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寒露重,我洗漱一番,便准备睡觉,窗边的扑腾声惊醒了我,我一看,是从家里用飞鸽传来的书信。
我缓缓展开,上面的字言句句戳心,眼泪便忍不住的掉了下来。
小女清河,为父已去,不必挂念,只愿回来一见。
五年未见,我很是想念父亲,却没有想到第一次的将要见面变成了最后一次见面,我想起了父亲以前对我的宠爱,想起了这些年无忧无虑的生活,我早已没有了母亲,大哥在五年前被剔除皇籍,虽然我舍不得大哥,暗地里和大哥有不少书信往来,但是那些个血缘已经很远很远的宗亲们,总是忍不住来冷嘲热讽一番,父亲不喜欢官场,兵权不在手,没有实权,虽然领着俸禄,但是自身逍遥自在,这些年,皇上不理朝政,小人得志,忠臣叹息,父亲为了维持这个家,殚精竭虑,身子骨早已不似从前,我却没有想到,我的医术还未来得及施展,父亲却要离我而去。
最后一个很神经的绷断,让我抱头痛哭,我却不敢哭得太大声,师父睡在隔壁,我怕把他惊醒。
外面黑胧胧的一片,原先的月亮被遮盖住,伸手不见五指,飕飕的风声让我忍不住团抱住,却依旧难掩内心的害怕,身上早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哆哆嗦嗦的抱住自己,模模糊糊看见一个身影,他走进来,把我给抱住,虽然他自己也是个手脚冰凉的主儿,但是我在六神无主中似乎找到了依靠,一股极其浓重的墨香在鼻子里开出了花,我嗜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说:“师父,我······爹,走了。”
师傅什么都没有说,他慢慢的拍着我的背,安慰着我,细声细语中,朦朦胧胧中,我仿若看见我爹自己用手自做的风筝,我娘在一旁笑着,大哥把我架在头上,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开在了春天遍布的地方。
那一夜下来,师父用云锦做的袍子,被我的眼泪给浸湿了,而师父也是一夜未睡。
师父的眼睛有些暗沉,显然一晚上都没有睡觉,我慢慢爬起来,想着昨天晚上估计把他的胳膊压酸了,就给他按按,他倒是没有说什么,把我给扶了起来,我低着头,心情糟糕透顶。
他拿起书信一看,顺手便滑落,眼里闪着流光,身后的白发一泻千里,柔顺的散着光彩,他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着,那便是与生俱来的淡漠和森寒,阳光照映在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脸上,长长的睫毛笼住深邃的冰蓝的双眼,落下一片暗影,对着我却撑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师父。”我顿了又顿,咬着嘴唇,想要开口。
他留给我一个背影,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却听到温柔的语气:“你去吧。”
我稍稍一愣,跪下重重的磕下一个头,转身收拾东西,心里不禁又舔了几分浓重。
师父住的地方特别偏远,我整整走了三天的山路才从中走出来,以前我从来没有和师傅分开过,包括饮食起居,云游四海,治病救人,住宿条件差一点的话,干脆就睡在一起,不过现在大了一点,女孩子也是有点怕羞,才分开来,现在离了他,总觉得心里有些空荡荡,我爹从小说我爱粘人,但是自家闺女,自然喜欢粘的紧,现在看来,我对待师父也是如此,心里的帅哥排行榜那也是排名第二,第一嘛,自然是我老爹。
不过出了小县城,就是端州,那里可以买到很多东西,作为水路接通的地方,不光表面光鲜亮丽,背后的肮脏龌龊也是少不了的,像黑市之类的东西也是有的,这种东西虽然肮脏,但也有好处,它可以买到外面正当手段买不到的东西,而且价格的变动幅度也很大,很多有钱的商户都喜欢把货物向这里运,因为可以逃税,照这样下去国库亏空是早晚的事儿,以前庄王朝在的时候,对这种东西打压很厉害,但是现在战火四起,各个势力割据一方,没人管,那自然就是更加猖獗。在端州这种水里便利的地方,更是成了各方诸侯交易军火的绝好场所。
一匹千里马,三天的时间就可以到达徽州城,黑市,绝好的交易场所。
夜幕降临,地下勾当却开始活跃起来,这就像是地下的老鼠,作作索索,白天不敢干的事儿,晚上打了鸡血似得翻找对自己有益的东西。
