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家里如坐针毡等到十二点多,小枫依然没有回来。我担心她出事,一点睡意也没有。外面稍微有点动静,我条件反射地跑去门口张望是不是小枫回来了。我给她的手机打电话,打了十几次都没有人接听,到最后她的手机竟然关机了。
讨厌的陈小枫,每次都让我为她担心。
夜深了,风是很凉的,我披上了件薄外套,去浪谷接小枫。
说实在的,小枫单独和那三个恶少在一起,我真的不放心。
在离浪谷百米远的一个拐弯口,我放慢了摩托车速,我习惯在拐弯的时候放慢速度,为了安全。
“上次你对我们三个下手可真重啊,夏小正你这小子……”
我刚骑过拐弯口,听见有人在碎碎念地骂夏小正,原来有一群人在打架。我的车头灯刚好照亮他们,所有的人都警惕地看向我。
趁着车灯,我看清躺在地上的夏小正,他被一个又矮又胖的红衣男人抓住了衣襟,那人的拳头正停在半空中,两只豌豆大小的眼珠死死地瞪着我。
“媚儿!救命啊!”小枫从路边冲过来,嘶哑地哭喊着。
这是怎么回事?我赶紧把车停在了路边,小枫跑过来抱住我的胳膊,哭得两眼泪汪汪:“好吓人啊……媚儿,他们是来找他们报仇的!”
“他们?”我有点弄不明白后面那句话的主语和宾语是什么关系,“什么他们?”
“哟,商大宏,这不会是你们找来的救兵吧?”一个穿着短袖的男人打了商大宏一拳,商大宏双脚不稳,倒地上去了。另一边的朱少轩正和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厮打在一块。
夏小正则躺在地上和那个红衣男人扭打在一块。
我记起来了,这三个男人就是那次在浪谷门口被夏小正和商大宏打趴了求饶的,想必他们是来报仇的。
我抓住小枫的肩膀,打量她全身上下:“那些男人有没有碰你?”
“没有……”小枫惊恐的表情很吓人,“商大宏叫我躲在一边,那些男人就和他们打起来了,他们都喝醉了,打不过人家!你打电话叫警察吧,我的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嘿,你们两个?”那个短袖男人把商大宏揍得趴在地上不动弹了,走过来笑眯眯地看着我们道,“你们是他们的马子吗?哇,这个妞长得挺帅气,是我喜欢的类型,就是黑了点,哈哈。”这个男人居然伸手想捏我的下巴,除了顾林第一次夸我是“美女”外,这个男人是第二个夸赞我的人,但是全身痞气和酒味的他,我看着就恶心,谁稀罕他的称赞。我不客气地将他推倒在了地上,我比他高出半个头,他居然敢调戏我。
我低声说道:“小枫,先不要报警,你去浪谷找保安来。就说那三个恶少被坏蛋欺负了,他们肯定会来帮忙的。”
我不清楚夏小正和商大宏上次同这些男人在浪谷门口打架的原因,如果报警的话,说不定会连累他们,毕竟上次是他们先打伤了人家,肯定有什么不正当的缘由。叫来警察,两边都会吃亏。既然浪谷的保安对他们拍马屁还来不及,说明他们和浪谷的老板关系应该不错,都是家里有钱有势的少爷,保安不会不来的。
小枫胆小如鼠,见到这种场面,只会哭鼻子,把她支走刚好不让她看到我和别人打架的场面。我不太愿意给小枫看见我和别人打架,她以前见过我和男生打架打到鼻子流血,她躲在一边哭得稀里哗啦,我听着烦心。
“这女人力气不小。”短袖男人很意外,笑起来嘴角都是歪的,我看见他两颗兔牙像两根头大尾尖的白萝卜一样。
我等小枫走了之后,朝夏小正那边走过去,夏小正似乎喝得太醉,被红衣男人揍得鼻青脸肿,是三个恶少当中挨打最严重的一个。商大宏虽然被打趴了,那是因为他没有再反抗,才会被短袖男人暂时放过。夏小正打不过对手,却依然拼命还手,更加惹怒了红衣男人。而朱少轩和花衬衫男人打得不亦乐乎,不过也开始渐渐支撑不住了,他脸上挨了几拳。
“从他身上滚开!”我双手抓起坐在夏小正身上的红衣男人的肩膀,把他推离夏小正,顺带还踢了他的肋骨一脚。红衣男人冷不防丁地受到我的攻击,吓了一跳,坐在地上捂着他的肋骨“依依呀呀”地叫唤。我的脚劲可是很大的,那一脚足够他疼几天了。
短袖男人扶起红衣男人,冲我怒吼道:“你是什么人,敢插手我们的事?”
