,当我真的嫁给他的那日,会不会也如今日一样,满屋子的喜庆气氛。
散了之后,我从帐篷里走出来,看见远处的茹蕴,和旁边的四皇子。在来到御前之前,在茹蕴的介绍下,我对四皇子略微的了解了一些,只不过那时候我以为几个皇子都比较铿锵正直,但就在前几日在远处看到四皇子在邪魅地笑,我就觉得他肯定不简单的,往后定要防着些才好,我又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时间过得快的很,半个月后,我们回到了宫里。这期间将近三个月的时间,却发生了好多事情:之前就听说皇上正在找皇后娘娘当年留在宫外的遗腹子,不知是那个多嘴的人嚼了舌根传到了皇后娘娘的耳朵里,皇后娘娘大怒,如今正静等皇上回来商讨;听宫里的小太监们说懿贵妃正试图贿赂朝中大臣们,到时候在面见皇上时帮懿贵妃说说好话将五皇子从皇后娘娘那儿夺回来;再有一件事大概也是离我最近的事情了,五皇子妃刚刚生产完,皇后娘娘心疼五皇子妃,便将她接进了宫,住进了离永安殿不远的清风阁,环境氛围也都很适合坐月子。
我在陂甸被皇上封了女官,回到宫里我就被赐到离议政殿不远的落轩居,院子相较我之前住的如意阁是大了些,也还是一处比较清雅的居所,一间主居所,两间客居,院子的正中央种着一棵树,看它开的花瓣像是海棠,但却又不像海棠。
我歪着脖子仔细的瞧着这棵奇形怪状的大树。
“这棵树名叫‘八棱海棠树’。”身后传来一男声,吓了我一跳,猛地转过身,竟是靖宸,看见是他我也立马放松了下来。
刚刚听见他说这是“八棱海棠树”,名字还真是奇特啊。我好奇道:“八棱海棠树?可是头一次听说。”
他一副微微得意的样子,双手抱臂看向这棵海棠树说:“八棱海棠树所产的海棠果呈一种扁平型,四周又有明显的八个左右的棱角突起,故因此得名为‘八棱海棠树’。”
我笑着看他,他又慢慢踱起步子向我解释:“你看这海棠树的花瓣,不是我们所熟知的那种艳丽的红色,而是白色里头还透着些淡淡的粉色。这棵树的海棠在四月时开花,它刚出的花骨朵呢是红色的,慢慢地呢由红色变成淡淡的粉红色,再渐渐的呢,就变成了粉白色的。现在呢正是它开得正艳的时候。”
我背过手,笑着走近他说:“为何之前我不知你懂得如此之多啊?”
他也向我凑过来,坏笑说:“因那时你不了解我。”
他又喋喋不休起来:“听说这海棠果的用处可大了,它的花、根、果实均可入药,能祛风湿、平肝舒筋,有生津止渴,健脾止泻的功效,主治消化不良,食积腹胀,肠炎泄泻等病症。怎么样?”
我嘴边带笑的看着他,他此刻就像是期待表扬和给糖的小孩子似的,我低眉轻笑:“关于医术你还略懂一二啊?”
他简直就是言不由衷的代表:“唉!没办法,我是皇子嘛,什么都得涉猎一些。”说着他便挑了挑眉毛向我凑过来。
眼看着他就要亲上来了,院子外响起了一声咳嗽声,我轻轻推开他,看向院子外,原来是小金子。
靖宸一脸嫌弃的起身将手背过,冲小金子没好气地说:“有什么要紧事?没看见我刚忙着呢?”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瞬间觉得脸热了起来,我向小金子问好后忙捂着脸便急忙回屋里收拾东西去了。把门关上后我靠在门后面,大口的呼吸着,可是脸还是发热得很。我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远了,才慢慢地把门打开,瞧了瞧确是离开了,我才站到院子里,抬头看着这棵八棱海棠树。我想这棵树大概是什么稀有品种,不然怎么会有如此奇特的形状和名字。
还有,我笑起来,还有奇特的医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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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拾好御前的事情,跟胡满德公公问过安后回到落轩居已经是申时了。回来看到院子里的那棵八棱海棠树不禁嘴角微微上扬,我走到其中一间客居,打开门,看了看里面的摆设和床具,屋子整洁的很,看来不用特别打扫一下,直接让茹蕴搬过来就可以。
我退出来,将门关上后,恰巧一转头就看见了很长时间没见到的蕙羽,啊不是,五皇子妃。
看到她,梳着元宝髻,扎着红色玛瑙簪,一身淡紫色流苏长裙。或许是已身为人母的原因,她整个人看起来都红润并且饱满了起来。
我走过去,微笑着向她作福请安:“奴婢给五皇子妃请安。”我低下头的时候,心下想这一天还是来了,蕙羽肯定是知道了。
她反倒不适应起来,面带笑容地对我说:“言笙,咱们难得见一次面,你又何必与我如此生疏呢?”
她将我扶了起来,我依旧低头毕恭毕敬地对她说:“奴婢怎敢僭越,您是五皇子妃,奴婢只不过是一介小宫女。况且毕竟宫中人多口杂,若是不小心被谁当了茶余饭后的乐子,岂不是让您脸上不光彩了。”
她吟吟笑道:“入了宫,你可谨慎恭敬了不少。”
我低眉恭敬道:“多谢五皇子妃夸奖。五皇子妃虽说出了月子,但还是要仔细些身子才是。”
她粲然笑着:“多谢你的关心了。”蕙羽牵起我的手依旧笑着说,“怎么,难道要让我一直站在外面吗?”
