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五郎果真没有再来找茬,见到我的时候,也没有像以前那般怒目而视。对此,杨二郎解释为:他觉得自己技不如人,所以不再跟你炸毛了。
我觉得在离开之前,可以舒舒服服过日子了。
可老天就是不让我舒服,给我带来一个大麻烦——孟金榜。这个女人曾经救过我一命,我很感激她,也曾以徐凌的身份向她许诺:日后若有事,徐凌必当全力以赴。但是这不会成为我留下来与她成婚的理由。
我压根没想到我的那位“未过门的妻子”会上门来找我。所以,当我娘为难地说出这件事的时候,我一口莲子粥喷了出来。
“她来干什么?”被初音知道我和“未婚妻”有联系,还不把我抽筋去骨。想想初音对这个女人的敌意,我就打了个哆嗦。在这个女人的问题上,我还是别和她起分歧了。“见我做什么?我可不去见她!”
我娘坐在一边,不悦地看着我:“咱们是武将世家,武将家里没那么多规矩。你们又是定下婚约的,见一见又怎么了?”
怎么没事了?万一被金陵那位知道,她不生气才怪!
我问道:“我不是说要解除婚约吗?怎么她还过来了?这事不应该和她爹娘谈吗?她自己过来干嘛?”真是够了,都说了我不可能留下,也不会娶她,她还来做什么?大家好合好散不好吗?非要闹一场才肯罢休?
我仔细想了想,那个清冷的女子,她有她的骄傲,不会大闹也不会哭。而且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充其量就是有着婚约的陌生人。也许不算陌生人,毕竟我们见过面。但是那次见面,我可还不是杨四郎,只是徐凌呢!
“她不是自己一个人来的,是和她娘一起来的!”我娘给我一个白眼,接着说道:“你说要退亲,我也确实和孟家去说了。其实以前你没有下落,我就有解除婚约的意向。孟夫人也是同意的,但是孟娘子自己不同意,我也没办法。后来你回来了,孟家都很高兴,得知你这些年在商贾之家,也没说别的什么。我这次去孟家,他们谁也没料到是去退亲的,都以为我是去商量婚事的……孟家那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她认为有婚约就要从一而终。我说你要回徐家娶你名义上的那个妹妹,她也没说别的,只说想见见你,和你谈谈。”
唉……
我不想去。
不想去。
平生最不愿意和这种一是一、二是二的人说话,太累。拿着规矩当令箭,偏偏你还说不出错处来,杨五郎就是这样一个例子。
“我不去!”
“不行,你必须要去!现在不是你任性的时候!”我娘冷着脸训斥我。
“说不去就是不去!”
事实证明,我就是不想被人逼着做任何事。以前阁主拿初音威胁我,那是因为我还没有足够的能力和阁主抗衡。在杨家,我可还没到别人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步。要是我有这么听话,现在就不会在家里坐着,说不定被寇准关到哪儿去了!
“你说你是不是因为徐家那个妹妹,所以才不想去?”
怎么又扯到这个上面了?我有点头疼。先前听暗影阁里成婚的暗卫说,媳妇和婆婆是天生的敌人,我还有点不明白。后来看天波府里的相处,觉得也不尽然啊!但是现在看来真的是……那位仁兄总结得十分精辟啊!
我现在有些明白那位仁兄的处境了,“这怎么和她……这和她有什么关系?您不要瞎说……”
我娘看了看周围,“你也别和娘打马虎,我问你,那个徐琛是不是外族人?!”
外族?怎么又扯到外族了?我拿眼睛疑惑地看着她,“是不是外族有什么关系吗?我是汉人,北汉太原人!我那个名义上的弟弟,俆安,他是南唐人,金陵府的降将后人!还有很多人,他们都在这个乱世里失去了所有,所以在那里找个安身之所!娘啊,是不是外族人有那么重要吗?”
我娘并没有和我说这件事,她冷着声音道:“南唐北汉吴越再怎么都是汉族人!我看那位徐琛娘子,不是汉族人!”
“是!她不是汉人,她是契丹人!那又怎么样?娘啊,这些年在金陵,我们相依为命,我们是一起从鬼门关走过来的。她是我这些年的唯一,是我黑暗生命中唯一的光亮!没有她,我这些年就是行尸走肉!”一口气说完,也顾不上脸红。
我娘倒是没说话。
我接着说道:“其实在晋阳的时候,我也知道汉人和契丹人有着一层隔阂,契丹人虽然在帮助我们抵御宋室,但每年要走的钱财也很多。娘你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遇到她的,是在逃亡的时候!我和你说过,我曾经逃出过一次,在逃亡的途中遇到了她!”
“那个时候,她也被家人丢下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出手救她,但救下就是救下了。我和她一起风餐露宿,一起抵御风雨,然后一起在金陵走出我们的路!”
“如果和一个人在一起的话,要考虑她的身份地位,那么这就不是纯粹地想和这个人在一起,而是和她的身份地位以及带来的利益在一起了!”
“我是因为初……阿琛所以才不去见孟金榜,因为我和孟金榜不是一条路上的人!我知道这对她不公平,但是人活着,哪有处处都公平的事?她是个相夫教子的女人,但我是把脑袋放在腰带上的人,您觉得我和她能成婚吗?既然不能走到一起,那就不要见面了,省得徒增烦恼!”
我娘很久都没说话。我也不去打扰她,直到杨洪来找她。
我娘说她会让孟金榜回去,并且说服她退掉婚事。她说:“我和你爹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他是个在太原的质子,但是汉主很信任他。即便他父亲和汉主闹翻,汉主也没丝毫减少对他的信任。但是他就拿着一把枪做聘礼,他说做杨家的媳妇就要明白一件事,就是自己的男人随时都可能为国捐躯。家里都反对,但我还是选择嫁给他。我也没考虑他的身份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