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目光看向我，“你需要去认错，去赎罪！官家那边，我们会帮你求情的！你是暗影阁暗主，你知道暗影阁人员，知道总部所在！把它们都说出来……”
“五郎！谁允许你进来的？！”他问道。眼里闪着怒火。
“爹，是我自己进来的！没人允许！”杨五郎转头说道。接着又对着我怒气冲冲道：“杨四郎，我问你，从你进入暗影阁开始，你杀了多少人？不说别的，从汴京到南昌，有多少人死在你手上？他们没有父母吗？没有亲人吗？你因为一个命令就随随便便杀人，可有想过他们的家人有多伤心？杨延辉，你应当知道律法，杀人者该当何罪？”
我靠在枕头上，闭上眼不想再看着这人。
说了一通，他还是不停歇，也不顾旁边他爹的脸色，“我是臣子，是大宋的将军！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
“五郎！他是你四哥！你就是这样跟兄长说话的吗？”杨业上前拉住他，却不料他继续说道：“我今日在军营听人说起汴京传言，说暗影阁杀手是杨家四郎！你知道将士们都怎么说吗？”说着，还转头义愤填膺地看着我。
“焦赞孟良两位叔叔都说，四郎心地善良，就算真的流落到了暗影阁也不会成为杀人如麻的杀手！更不会做出弑父的举动！”
“还有人说，若传言是真的，杨将军一心为国，不会认下这种儿子的！”
我不禁皱眉，“停！外面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传言了？”我看向杨业，他一脸为难道：“你不用担心这些事。刚传出来，你的手下就用‘有人想败坏杨将军名声’掩盖过去了。”
哦，那就好。传言真假掺半，才是最有利的。
我再看向杨五郎，“你来说说，你想让我接受什么样的惩罚啊？”
杨业在一旁皱着眉，杨五郎明显也感受到了屋里的气氛，但他还是张口说道：“你做暗影阁杀手，本来就是个天大的错！杀了那么多人还不知悔改，只能自取灭亡！”
我看向杨业：“你心里恐怕也是这么想的吧？”
我和杨五郎都看着他，他说：“不管怎样，我不会看着你死在刑场上。”
我冷笑，你心里还是认为杀手是我一生的污点，但你也不想想，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变成今天这样。
可是重来一次，你也会选择救杨八郎。然后，和他站在高处一起指责我双手沾满无辜人的鲜血。
“这都是兄弟们的意思！”杨五郎还在义愤填膺地说着，“咱们杨家兄弟们没人喜欢你！凭什么咱们整日里想着怎么讨好你，自己罪大恶极不知道吗？”
“杨五郎！”
“爹我说的都是实话！七弟现在还不见踪影呢！”怼完杨业他又开始冲着我：“七弟在哪儿？”
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
“你把七弟弄哪儿去了？你不说我现在就带兵踏平徐家！”
我笑盈盈地看着他，纯粹被他的天真给逗笑的，“你随时可以去，只要你敢把徐家的事说出去，杨七郎的人头明天就会送到你面前！”
“杨延辉你！七弟也是你弟弟！”
“我也是你哥！你想着把我送上断头台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他一下子愣住了。
“够了！”杨业大声喝道，“自家骨肉相残，你们的书是怎么读的？！”
杨五郎低头不说话，我也不想再谈这个话头，我发誓无论杨家怎么对我，我都没想把那孩子杀掉；但杨五郎是真真正正想我交给官府处置。至于他说得什么求情什么赎罪，完全是废话！
杨业看我们俩都不说话，他叹口气，叫杨五郎出去。
就在杨五郎跨出房门的时候，我叫住了他。
“你说我手上人命无数，你难道不知道你手上也是沾满鲜血吗？”我冷眼看着他，将他的愤怒尽数收在眼里，十六岁的少年，能说出将他的哥哥送去官府这种话，教得真是好。
“你在战场上杀的人，你有想过吗？”
少年被我再度激怒：“辽人俱是该杀之人……”
“该杀与不该杀，都是你给他们下的定义。你只有权利决定自己的生死，别妄想他们的命都是你的。”
“我只提醒你一句，你与我一样，手上都是冤魂。”
“行了，你可以走了。”
杨五郎没再看我一眼，直接出去了。他还不明白我说的话，但我觉得终有一日，他会明白过来的。
被他这么一搅合，我和杨业之间的气氛全变了。目送他出去，再看向杨业，却发现他眼里有异样的光。
“怎么了，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
他盯了我有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四郎，武将和杀手是不一样的。”
我自嘲地笑笑，“究其本质，不都是在杀人吗？”
他仿佛受了极大的侮辱，激动地说道：“武将为光明而战，是为皇命而战！武将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四郎你是为什么而战？！你心中可有光明？”
我深吸一口气，“光明？我活在黑暗，要光明有何用？！”
“不过话说回来，你当真无愧于天地？”我毫不掩饰自己的讽刺，“你当年丢下我的时候，可有想到我只有七岁？你对杨八郎那么好，他是没有父母，可我从小在叔叔家里，见你的时间还没他多吧？还有汉主……”提到汉主他脸色就变了，我也忍住了，没再说下去，“我是你亲生的，还是杨八郎是你亲生的？”
他颤抖着开口，“四郎，你是我亲生的孩子。正因为你是我亲生的孩儿，我才那么做。我不能对不起故去的子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