我拉起夏小正,这家伙身上浓浓的酒味,熏得我头有点晕,我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脸:“夏小正,你醒醒酒,要不要给你泼我的洗脚水?”
说完,我就笑了。夏小正的嘴角被打出了血,眼睛快睁不开了,眯起一条细细的缝瞅我:“你来这里做什么?快走,我不要你一个女人来救我,你要是挨打了怎么办?喜欢我也不用这样牺牲自己嘛。”
我没想到这家伙挺有怜香惜玉之心,不过都这节骨眼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解释道:“我是因为小枫才出手帮你们,别误会了。”
站在旁边的两个胖男人见我丝毫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的意思,恼羞成怒,冲上来要打我。我推开了夏小正,和他们打了起来。老实说,我打架无数,但和成年男人打架还是头一回,这几个胖男人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
被我踢到肋骨的红衣男人,我打了他的肚子一拳,又把他凌空摔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连喊疼的力气都没有了,再也站不起来。短袖男人见同伴被打倒,眼神略有惊慌,他可能在后悔一开始低估了我的实力——料不到我一个女孩子这么能打吧?
“林媚儿,你真的好帅哦,我也决定要追你了。”
商大宏被夏小正扶起来后,冲我这边喊道。我干笑一声,这帮恶少,要不是有小枫在这里,我才不会来救你们。
“大哥,这个女人很能打,她把老三打伤了,怎么办?”短袖男人叫道,话音刚落,花衬衫男人的拳头打到了朱少轩的肚子上。原来那个花衬衫是老大,朱少轩单腿跪在了地上,他也快支撑不住了。
花衬衫眼神凶狠地瞪着我,边朝我走了过来。我举起两只拳头对峙着花衬衫和短袖男人,我不确定我能否打倒这两个对手,但也只能拼死一搏了!
我心里嘀咕着:“小枫,你怎么还没带保安来?”
花衬衫怒斥道:“哪里跑出来的丫头,想找死吗?”他气势汹汹地给我的左脸送过来拳头,我敏捷地躲开了。短袖男人又踢过来一脚,我也躲开了,这两个人左一个进攻,右一个偷袭,没一会,我的脸上受了一拳,腰部也挨了一脚。
疼,我不能喊——打架的时候如果因为疼而低叹,在气势上就会输给对手。
我林媚儿从来不懂低叹是什么!
我一手拽住短袖男人的胳膊,举起另一只手的胳膊肘头狠狠地压下去,我要把他的手打折了,看他怎么还敢打我脸!
“啊——”短袖男人惨叫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街头显得阴森恐怖,“老大,我的手快……断了……”
“臭娘们,放开我兄弟!”花衬衫竟然从我身后扯住我的头发,不断地抬起他的膝盖头蹬我的腰部。
“呀!”我终于还是没忍住,惨叫了一声,踢我腰部不要紧,别扯我的头发!我的头发是新接上的,如果它被扯断了,顾林会失望的,这是他说的:送我的第一个礼物。我一定不能让它就这样毁了!于是,我松开了短袖男人,他抱住自己的手在发抖,却不忘抬起脚对我的肚子狠命地踢下去。我疼得控制不住惨叫了几下。
“不要抓她的头发!”朱少轩这个时候大吼了起来,“不要抓她的头发!”
