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黧彻底清醒过来是在下山的半月后,原因倒不是因为桑婶子和珍娘的开导,而是肚子里的宝宝踢了她一脚,这一脚彻底把她从自我沉湎中解救出来,真实的触感告诉她,孩子还在,她不是多余的……她的存在还有意义,她不是天理不容的怪物。那种柔软的悸动,成了她最后的救赎,她醒了!睁开眼睛发现彻辰宝宝躺在她旁边,小鼻子皱着,小手还握在墨黧手里,她温温的笑了笑,亲了亲彻辰的脸,她又回来了!没有死掉!真好!
缓缓拉起门帘,背对着她,桑芷正在熬药,听到声响:“彻辰,帮我把药碗取来!”桑芷用扇子扇着小火炉,头都不抬的吩咐道。墨黧不打算提醒他,看着几案上的药碗,取来递给桑芷,桑芷稍微抬头接过,继续低头煽火。中间停顿五秒,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当墨黧微笑的脸映入眼帘时,桑芷咧开嘴笑了:“大白天的,又做梦了!不过这次倒是挺逼真的,有脸有手的。哎!墨见识你什么时候醒呀?师父的招牌让我砸了,他老人家死不瞑目。你果然是我的克星,你再不醒过来我就要躺下了,你看我大白天的都出现幻觉了!”自言自语一通,就是不相信眼前所见。墨黧继续微笑,抬手轻轻触着桑芷脸,然后拇指和食指做功。“啊!疼……”鬼哭狼嚎的声音传了出去,把刚刚起床收拾的桑家众人吓的够呛。
桑芷大吼“你掐我干什么?”“为了提醒你你没有做梦!”墨黧回答她,桑芷终于清醒了,拉住墨黧“墨见识,你醒了?你终于醒了。我每天都感觉你醒了,可每一次都是幻觉……我快绝望了,我所有的方法都用了……你就是不醒,我给师兄写信,也不知道师兄能不能收到……就差去师傅坟上求他老人家显灵了。墨见识,你醒了真好!”桑芷太激动,话都是断断续续的,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墨黧想起来咆哮马和鼻孔康,呜呜……牙都酸了。
桑芷是真担心她,“桑芷,谢谢你……”墨黧其实有很多话要讲,但是话到嘴边,都说不出了,只能化成最普通的三个字,这个人,是她自来异世后的唯一知己,他有时候不着调,喜欢吃美味的东西,心事从不挂在脸上……他知晓她所有的秘密,没有因为借尸还魂鄙视她,没有因为墨黧娘的原因仇视她,在她绝望的时候不离不弃,为了她彻夜不眠,教她怎样当一个合格的母亲……他是她的挚友,这一段有他陪着,她觉得实在不虚此行。
“墨见识,你魔怔了,竟然跟我道谢!太不可思议了,这一病倒把你的礼貌给病出来了,这么看来生病也不是完全没好处,呵呵!”桑芷又恢复了白痴加弱智的天性。墨黧大病初愈,没了与他针尖对麦芒的心情,看着墨黧低头表示同意,桑芷一阵恶寒。
“妹子,你醒了!太好了”抿着嘴站在门口,珍娘的声音接近哽咽,墨黧转过头,伸出胳膊揽住她,把脸贴到珍娘的脖子上,不一会珍娘觉得脖子有温热的液体流过。抬手拍着她的后背,“都过去了,不害怕,我们都在!不怕了,不怕了!”虽是劝她,自己眼泪也忍不住。“嫂子,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看着……我就是冷静不下来,我想哭,可我哭不出来,我害怕……”墨黧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恐惧。“我知道,我全都知道,嫂子以前也经历过,没事了,没事了,不怕不怕……”珍娘接着哄她。怀孕有多辛苦,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怀桑渠时的欣喜和惴惴不安,生元儿时的绝望,失去那个无缘孩子后的生不如死……她就是因为太清楚,所以理解,所以安慰,所以感同身受。
接下来桑家众人都来见墨黧,屋子里满是温馨,在这样温暖的清早,墨黧重生后的第一个磨难度过了。这是心理折磨,她成功化解,众人认定她自此就会否极泰来。可她知道类似重生、穿越的这种非常态,经历的无不是磨难重重,穿越女主度过最初的风光无限后都是要经历诸如堕胎,坠崖,背叛等诸多虐身虐心的狗血桥段,如果不幸的碰到后妈,还得轰轰烈烈的去死,来成全后妈们的恶趣味,她又如何能免俗?不过想想也是,若这些女主们当真一辈子平平安安,无风无浪,那就委实对不起这场重生,辜负这场穿越了!所以少年少女们,穿越有风险,重生需谨慎呀呀!