我这才将蕙羽带进了我的主居所。
她坐好后,她让我也坐下来,我本来拘着,但她一直执意让我坐下来,我也不好再推辞,便坐了下来。
蕙羽将手放在膝前,慢慢地开了口:“言笙啊,我们大概有半年多没见过面了吧。如今你又成了父皇面前的红人,这可不得了,将来没准父皇还能给你说一门好的亲事呢。”
我默默地想着: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知道了我和靖宸的事情,到我这里来扬扬她的威,挫挫我的灰吗?
我微笑拘谨道:“那便承蒙五皇子妃吉言了。”
蕙羽环顾了我的住所,缓缓回过头对我说:“言笙,茹蕴呢,听说你当了御前的女官,有了自己的住所,那茹蕴不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吗?”
我端坐着说:“她住的地方我已经打扫好了,劳您费心了。”
她又接着说着:“这样啊,如此来,你们还能相互有个伴。”她顿了顿说道,“我听五皇子说了,你二人两情相悦。”
果然,她就是冲着我来的嘛!不过,这样也还好,到时候皇上真的赐婚我和靖宸的话也就不会怎么突兀和尴尬了。
我轻声道:“正是。”
她见我竟然回答的如此镇静淡然,没有她预想的波澜,而在得到确切的肯定后,我在她脸上察觉到了一丝诧异并混杂着些愠怒,千古来的姐妹共侍一夫的故事在我和蕙羽身上上演了。
她慢慢起身,笑笑说:“眼下我才想起来,我宫里小厨房上还做着东西,我且去瞧瞧。”
我俯身问安:“那奴婢将您送回去吧。”
她摆摆手笑着说:“服侍我的宫女就在门外。”
我再作福对她说:“那奴婢便不送您了。”我看见她走到门外后,被她的宫女搀着,毕竟是刚出了月子不久,身子还虚弱着,还跑到我这儿来,也是难为她了。等到看不到人影了,我才进了屋子。
我本想将头发放下来,好好的躺到榻上休息一会儿呢,可不巧的是茹蕴曾说的在御前机灵嘴巧的玉竹急急忙忙的跑来敲了我屋子的门。
我打开门,忙把她拉进屋里,问她:“怎么了这是?可是有什么急事?”
玉竹一边顺着气,一边急着对我说:“言笙姐姐,你刚刚离开养心殿后,有个四皇子身边的太监过来向皇上禀报……禀报说……”
我心下暗叫不好,难道是出了什么事?我催着玉竹:“那个太监说什么了?”
玉竹接着又说:“他禀报说,前日夜里他在四皇子府中看见大皇子偷偷进了后院,进了四皇子的书房,并拿着什么东西出来了。”
大皇子?那不是良妃娘娘的儿子吗?他怎么会去四皇子府中,而且还是四皇子的书房?
我忙问玉竹:“那皇上呢?现在什么反应?”
玉竹也是着急,急的说不上话来,我忙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顺顺再说话,玉竹喝了水之后说道:“皇上自然是不太高兴,皇上平时对咱们这位大皇子的照顾和关心可比其他几位皇子的还要多呢。如今有人说大皇子成了盗人书房的窃贼,皇上自然是生气的很。”
确实是啊,不过大皇子怎会如此不知轻重,就如此轻易的跑去四皇子府上?难不成几位皇子这便开始争夺太子之位了吗?意识到这个想法,我“啊”的一声叫出了声,自己竟还吓了自己一跳。
我镇静下来,对玉竹说:“你可在御前见到了茹蕴?”
玉竹皱起眉想着回我:“茹蕴姐姐,我没有看见她。在茶房也没见到她。”
算了,现在便不去找她了,我还是紧着回到茶房去看看现在的情况,说不定能有我帮得上的地方。
我刚出了落轩居,便碰上了裴靖宸和六皇子,我和玉竹向他二位请过安便急忙要走。靖宸却拉住了我的手腕,我回头看他,他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我说道:“是。”我看着他,用我的眼神告诉他现在没办法告诉他,等之后有机会会告诉他。他轻轻松开我,点了点头,我这又俯了身便急忙离开,只听的背后传来六皇子的不解:“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只听见他说:“你会知道的。”说罢便离开了。
我急忙跑到崇德殿,只见胡满德公公站在外面,我忙走过去询问情况,胡满德公公将我拉到一边,轻声道:“咱家劝姑娘还是不要这个时候进去,皇上正在气头上,怕是会连累姑娘的。”
我仔细分析了一下,这几位皇子从小便分了小门派,大皇子和四皇子并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从小却比亲兄弟还亲;然而六皇子是庄惠夫人的皇子,三皇子是文昭媛的儿子,和身为皇后养子的五皇子他们三人也是自小就在一起玩耍的,若是按照这两个小门派分的话,说不定这争夺太子的路上就分成了这样的两种局势。
即使这样,看来这次不仅大皇子要受罚,考虑到最坏的情况,还有可能会牵涉到五皇子这一党的。
我看向崇德殿里面,祈求着。
胡满德公公的徒弟晋德从养心殿里走了出来,看见他师傅后便走了过来,轻声道:“师傅,皇上说要去请五皇子来问话。”
虽然是猜到了,但是亲耳听到还是惊到了,我走到玉竹身边,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便让她离开了。
我也向胡满德公公打了千,便离开了崇德殿。
我知道这后宫波云诡谲,人心狡诈,只不过我这才真切的感觉到,夺嫡之争可比后宫妇人之争更残忍的多,一个不小心就牵扯多少人命啊。我这回落轩居的路上就感觉像是走了几年一样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