我看见夏小正和商大宏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拉开了短袖男人,他们和短袖男人滚在地上扭成了一团。打到现在,大家都筋疲力尽了,谁也没有力气打谁,不过是缠在一块翻来滚去地对着彼此乱揍。
花衬衫最后松开了我的头发,我听到他痛苦的声音,回头去看,朱少轩竟然在掐他的脖子!
“朱少轩,你快放手!”我顾不上自己身上和头上的疼痛,冲去拉开朱少轩和花衬衫。
“媚儿!媚儿!保安来了……”小枫带来了五个保安,朝我们奔过来了。
“朱少轩,你会掐死他的。”我在努力掰开朱少轩抓着花衬衫脖子的手,花衬衫的脸已经因为憋气而变得通红通红的,额头上的青筋暴突,我忙喊道:“朱少轩,你疯了,快放手!你要杀人吗!”
朱少轩的手一松,花衬衫立刻倒在了地上。
那些保安分别抓住了那三个男人,问夏小正和商大宏要怎么办,他们的话我再也没有听进去,我看着朱少轩黑着的一张脸,路灯的光衬得他的侧脸阴黑而冷漠。他刚才是真的打算掐死花衬衫吗?我后怕地看着他,我浑身又疼又痒,喘着气。小枫扶住我,问我有没有怎么样,其实她已经看见我嘴角的血了,又开始哭了起来。
我没有理会小枫,一直看着朱少轩,我在用眼神问他,是不是想掐死花衬衫。他也喘着气,缓缓地转过头来看我,然后嘴角生生地扯开一丝微笑:“他敢扯断你的头发,我就掐断他的脖子……”
“为什……”我震惊住了,话还没问完,朱少轩倏地往前倒去,趴在了地上。
他一定是用尽了所有的余力,在掐着花衬衫的脖子的时候!
这个晚上,大家一起失眠了。
三个黑道男人由浪谷的保安带走了,听说浪谷的老板张桦和朱少轩他们是朋友,决定亲自出面处理这件事——何况这事还是发生在浪谷门口。
剩下的,就是我们几个受伤的人去医院了。
夏小正和商大宏非要住院,进了最贵最好的病房。朱少轩一直是昏迷的状态,也进了病房观察。我虽腹部挨了几拳,腰部也受了些伤,但还不至于住院,我也付不起那钱,所以送他们到了医院后,我在外科看了看伤处。医生说给我打瓶点滴,明天再来一罐吊瓶,每天擦红药水就可以了。我讨厌打点滴,我想回家躺着休息,打了那一架实在太累了。小枫拉住我,哭得眼睛红红的,非要我打点滴再回去。
我只好随了她的意,在医院里打吊瓶,估计一大瓶药水输完,天就该亮了。
小枫陪我在输液室坐了一会,她担心那三个恶少,说是过去病房看看他们的情况。我一个人躺在输液床上,小枫一走,没有人和我说话,周围十分安静,我也累得不行了,慢慢地便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空微微亮了。我的吊瓶已经被拿走了,可能是护士看我睡得甜,没忍心推我起来吧。小枫蜷缩在旁边一张空床上睡得香熟,听她均匀的呼吸声,我有点不忍心叫她起床回家。我走到窗边,把窗子打开了一点,外面清爽的风吹在我的脸上,清晨的空气新鲜好闻。我摸了摸我的嘴角,有点肿,挺疼的。更疼的是腹部和腰部,被踢了好几脚,当然有淤青了。
我那么讨厌他们,干嘛还挺身而出帮他们?是我天生的正义感在作祟吗?
我的脑海里蓦地跳出那个不可思议的画面,朱少轩要掐死花衬衫的表情,愤怒至极,那一刻的他,使我从未有过的害怕凝结在心里,久久不散。
“你怎么样了?”
