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哼，起来吧！““谢皇后娘娘！”
林雨辰一脸淡然的模样，令她更加沉不住气：“皇上，这罪臣之女为何不在天牢，而是在御书房？”
“皇后的意思是……朕做任何事，要先向皇后禀报？”
被他冰冷的眼光一蜇，严玉姝吓了一跳：“请皇上恕罪，是臣妾逾越了！”
“那，皇后今天来，是为何事？”
“回皇上，臣妾寻思着这除夕也没几日了，今年是天佑第一个除夕，不知皇上要如何庆祝？”
“这些琐事，由皇后拿主意就好！”
“臣妾一月前已开始准备，因为没有经验，特地去太后那里讨了许多点子！前两天本来想……想请皇上过目一下单子，结果那不长眼的奴才触犯了龙颜，实属当诛！这都怪臣妾管教无方，这不，臣妾今天亲自送来给皇上过目，顺便陪罪！”
福全呈上一本册子。
墨之尧只略微一看，便放在了一边：“嗯，皇后辛苦了！”
脸上已微微有了些不耐烦。
皇上瞄了一眼林雨辰，心中嫉火直烧，当然不甘就此离去，便假笑道：“皇上，臣妾与林姑娘已经好长时间不见，今日既然遇上，想请林姑娘到臣妾那里叙叙旧！”
叙旧？
毁尸灭迹还差不多！
落在她手里，比落在任何一个人手里都恐怖！
她倒是贱命一条，可林家八十八口还在大牢里，等着她去救呢！
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求救的眼光，投向了墨之尧。
“朕这会儿找她还有点事，皇后若有心，就改日吧！反正……”他斜睨了林雨辰一眼，薄唇吐出四个字：“来日方长！”
严玉姝狠狠地瞪了林雨辰一眼，无可奈何地离开。
看着皇后的身影终于消失在门口，林雨辰松了一口气。
一扭头，看到旁边一脸深意的福全，又开始觉得不自在起来。
刚才，福全看见她和墨之尧……晕！她为什么要去在意一个奴才的想法？
这种事情，他们不是司空见惯吗？
这样想了想，心理好受许多。
一扭头，看见他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脸上莫名一红：“民女多谢皇上！”
“哦？谢朕什么？”
“刚才……”
“看来，你也很清楚，在这皇宫大内，除了朕，没人能保得住你！”
原来！他真的是故意的！
引起了皇后的嫉意，要想保住自己小命去救父亲和哥哥，就必须要讨好他，寻求他的庇护！
因为，没有了他的庇护，她一定死得很难看可是，她能怎么办？
心甘情愿受他的摆布而已！
“民女明白！”
“既然这样，为什么要让四弟带你去天牢？”
林雨辰一僵！
他都知道了？
怪不得，突然宣她过来！
这样看来，在翠霞苑附近，一定有他的耳目！
“是四王爷他找到民女……”
“他找你也不许理他！”墨之尧突然冒出这句话，把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只要我还对你有一丝丝的不舍，你就不能想着别的男人！”
等说完了，才发现，其实两句都差不多。
于是，干脆，沉默。
喝完了整杯茶，才唤来福全。
“送她回去！传朕的话，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踏进翠霞苑半步！记住，是任何人！““奴才遵旨！“林雨辰随福全出了御书房。
回去的路，却不是来时的路。
这本来没什么大不了，但想想刚才的事，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有意没话找话：“呃，福公公，为何有近路不走？”
“回林姑娘：奴才奉皇上之命护送林姑娘回翠霞苑，当然要保证林姑娘的安全。”
神色坦然，语气自然，却隐隐有着另一层意思。
安全？纵然林雨辰再愚钝，在福全有意加重这两个字的时候，也听明白了：皇后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正在她回去的路上等着收拾她呢！
皇后娘娘虽然不敢当面忤逆墨之尧，但背地里呢？
就算皇后娘娘杀了自己，为了江山稳固，他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再说了，墨之尧不就图一时的新鲜吗？虽然他现在对自己还有兴趣，那也是因为还没有得到自己的心，一旦得到，自己也会和后宫千千万万的女人一样，被弃之如敝履……
