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回到了温州,并决定留一段时间,这倒不完全是为了叶晓楠,温州外销分公司的事他必须自己来跟进,之前本来叶晓楠答应过来帮忙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听林小飞说叶晓楠已经搬回家住了,这一天林朗下班后,毫无意识地晃着晃着,又晃到了莲花小区。
他停好车,在小区门口点了一支烟,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突觉鼻腔一阵苦涩,昨天贾成文来找他,她说贾母叫他这个周末到她家吃饭,主题不明。
李爱凤已经知道了贾家的变故,居然打起退堂鼓,说过阵子再说,看来这麻烦就像恶性肿瘤,越拖越扩散,林朗已经没了主意。
“太子。”身后有人唤他。
林朗转身,把手里的烟灰弹掉,说:“晓楠。”
“你怎么在这里?”好一句残忍的明知故问。
“如果不赶时间,上去坐坐吧。”好一份清清白白的友情。
“好。”林朗艰难地说。
“你的QQ车呢?”林朗见叶晓楠推着原来的“狗儿摩托”。
“人家的‘老公’始终要还给人家的嘛。”叶晓楠一语双关。
两人没再说什么,终于上了楼,进了门。
门才锁上,林朗忍不住紧紧地抱住她,两个人拥在了门边。
林朗用力地叹了一口气,说:“晓楠,晓楠,我该怎么办?”
叶晓楠无力地靠在了他的肩头,她怎么会不明白她拥着的这躯体内包裹的是伤痕累累的灵魂。
许久,两人不发一言。
原来被爱情狠狠地蹂躏后的那种痛才是真正爱情的模样。
“别这样,贾成武会看到的。”叶晓楠突然推开了他。
“那以后呢?”林朗艰难地说。
“没有以后,没有如果,没有我们。”叶晓楠一字一顿。
“我们离开这里吧,去英国,哪怕去非洲。”林朗上前再度拥住他。
“别傻了,你和成文已经都这样了,你若逃走了,他不会放过我们的。”叶晓楠最近好怕提到贾成武的名字,那种愧疚感是由内心生出来的,它胁迫了她的灵魂。
“阿武,阿武,贾成武,你出来啊,你出来啊!”林朗在屋子里叫喊。
叶晓楠瘫坐在地上,只是哭。
“晓楠,晓楠,这个世界没有鬼神的,真的!真的!”林朗扶起叶晓楠。
“你不会明白,我希望有鬼神,我祈祷有鬼神,你不会明白,他不在了,宝宝不在了,如果连惦记他们的人都没有,那是不可以的。”叶晓楠说。
这一刻,林朗终于明白了,他斗不过一个死人,死人的好被无限放大,死人的那些瑕疵都被赦免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有过一个宝宝,一个四个月大已经成形的宝宝。时间稀释了一切,留下的却是一份不敢相忘之情。
林朗没再说什么,他走到了门边,旋开了门锁。
“你想我怎么样?你说啊!”林朗歇斯底里地叫着。
“别伤害成文了,看得出她很爱你。”叶晓楠说。
“我不爱她,我不爱她!”
“结婚还不是媒人一张嘴,父母一声令。爱,总会有的。”叶晓楠走到门边,“不要让成文成为第二个我,温州这个地方,好人家容不下破败的媛子儿,你应该懂的。”
“我们这是在演电视剧吗?真矫情,真恶心,真让人难受!”林朗仰起头。
叶晓楠从背后拥住他,轻轻地说:“要记得,就算你不可以爱成文,也不要再想我们。我也要记得,就算嫁了一个很糟糕的男人,也不要再想我们。偷来的情,都是不干净的,温州的好人家都是容不下的,你要记得。”
林朗没再说什么,他松开叶晓楠的手,开门出去了。
周末,林朗应约到了贾家,贾母说是家宴,却请了几个贾氏的叔伯,林朗知道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不过他打定主意要把事情给解释清了,他是贾成武的好兄弟,可是他不能和叶晓楠一般见识,他要捍卫“我们”。
大家已经上席了,贾母问贾成文:“晓楠还没到?”
林朗一惊,原来连叶晓楠也请上了,说明了是家宴,那叶晓楠算是身份呢?未亡人?这个叶晓楠真是中邪了,明知他来了,她还蹿进来挟持他?林朗怄着气,闷灌了一口饮料,结果呛到了。
“咳咳咳。”
“太子哥,你还好吧。”贾成文递上一张纸巾。
“咳咳,没,没事。”林朗起身去了洗手间,他折回时却看到叶晓楠已经坐在酒席边了。
“太子,恭喜你哦!”叶晓楠扯着笑,笑得好不灿烂。
贾家大伯发话了:“人都到齐了,吃饭吧。阿朗,你舅舅怎么不来,光强这小子,发财了,眼界就高了。”
林朗感叹温州这是个小地方,一打听,谁都认识谁。
“你们都已经小订,干脆挑个日子结婚算了,订婚也只是仪式,要不要也无所谓。”贾大伯母说。
“不急不急。”林朗却说。
“不急什么啊,你们在杭州都住一起了,要是哪天肚子显出来,那可不好看,我们阿文那么漂亮,结婚也要漂漂亮亮。”贾大伯母快人快语。
林朗想找到合适的有力度的句子来澄清他们的关系是清白的,英国思维方式遇上温州思维方式,简直就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看来叶晓楠还是对这片土地和人民有高度的认知性,但凡是同居的,必然有性行为,但凡有性行为的,必然可以生孩子,什么逻辑?林朗暗骂。他可是吃了哑巴亏了。
林朗脸上挂着笑,只顾喝酒吃菜,斜对面的叶晓楠却说得热乎,什么婚纱去苏州买啦,什么结婚照去维多利亚拍啦,听得林朗一阵窝火。
林朗终于不胜酒力,有点儿摇晃了。他就想把自己灌醉了,来个酒后吐真言,结果真言没吐成,呕吐物倒吐了一地。
“甭回去了,直接睡这儿吧。”贾大伯母对贾成文说,“扶进去,扶进去。”
叶晓楠就眼睁睁地看着贾父和贾成文扶着不省人事的林朗进了贾成文的房间,而最后就贾父出来了。
“这人哪,酒品好,人品就好,你看阿朗醉得干脆,不吵不闹,阿光你捡到好女婿了。”贾大伯说。
叶晓楠帮贾母洗了碗,擦干净手,说:“阿姨,那我也走了。”
“等等,晓楠,你贾伯伯给你的,买辆车去。”贾母从冰箱上面拿出一包钱。
“不行,上次装修的钱还没还你们呢!”
“还什么还,自己人还什么还?”贾母急了。
“晓楠啊,实话告诉你,我是一天也接受不了阿武不在的事实,你对他的情,我们都看在眼里,以后成文嫁出去了,家里就更冷清,不管你以后嫁给谁,你都是我们的家人,你要记得!”贾母说。
“我记得,阿妈!”叶晓楠爽快地接过钱。她必须在行为上也胁迫一下自己。
有些面具戴久了,它就变成了我们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