我找店小二打听黑市的入口,晚上便换了一身黑色,脸上戴着面纱,头上的帽子将脸面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晚上黑灯瞎火的,鬼看得清你是谁。
黑市入口坐着一个老人,满脸满脸的皱纹,黝黑的皮肤,瘦的削骨的脸庞,头上光亮的岑面,手边一个烟斗,一吸一吐,便是吐雾一般的输出一口烟。门口寂寥,落寞的吹着秋叶,平静的不起一丝波澜,我走到老人面前,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人腿上。
开口似乎是包含沧桑的声音,但是双眼的精芒确实让人不容小觑,“头一次来吧,你一个姑娘家,还是少来的好。”
此话一毕,便是可以进去,我缓缓从他身边走过,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朝着老人的背影行一礼,“多谢。”
老人身子微微僵硬,拿起烟斗,长长的输出一口气,什么也没有说。
撩开帘子,分别打上两边的打手,里面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整个屋子喧闹的快要将房顶给掀了,各处均有自己的一个小摊,那是没有太多钱的想要用自己的珍宝兑换现银的,而真正的大主顾却是会包下一些主场,拍卖一些罕见物件,那里场子宽,人不容易拥挤,有时候还会拍卖一些美女和少年,那些人不知道最后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那个时刻,真正的羞耻感就会布满全身,我努力不让自己听那些人口贩卖的叫卖声,卖家个个热血沸腾,我快速地踱着步,不想让人看出异样。
喊卖声嘈杂,却隐隐能够听到卖马的声音,我暗暗松一口气,走上前去。
那人背后是一个巨大的马圈,但是四周都用粗糙的蓝布蒙着,远远看去,还以为是一家店铺。
店小二识眼色地迎上来,轻声问:“客官,您可是要买马。”
他看不清我的脸,也不敢枉然狗眼看人低,毕竟要是得罪的是一个大主顾,没有钱赚不说,反而得罪人家,那可是要吃不了兜着走,黑市里什么人都有,上至达官显贵,下至地痞流氓,鱼龙混杂,叫人瞠目,他也是有多年的经验,乱世之中,察言观色,为人处世很是圆滑。
“千里马,不用担心银子。”
店小二眼睛一亮,一连说好几个请,亲自为我掀开帘子,我坐到里面,发现这里很是干净,马圈在后院,他们也真是会做生意的主顾,小二不顾一切的跑到我前面,弯腰帮我把凳子擦干净,那使劲的样子好想要把那凳子擦出呈亮的光感,极献阿谀奉承之态。
小二把我请到后庭,来到最好的马的马槽前,堆满了笑:“您自己挑,价格可以优惠。”
面前的马颜色很正宗,没有一匹是花色的,我在一片一片的宛如绸缎一般的颜色中看见了一匹白色的马,她很漂亮,眼睛一亮一亮,鬃毛白的没有一丝杂质,远远看去好像羽毛一般柔软。
小二倒是不用我说,立刻就把她给牵了过来,马的身子很高,我摸了摸她的脸背,她望着我,眼睛深邃不见底,很温柔地蹭了蹭我。
店小二立刻给她上了马鞍,所以一大堆好听的话,我只顾着看马,倒把他给忘了,放下一锭金子,就出门离开,依旧是他掀开的帘子,笑容比以前堆得更多了。
我头疼的让他回去歇着,准备找到出口,就立刻赶去徽州。
突然一阵暴动,有人出手攻击,整个黑市混乱的就像一锅蚂蚁,到处都是人躲避,尖叫声,哭喊声,叫骂声,混杂在一起,声音越来越近,马受了惊吓,狂躁不安的在一旁踢腿,我努力控制住,急忙忙的找出口,但是我找不到出口,干脆就从入口的地方出去,然而一个女子突然冲出来,她也是一身黑袍,但是身中数箭,箭上缓缓地流着黑血,她口中只得吐出一口轻轻的救命,便是昏了过去,后面的声音越来越大,怕是他们快要追杀过来了,这个人跟我萍水相逢,我救了她,会不会惹上麻烦。
不管了,我心下一横,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我把她拖到马背上,便策马奔腾到入口处,后面乱成一锅粥,正好趁机逃跑。
门口一如我进来时候般寂寥,此时我当真是感叹那房子的隔音效果的好,但是老人却被眼前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惊醒,愣愣的看着,嗓子哑着说不出话,我倒是也不说什么,看了看后面,又递了一个拜托的眼神,便一路狂奔,一路上我老是怕那个女子滑落下去,便拽着她,我虽然会骑马,但是马坐的并不多,所以等到我用一夜时间一路狂奔到泸州时,便是一边胳膊疼,一边屁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