一个女人而已，死了就算了，他得不到，别人同样也得不到，有什么可惜？
两年多前，他就已经撕碎了她最后一丝天真，从那以后，她再也不会认为自己能在他心里占下一席之地！
“如此，便多谢福公公了！”
都是聪明人，福全一听，便知道她听懂了。
而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听懂了。
“林姑娘客气了！”
福全看了她一眼，犹豫了一下，状似漫不经心地：“翠霞苑后山的林子深处，有种罕见的冰兰花，花朵剔透，状似冰凌，香气独特，久久不散，此花不常有，得此花必是有缘。快过年了，林姑娘闲时不妨试试，看是否有幸采到，置于室中观赏观赏，也是美事一件！”
林雨辰一愣，她不明白福全为什么会说起这个。
但他既然提起，必是有一定原因，因此，虽然心中疑惑，脸上却温柔一笑：“多谢福公公告知！雨辰一听，还真想见识一番！”
福全微微一笑，专心引路，不再说话。
风寒未愈，又折腾这一番，林雨辰只觉得浑身发软，困倦无比，只等一回到翠霞苑，便想立刻躺到榻上休息。
此时积雪融化，户外分外寒冷，这也更让她想念被窝的温暖。
一到院门口，她却看到，几个丫环都站在门口等她回来。
一个个虽然手持暖炉，仍然冻得满面通红。
就这样看着，莫明其妙地，心里一酸！
从小生在林府，虽然贵为小姐，又有几时被下人真心相待？
而且，在经历了两次生死徘徊，体味了几番世态炎凉之后，她更加懂得了珍惜二字。
在这深宫之中，奴才和主子的命运本来就息息相关，一损俱损，一荣俱荣，她们跟了她，本身就不是好差事，她又有什么理由不格外体恤一下她们呢？
“林姑娘回来了！”
“都进去吧！外面这么冷，以后不要在门口等了！”
“可是，这是宫里的规矩……本来是该两个人守在门口的，可这两个新来的姐姐硬要跟着等姑娘，所以大家都在这了！”
“好了，别说了，以后都不用等了！我在翠霞苑一天，我就是规矩！都进去吧！”
林雨辰刚躺到床上，一个新来的丫环美云便跟了进来。
“美云，我现在不需要伺候，你歇着吧！”
“小姐！”美云紧紧抓住她的手，双眼通红：“小姐没认出奴婢吗？”
“你？”
“小姐，咱们小时候在丞相府经常一起做坏事啊！我就是那个最调皮捣蛋的美云呀！”
林雨辰慢慢地回想，终于从稀依的记忆中，搜出一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
她反握住美云的手：“原来是你呀！你不是回乡下老家了吗？”
生命的前十几年，林府上下并不看中这个小姐，她喜欢的丫环也并不多，面美云，便是少有的其中之一。
“小且！”美云看看左右，突然神秘地俯过来：“其实，八年前丞相送奴婢进宫，就是为了接应小姐！
“啊？接应我？这从何说起？”
“当今圣上有个死去的姐姐，跟小姐长得有两分相似，丞相很早就在策划让小姐进宫，嫁给太子殿下。所以小姐十四岁那年进宫，与皇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碰面，也是奴婢一手安排的。”
“啊？”
这一惊，非同小可！
那种被利用的感觉，就像利剑一样扎入心头，先是一麻，接就就是排山倒海地巨痛！
原来……只有自己被蒙在鼓里！
被子下面的那只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后来太子取了严玉姝，奴婢请求出宫，老爷却要奴婢继续呆在这里，以备不时不需……”
可怜的美云，一潜伏便是八年！
八年还保持着忠心，有多么地不容易！
“你……怎么会愿意呆在这里？”
“老爷将奴婢的一家都照顾得无比妥贴。奴婢这一辈子，都是林府的人了！”
“小姐，你想见老爷吗？”
想！怎么会不想？
她前所未有地想见到自己的亲爹，她多想亲口问问：倒底还有多少事瞒着她！苦心筹划这一切，为的又究竟是什么！
“你有办法？”
“嗯，奴婢自有办法！”
“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不行！小姐，一定要合适的时候才行，若三更出发，则四更前必须回到这里。院外有皇上派的四名暗卫，我们要趁他们不在的时候才能去。”
林雨辰不得不对美云刮目相看，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美云吗？
嘴角勉强扯出一丝笑意：“美云，你知道的真多！”
