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兰心听到此时他已经在城门下准备出发,脸色更加苍白,她知道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最后倾诉心意的机会。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往事重现脑海,说不出的甜,又道不尽的苦。睁开眼时,眼底一片凌然,下定了决心,拿起笔奋力疾写,字迹潇洒,像在突破重重障碍,一字一句都是心底的呐喊。
婢女在旁看着反常的小姐,心惊地端正立在一旁。
痴男怨女,奈何不能在一起。
最后一笔一画写完,钟兰心看着信封的“彦演哥亲启”四个字,来不及放下手中的笔,微不可闻地松口气,然后又提起,慌忙递在一旁恭敬地候着的婢女手中,像在交代极其紧迫的任务似的,声音比以往低:“记住:一定要亲手、亲手交给洪大人。”“亲手”两个字重复了一遍,彰显着重要性。她的眼里只有诉不尽的爱意,或是怨。
婢女却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小姐,紧张又小心地接过,并连忙将信塞入怀中,郑重地朝她狠狠地点头,然后破门而出,以最快的速度奔向城门。
看着婢女疾驰的背影,钟兰心像丢了魂地松了一口气,缓缓扶着桌脚坐在椅子上,又猛然从椅子上“倏”地站起,向着婢女离开的方向,奔出门去。
城门下热闹非凡,送行的送行,有人哭着,也有人笑着。最难是别离。
“大哥,兰儿妹妹那儿…”洪承畹为了让远行带兵打战的大哥放心,在两人拥抱之际,用只有两人听见的声音说:“你放心。”
洪承畴竟有些感动:“多谢二弟!”看着洪承畯也像他点头示意,他才真正放心。
看了仍在一旁哭泣的老母傅氏和结发妻子,又看了已经背身不再看他的父亲,最担心的还是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等他回来,再好好向她赔罪吧。也可能,回不来了。
时刻一到,洪承畴翩翩然,上马,等待李将军点兵,雄威的声音令大地为之颤抖。
士兵门士气高涨,市民门大声欢呼,祝愿李将军和三都尉早日平反,凯旋归来。
正在这时,一名婢女模样的女子哭着闹着被士兵挡在外围,马上的洪承畴见是钟兰心身边的侍女,向李将军求情,见李将军眉头一皱,却是放行了。这才挥手令士兵将此女放进来。
接过婢女手中的信,看着娟秀的字迹笔法,按捺心底的激动,手竟有些颤抖起来。看着婢女身后再无他人,赶紧拆开信,小心展平。
里面的字不似信封上的字,一笔一画潇潇洒洒,像是在极其匆忙的情况下书写而成。
“狼烟起。江山北望。龙起卷。马长嘶。剑气如双。心似黄河水茫茫。二十年。纵横间。谁与相抗。恨欲狂。长刀所向。多少手足忠魂埋骨他乡。何惜百死报家国。忍叹息。更无语。血泪满眶。马蹄南去。人北望。人北望。草青黄。尘飞扬。我愿守土赴开疆。堂堂大朝要让四方。来贺。”
洪承畴看着字,抬头仰望天空。
兰儿为他唱过这首歌,歌声激情澎湃,气势雄伟壮大,听歌者没有不为之动容的。她笑着对他说:“无论何时何地何人,兰儿只愿为君独唱此曲。”她说这《精忠报国》是故人所作,最适合像他这样为国家洒热血的英雄。
洪承畴将信纳入怀中最贴近心脏的位置收好,沉淀复杂的心情,眼在一闭一睁中恢复了该有的铁血的作风。
望兰儿待我凯旋而归。
李将军举剑高呼:“出发!”
顿时,士气高涨,声势之大令人不敢仰目而视。
一时间,风沙起。
众将士、出发了!
城门下的众人关注着大军,没有人发现城门上似乎:
站着一个孤寂的身影,看着出发的大军迟迟不回去,直至马上的领头人的影子被模糊覆盖,终于含泪笑着呢喃:“愿君早日,凯旋而归。”
待君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