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练武厅一片寂静。
我喘了几口气,咬牙道:“现在分出胜负,你满意了吗?”
杨二郎上前把杨五郎扶起来,一场恶斗的后果就是两败俱伤。虽然我是赢了的那个,但一屋子的人都看得出来,我是险胜。要是杨五郎力度再大点,恐怕现在倒在地上的人就是我。
换而言之,他和我根本不相上下。只是我的功夫,怎么说呢?用杨业的词,刁钻。
杨五郎站起来,看着我说道:“你赢了!”
周围看热闹的一票人也反应了过来,纷纷走上前,清理战场的,扶着杨五郎的。我倒是不用人扶,但也找了个地方坐着。与这杨五郎比上一场,比以前五六次的任务都累人。他刚刚可是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只为了心里那份执念。
六郎一边拍手一边说道:“真是精彩啊!真想不到,我杨六郎有生之年竟然能看到四哥和五哥的这场切磋。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啊!只可惜……”
我看了他一眼,明白他可惜什么。我也觉得可惜,一心想要知道谁更胜一筹的七郎不在这里。
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时间再比一场,让那孩子看看。
我们俩休息,杨业开始评价:“你们俩的功夫都不错。只是侧重不同,五郎的功夫大气,四郎过于凌厉。”
废话,一个将军和一个杀手,侧重点当然不同。
我扭头看过去,杨五郎脸上很平静,平静地似乎戴上了一层面具。我忍不住劝道:“你总在乎谁的功夫高干什么啊?就算我功夫比你高一点,又能怎样?兵法谋略、布阵排兵我样样不通。要是你我比起布阵来,你觉得我有几分胜算?为将者,可不是只要功夫就可以的。一个将军需要什么,我想你比我要清楚。我得以活到现在依靠的是什么,你也猜得出来。以己之短攻他人之长,乃是大忌。况且我跟你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苦揪着不放呢?”
“我就是、就是……”
“你就是看不惯我的身份,以及我用这个身份所做的事!”我抢着说道,“但你要记住一件事,若是你我对调,也许你根本活不到现在。”说完,我便带着玄武乌狸离开了。
周围没人阻拦。
我也是习武之人,自然明白习武之人的天性,遇到功夫好的人,总是想比试一番。但是杨五郎三番四次来找我,不单单有这个原因。更深的是,他想证明自己的说法是正确的,就是那个武将光明正大,我这个杀手只能退后,不能涉其锋芒。换句话说,他想否定我的身份、这些年的行为。
结果很讽刺,他输了。
回到小院儿后,白鸟已经在等我了。他告诉我,我和杨五郎的这场比赛他已经全部记录了,等回到金陵就和杨七郎好好说说。一想到白鸟那“说书”的本事,我都有点想笑。虽然没能亲眼看到,但这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我问他:“他们到金陵了吗?”
白鸟道:“还没有,一路上尽是通缉令,他们为避免身份泄露,很是小心。不过您放心,那两个是我亲自挑出来的,本事是没得说的!”
“他这一路可还好?”我本来想着,他一个自幼娇惯长大的孩子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说不定会十分颓废,万一自暴自弃怎么办?可白鸟却说那小子第一次出远门,一路上十分开心。还有心情抓野鸡烤着吃,更兴致勃勃地和我们的两个暗卫讨论怎么烤才能更好吃。我当时只觉得无语,暗暗决定到金陵一定先揍他一顿才好。本座担心得不行,他倒好吃好睡。
心里这么想,嘴里却说道:“这定力,以后也定是个将军。”
乌狸一边收拾账册一边对我说道:“五将军打了这一场仗,想必咱们离开之前,他是不会再来找茬了。”
玄武也说道:“恕属下直言,五将军实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不说我们,金陵那些人,有几个是自愿走上这条路的?他命好,没像您一样。站在高处尽情指责我们,一点也不顾缩在低处的人有多少无奈。”
玄武这番话算是说到我们心里了,我还看到白鸟和乌狸煞有其事地点头。在天波府也有两个多月了,杨家众人如何行事他们都看在眼里。平日里顾及我,他们也不开口评价。今天我赢了杨五郎一次,也算是替我们这个身份的人出了一口气,他们这才与我说这些。
“他这个人,从小就一板一眼的,拿着规矩当天。他认为自己是武将,当忠君爱国。忠孝悌仁义理智信在他心里比什么都大。你要他体谅咱们,就是让他一手打破自己的天,他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他自己也清楚,咱们有今天不全是咱们的错。他心里不想承认,所以才一次次要和我切磋,他觉得他赢了就能继续维持那个天,就能继续想着‘武将高贵,杀手卑贱’这样的谎言。”
白鸟听得一愣一愣,问道:“那现在他输了,他要怎么维持他的天啊?”
我嗤笑道:“管他的!若是聪明,就该继续做他分内的事!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就颓废下去,他还做什么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