“奴婢当初进来时，老爷就替奴婢打点好了，宫中有许多林家的眼线，就算是上次大换血，也没有被换掉！”
“好吧，合适的时候我们再去。”
“好，小姐，您先休息！奴婢去了！”
“好！”
美云走了，林雨辰却再无睡意。
两年前的一幕幕画卷，在脑海中无比鲜明地展开……
那年她十四岁，百花节上。
她站在一丛开得正茂盛的夹竹桃下出神，因为她不父亲为什么要她作这身并不喜欢的打扮，还必须要站在这里等他。
眼前的花朵太鲜艳，鲜艳得她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
“小心！这是有毒的！”
她吃惊地回头，一眼便看见了他。
狭长的凤眸净若琉璃，薄薄的嘴辰冷酷坚毅，俊脸上有丝邪魅的笑意。春风拂起他华美的衣袍，午后的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环，金光闪闪，恍若仙人……
看清她的样子，他稍稍一愣，看了半晌，才神色复杂地离开。
用尽任何语言，不足以形容她那一刻的震憾。
懵懂少女的春心，从那一刻开始觉醒。
那美好的一幕，多次在她的梦中重现，一直到十六岁，挨了那几乎令她丧命的四十大板，她无知的少女梦，又猛然清醒。
从那一天开始，无论是父亲还是林夫人，对她疯狂的追求行为，都表现出极大的宽容，任她百折不回，没脸没皮，也无半句责怪……
然而，到了今天，她才知道，那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穿着长公主最爱的衣服，梳着长公主最爱的发式……可是，她终是让他们失望了，他对她半点兴趣都没有！
那时的她，那么顽劣，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半点女人魅力都没有，这样的她，又凭什么去收服墨之尧那颗狂浪不羁的心呢？
她，终究是让他们失望了。
因为睡不着，她不得不再次起身，翻出熏香，自己点燃。
闻着熟悉的香味，那个玉树临风的身影，终于又来到了自己的梦中。
是呀，想他，想他，想得她的心都痛了！
相见无论多遥远，她都无所谓，只是，今生还有再见的机会么？
她终于沉沉地睡去。
然而，美云几次来替她盖被子，都隐约听到她在呼喊一个人的名字……
唉……
美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替她掖好被角，转身出门。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相见，相知，相恋，相思……可怜的小姐啊！
积雪还没有融尽，第二日却又接着下了。
一大早，福全身边的几个小太监，将一大堆皇上的赏赐抬到了翠霞苑。
放下后，不发一言便又离开。
几个丫环惊喜万分，争相把箱子里的东西翻出来看。
“哇！这个炉子真精致！““哇！好漂亮的斗蓬！”
如果说三个女人一台戏，那么四个女人在一起简直就是菜市场！
林雨辰缩在床上，脑子无比清醒，却久久不愿睁开眼睛。
有了昨天的墨之尧的那番话，牢中的家人，一直到正月结束前，性命都不会有什么问题，要他短时间内放人，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只能等待，等待一个更好的时机……
时间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几天。
墨之尧没有召见林雨辰，她也没有踏出翠霞苑。
腊月二十八那天，林雨辰刚躺下，便听到宫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
不一会儿，宫里的一队太监，敲着锣，扯子嗓子，经过了翠霞苑院外。
“皇子出生，普天同庆！天降吉兆，恩泽百姓！”
哦，怪不得，原来是柳贵妃诞下首位皇子了！
这下，皇后娘娘又要忙活一阵了，恐怕没时间来关注她了吧？
正这样想着，美云已经敏捷地闪进门，来到床边。
“小姐，今晚我们就可以去天牢！”
“今晚？”
“是，柳贵妃诞下皇子，皇上摆宴庆贺，为防皇后娘娘生事，暗卫都去了醉柳宫保护！”
“好，那我们马上就去！”
“得等一下，奴婢看看美香她们睡着了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