接下来的几个月墨黧什么都不想,只一心安心养胎,村里的婶子们轮流来陪她,跟她讲生孩子的经验,坐月子的心得,她闲了就做一些难度系数较高的针线活,简单的花也能绣一些,在婶娘们的指导下做了小娃娃的小衣服,小包被。虽然桑婶子跟珍娘都帮忙做了很多,她还是想自己动手做,亲娘做的衣服,意义不一样,日子过得还算舒心。
光阴荏苒,四个多月转瞬即逝,很快夏天又到了,产期也近了,桑家人心都吊到嗓眼了。反观墨黧却是最悠闲的一个,比之墨黧的镇定桑芷却觉得忧心,因为他发现胎位不正,孩子没准会难产,墨黧知道后没有像以前那样整日惶惶,只是沉默了半盏茶的功夫,接着一脸平静的跟桑芷交代,关键的时候保住孩子……不过回屋后蒙着被子哭了许久,果然是后妈,这么折磨我,画个圈圈诅咒你。
六月的一个午后,太阳烘烤着大地,知了像催命一般的叫着,墨黧看着自己门口篱笆小院上爬着紫色的牵牛花,怔怔出神。接着“桑芷,我肚子疼!”,此话刚落,屋子里呼啦啦的出现一大批的人,产婆指挥着几个力气大的媳妇把墨黧抬到里屋。生小孩不能在别人家生,这是规矩,虽然桑莘他们担心墨黧决定破例,但墨黧却不愿意为一些不确定的因素妨碍他们,坚决要求搬回山上。村里每天都有很多的人轮流上山,就怕墨黧要生的时候人手不够,平日里与墨黧关系好的来了不少,受过白洛恩惠的更不用说,所以人手够充足了!烧热水、熬参汤,个个都是做惯了农活的,手脚很麻利。
桑芷还是担心,他每日都帮着推拿,胎位虽正了,可他还是怕,他总感觉要出事,他站在产房外,不停地转来转去,里屋里墨黧叫的凄厉,来帮忙的婶子嫂子们出出进进,一个个都忙得满头大汗,他不能进去,只得干着急。“桑叔叔,小妹妹什么时候出来?”彻辰宝宝也很难受,他娘叫的好大声,肯定很疼,可是小妹妹就要出来了,他又觉得很开心,矛盾心理。“彻辰乖,小妹妹很快就出来了,再等一会!”桑芷蹲下来,手掌拍拍彻辰的头,可怜的孩子其实很害怕吧!只得来找自己询问。“元儿说生孩子的时候要有爹在!是不是爹爹在,娘就不会疼了?”彻辰宝宝问道。想起师兄,桑芷一阵默然,要是师兄在,墨黧会不会就好一点,师兄医术比自己高很多,要是师兄在,是不是她就好受一点?“对呀!要是你爹爹在,你娘就不会疼了……”桑芷苦笑着对彻辰说……
“芷弟,你快进来,弟妹她不太好!”珍娘脸色苍白的跑出来,桑芷一听慌神了,赶紧跑进去,还管什么禁忌不禁忌的,一行人一听这话都慌了。老天!该不会碰到难产吧?桑芷进去就看见墨黧已经昏了过去,身下的褥子鲜红一片,孩子还看不见,这样真的不太好……桑芷对吩咐众人:“赶紧端参汤给她吊气,大家都让让,我要给她施针。”珍娘去厨房端参汤,除了产婆和几个有经验的婶子以外,其余的都出去了。桑芷取针刺人中、内关穴……墨黧悠悠转醒,下身的疼痛让她意识到,她还在生孩子,“桑芷,帮我,孩子就靠你了……”她想起桑芷对她说的难产,她觉得可能是活不了了,就像交代后事般的交代桑芷,“你个死女人,想都别想,你好得很,胎位也正,孩子没任何问题,要是生不出来,我就掐死你!听到没有?桑芷连威胁都用上了。
珍娘把参汤灌到墨黧口里中,墨黧总算有了点力气,产婆赶紧扶着墨黧蹲下,墨黧疼的想死,这算什么,老天怎么没人跟她讲生孩子这么疼,下身疼的她抽搐“白闷骚,白洛,别让我看见你,看见你我一定杀了你……”墨黧破口大骂,看着这样的墨黧众人总算松了口气,还好,还好,还能骂人!看来是没什么事了!墨黧真是屈死了,连那个男人的脸都没看过,就得帮他生孩子,还差点把自己交代了,娘哎!自己是不是哪辈子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