有脚步声从门口响起,不一会停在了我的身后。
我回身去看来人,原来是朱少轩。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红一块,可谓五彩缤纷。以前他和夏小正总是自诩帅哥,对别人摆出拽拽的样子,我现在要是能找到一块镜子给他照一照,他兴许要逃到火星去也说不定。想到这,我竟幸灾乐祸地笑了。
他居然摸我的发梢:“怎么想到去接头发了?不是从来都不懂得把自己当女人看吗?”
“关你屁事。”我拍开他的手,“如果是来说感谢的话,那就免了。”
“你不知道昨天很危险吗?”他讪讪地收回手,转而摆出一张不可一世的臭脸,“我们三个大男生打架还需要女生帮忙,传出去丢死人了。林媚儿,你老妈没告诉过你,不要随便多管闲事吗?”
“对不起,我是孤儿。”我讨厌别人提起我的父母,对于被父母抛弃的我来说,就像陌生人一样的人,没有爱过的人也不会去恨,谁稀罕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朱少轩,你这人有没有礼貌,我至少也是救了你和你的朋友,不感谢我没关系,总不能对我态度这般恶劣吧!你老爸没教你做人的基本教养吗?
他怔了一下,喃喃自语道:“我差点忘了这个……”
“忘了什么?”我追问道,“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门外进来了两个穿黑西装的年轻人,他们站在门口对朱少轩点了下头:“少爷。”
朱少轩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然后走进来了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头,精神矍铄,穿着一身黑西装,白衬衫的领口处戴了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蝴蝶结。老头的身上散发出一种静谧尊贵的气质。
“永叔?”朱少轩露出略带惊异的微笑,“你怎么来了?”
“少爷和社会上的坏蛋打架,连浪谷老板张桦先生都惊动了,老爷叫我来接你回去休养一阵。少爷的家庭医生已经在家里等着了。”老头说完,带着一种询问的眼神望向我,“这位小姐是?”
我愣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好,看这个老头子的穿着和对朱少轩的态度不会是朱少轩家的管家吧?
朱少轩说:“她啊,林媚儿,我朋友。”
朋友?有没有搞错,我和你是朋友,朱少轩?
那个永叔对我微笑地点了一下头,我连忙点头打招呼:“你好。”
永叔和蔼地说道:“少轩,跟我们回家吧。”
“永叔,我爸押我回家休养,你还不知道这意思啊?”朱少轩搂住永叔的肩膀,“他是想我在家闭门思过,我不回去啦。再说了,我得回学校上课呢,期末到了,老师查课查得紧,我才不敢逃课。”
天,看到朱少轩撒娇的样子,我想喷饭,如果我嘴里有东西我绝对能喷到他的脸上去。在我的印象里,他根本不是那种乖乖上课读书的好学生,要不然也不可能逼小毛给他做作业了。
“少轩,不是永叔不给你面子,你父亲的吩咐,我不得不执行。学校方面,我已经和校长请假了,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找辅导老师,你的期末考不会有问题的。”永叔对身后两个年轻人点了一下头,他们便左右架住朱少轩的胳膊:“少爷,你必须和我们回去。”
“哎呀,你们真讨厌!回就回,切。”朱少轩不屑地一笑,然后对我说道,“林媚儿,等我出来我再去请你喝酒,昨晚谢啦。”
看着他们走出了输液室,我舒出一口气。
朱少轩的爸爸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似乎对朱少轩管得挺严,听叶曼曼说过,朱少轩严格说起来是富四代,不是富二代。朱家企业是家族企业,朱少轩的爷爷的爸爸从白手起家,建立涵盖奢侈化妆品、奢华珠宝、高级成人服装等多种领域的企业,到了朱少轩父亲这一代,朱家企业已经在全国范围扩大了影响,在国际上也享有盛名。朱少轩这人可以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和我这样的孤儿相比不知道幸福多少倍!他和我注定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说我是他朋友,我不禁在心里冷笑。
我把小枫叫醒来,两人打的回家了。
我的快马扔在打架的地方,昨晚也没有骑去医院,中午的时候我再去找,它已经不见踪影了。
我最爱的快马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