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麦吉尔·布坎南
(美国1919—)
美国着名经济学家,公共选择学派的创始人,凭借在“经济与政治决策理论是对契约与制度基础的发展”上的杰出贡献而获奖。
很少会有人把自己导师的肖像悬挂于室内每日瞻视,然而布坎南就是一位,而画中人,正是被他奉为先知的奈特。
1986年,瑞典皇家学院授予詹姆斯·麦吉尔·布坎南以诺贝尔经济学奖,并隆重地肯定了他的学术成就。然而布坎南自己却坦言承认,自己总有点像经济学界的局外人,这似乎让人觉得有点讽刺意味。这位极富个性的学者,从着作到婚姻都一直受人非议,但是这一切并不妨碍他赢得众多优秀同行们的赞扬,他的观点对学术与政治两个方面都有很大影响,也诱发了人们对此的深入思考。布坎南曾对《纽约时报》的记者说过:“在现在致力于将经济学家与街上人的观点达到一致方面,30年来我不时面对的是孤寂和学术争论中太多的失败。”但可以肯定的是,布坎南并非绝对孤独,因为有奈特的存在。
奈特与威克塞尔被认为是布坎南的启蒙导师,在布坎南的办公室里,这二位大师的肖像一直静静地挂着。奈特为布坎南的许多着作提供了思想体系框架,而威克塞尔则提供了具体的思想。
上世纪40年代,芝加哥大学一直流行着这样的说法:“奈特是上帝的先知。”于是布坎南便发表了题为《重生的经济学者,追随先知但未见上帝》的演讲,在演讲中他细说了奈特是怎样不仅通过观念,而且透过延伸四分之一世纪的亲密友谊对他产生的深刻影响,可以说,是奈特使布坎南彻底转变成一个经济学者。
在大学时代,布坎南总是听到自己政治学老师辛姆斯极富诗情画意地讲述芝加哥大学群才荟萃、学术繁荣的盛况,老师那种入迷的神情一直影响着布坎南。1946年,凭借自己心中勾画的芝加哥之梦,布坎南毅然选择进入芝加哥大学冬季班就读。进入了这所闻名世界的大学后,布坎南发现辛姆斯果然所言非虚,这里真的是知性蓬勃,盛况空前,在当时甚至找不到另外一所能够与她相媲美、学术氛围同样浓厚的学校。
与奈特老师的相遇,开始于第一季的课程学习中。布坎南不经意间选修了奈特教授的课,但是没有意料到,从此他便深深地被奈特的风格所吸引。在奈特老师的指导下,短短几个星期,布坎南便对整个经济体系如何运作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并且第一次能够运用市场经济秩序的原理来思考问题。布坎南称,完全归功于奈特老师的指导,自己第一次称得上是一位经济学者了。
在芝加哥大学,奈特虽然与威纳、弗里德曼同样声名远播,但他的授课风格与他们大相径庭,他是唯一一个让布坎南有信心在经济学这条路上走下去的老师。威纳是博览群书的典型学者,所以他总是为自己设定任务,好像是在试图摧毁学生的信心,所以布坎南从来不敢在这样的课堂上发言。而弗里德曼是位绝顶聪明的老师,他总以滴水不漏的分析与气势磅礴的论辩主导一切,所以他的学生只能做个低等的模仿者。同样,在这样的课堂上,布坎南也不可能有机会发表意见。然而奈特与这两位决然不同,他总是鼓励学生,激发学生的潜力。他总是对布坎南说:“一切都需以智力获取,很多看似真理的事物,其实都大有问题,有勇气能冲破知识的迷雾,才不愧是真正的学者。”从此在布坎南心里,奈特的思想便根深蒂固了,奈特愿意否定所有的神,包括一切所谓学术权威,他认为没有什么是至高无上的,而这种精神正是当时自信心不足、而又渴望前进的布坎南所需要的。
在选修了奈特的课程三四个礼拜之后,布坎南便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跑到奈特那间略显凌乱的办公室。他原本猜测,这位名声在外的老师最多只会跟自己聊上五分钟,可这场对话居然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这次对话之后,两人便不仅是师生关系了,他们更像是朋友,因为奈特是如此鼓励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精神,所以他们的交往丝毫没有受到师生关系的束缚。事实上,奈特也开始喜欢这位当时学习并不算优秀的学生了。布坎南来自田纳西大学,并没有芝加哥大学的那些高材生们成绩优秀。然而正是由于布坎南一穷二白,犹如一张白纸,所以在他心里,并没有那么多框框架架的既定模式。谈话中,他们发现彼此在许多方面都十分相似,比如同样来自乡下,同样在农村长大,同样自由奔放,同样坚韧而且独立。奈特十几岁的时候离开故乡伊利诺伊州,来到布坎南的故乡田纳西州接受了大学预科的教育,后来进入田纳西大学的研究所,刚好布坎南的第一个研究所也是在这里,这么多相似的经历让他们建立了相当深厚的友谊。他们一起探讨学术问题,一起欣赏哈代的阴郁诗作,一起分享幽默笑话带来的乐趣。
奈特作为布坎南的指导教授,总劝告他不要浪费时间去选修哲学方面的正式课程,同时极其认真地替布坎南修改博士论文。
但是任何知音都是彼此共同的契合引致的,在奈特看来,布坎南虽说是学生,却也正是真正理解自己的人。所有研究所的学生,不论是与布坎南同期或者前后期,总是无法接受奈特对神采取的态度。
对那些不能理解奈特的学生来说,奈特似乎是一位糊里糊涂的老师,总是制造混淆,他的着作也是凌乱思想的结合,讲课总是杂乱无章、支离破碎。但是对布坎南而言,这一切正是奈特的魅力所在,他不会循规蹈矩地照着既定的课本讲课,他上课提出的问题远远比解决的问题来得多,这一切正显示了奈特的深度。奈特使得像布坎南这样的学生明白:假如连自己去寻找答案的勇气都没有,那么将会很容易地沦为神的牺牲品。
无论走到哪里,布坎南总是会记得奈特给予自己的最强劲的信念:无论在科学学术领域之内或之外,这世上都不存在其价值被捧到至高无上地位的神。每件事、每个人、无论何时何地,一切都可以公开接受批评与挑战。所以布坎南不管走到哪里,总是会以怀疑的眼光看待一切问题,也总是以蔑视一切权威的信念写自己的着作,做自己的研究,而从不在乎这一切会遭到多少非议乃至批判。在布坎南的学术生涯中,除了极少数的例外情况,他都在致力于澄清一些模糊或者混淆的地方,对经济学者、社会科学家与哲学家的疏漏之处,他也总是设法研究清楚。布坎南说:“奈特成为我学术生涯中无可替代的榜样,在回顾个人的发展时,我实在难以想象,假如未曾受业于奈特,我将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毫无疑问,在布坎南心中,奈特是伟大的,但是他没有把奈特奉为上帝,而是看成是他的先知。因为无论是奈特还是布坎南,都是不肯轻易臣服于神明的人,本着怀疑一切的精神去追求真理,这个道理才是他们心中真正的上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