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木布泰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听了小潾子的话也只是暗暗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哀家知道了,皇上怎么说?”小潾子忙弓身回答“皇上没说什么,只是拿了千岁锁就离开了。”布木布泰闻言,长叹了一口气“也是苦了这孩子了。”
李德全跟着玄烨进屋研磨,玄烨还是一如往常,只是会时不时停笔摸摸玉坠子,这个习惯自从静兮格格出宫之后,每逢玄烨心里不安,便都会这样,李德全看在眼里,恐怕只有老天知道,这个少年皇帝此时在忍受着怎样巨大的悲痛。
别馆寒砧,孤城画角,一派秋声入寥廓。若换往常,本该是个赏菊的好天气,可是今年却不然。
一进御膳房就是一股子药香,皇后娘娘又病到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竟从御河里发现了刘嬷嬷的尸首,全身早已被水泡的浮肿不堪。刘嬷嬷是伺候芳萱的老嬷嬷了,一时之间,到又是重重的打击。
“皇后怎么样了?”玄烨在赤城正与布木布泰闲话,到又听京城奏报,皇后娘娘病倒了。布木布泰这下到有些开始心急了,肚子里还怀着呢,可不能再丢了。“皇后娘娘前些日子吐得厉害,太医施了针才缓过来。”布木布泰点点头,又对玄烨说“她是你的皇后,哀家的身子这几日倒也好的差不多了,不如你先回宫去看看,过几日哀家再随着仪仗回去。”玄烨心里也有些担心,思量着点头,当天就回了宫。
“皇上驾到——”芳萱刚喝了药躺在床上小憩,迷迷糊糊听外面通报玄烨回来了,还以为是幻听。
“芳萱,芳萱——”玄烨一进里屋,就见芳萱一脸憔悴的躺在床上,肚子微微隆起,显得人格外柔弱,一下子倒是有些心疼。
芳萱微微睁眼,朦胧看见一穿着明黄色龙纹衣衫的人坐在床边,细看,只见正是玄烨,满脸的不可置信。玄烨见她醒了,微微轻抚她的手臂“这几天真是苦了你了。”一听这话,芳萱哪里还支撑的住,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皇上!我们的承祜没了!承祜没了!都是我的不好!承祜啊——”玄烨看着芳萱身嘶力竭的,心中也是难过,慢慢擦去芳萱的眼泪“没关系,承祜没了,这怎么能怪你呢。承祜那么乖,朕相信他在天上一定过的比现在好,他若知道你那么难过,肯定也会难过的,就算是为了肚子里的这一个,你也千万不可再伤身了,承祜肯定是不愿意看到,你为他那么伤心的。”听了玄烨的一席话,芳萱这几天的黯然神伤,总算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轻轻点头,靠在玄烨怀里体会那迟到的温暖,渐渐睡去。
玄烨看着芳萱的睡脸,心中五味杂陈,这个女人一直陪在他身边,明明知道他心中一直放不下兮儿,却全无责怪依然默默的跟随自己的脚步,轻叹一口气,这么些年下来,倒也算得上是相敬如宾了。
夕阳照进来,屋里静静的,这个帝王恐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一个女人要的,从来都不会是相敬如宾吧。
“皇上,慧小主在殿外头求见。”李德全弓身进来附在玄烨耳边轻道。“她步子到快,朕刚一回宫她就有消息了!”玄烨轻轻为芳萱盖好被子,冷哼。李德全听了这话,立在一旁,不知道该说什么。“你告诉她,朕今天在坤宁宫用膳,让她以后别老来这儿转悠,皇后需要静养!”“是是是——”李德全倒着步子退下。
“主子你说,这皇上现在到底是什么态度啊。”“哼!还不就是那芳萱肚子里的孩子闹的!现在宝贝着,生男生女那还不一定呢!”在坤宁宫吃了闭门羹,走在官道上,主奴两就开始商量起来。“主子!那毕竟是中宫皇后,可不能直呼名讳的。”蓝箐四下看看,见没人忙提醒,明惠却不放在眼里“什么皇后不皇后的!当初不过也只是拼着四大首辅罢了,若没有鳌拜这个祸害!我们纳兰府哪里比她赫舍里府差了!都是一起长大的!凭什么我们就要在这里看她的眼色!”明惠一直都不服芳萱,从小就是一起玩闹的,为什么她就可以是皇后!而自己到现在却连一个正当的名位都没有。“哼!不过现在好了!他儿子没了,以后我的孩子那就是正儿八经的长子!我看她还能神气到什么时候!”明惠随手折下几片叶子揉在手里,汁水弄得满手。“对了!盼晓那丫头处理干净了吗!”“主子就放心吧,那丫头自己早就上吊死了!再说毒箭木的汁水无色无味的,都过了那么些天了,谁会怀疑到我们身上。”明惠点点头,扭着身姿走远了。
云风慢慢,斜阳照栏杆。几年后,谁还记得那个想要做巴图鲁的小孩儿……
只有一枝梧桐,不知多少秋声。
一时间筠笋知秋的笑都凝在了脸上,齐齐风吹来,梧桐沙沙,这几日的江南都不怎么太平。一会儿吴三桂的撤不撤藩弄得沸沸扬扬,一会儿又是朱三太子案闹得乌烟瘴气,也不知道京城派来的巡抚朱国治到底有没有用。
“格格歇歇吧——”知秋从外头进来,只见静兮还在绣东西,都一天了,除了用午膳,到还没见有停手的时候。“知道了,你让筠笋去烧水,一会儿看容若就来了,你就去泡壶金山翠,他最喜欢那味儿了,也不知道哪里好吃。”“得嘞!原来不知道我们格格那么体贴纳兰公子啊!回头我就跟纳兰公子说去,让他也知道我们格格的心!”正吩咐着知秋,筠笋就进来了,听全了话儿,一进门就取笑。“你这小蹄子!就会取笑我,改明儿等你有了心上人,论你怎么求我,我都不放你出去!”“哟!原来只知道格格与纳兰公子是堂兄妹,原来竟是心上人吗?”筠笋笑着明知故问,趁静兮不注意,一把抢过她手里忙活了半天的东西。“呀!呀!呀!怪不得格格藏的那么深!原来是同心结啊!”我也不在意,笑骂“我是越发的惯着你们了!明儿个就把你们交给沈姑姑好好立立规矩……”“老远就听你们在笑,什么结?也拿来我看看。”静兮话还没说完,就见容若推开门帘走进看向静兮。唯有容若像个孩子一样,不知所以的看看知秋又看看静兮。我忙使了个眼色,知秋会意,拉着还愣在原地的筠笋出门。刚走到门边,筠笋见手里还拿着同心结,又返回,把同心结放在桌上,才与知秋一起出门。
我见筠笋竟把同心结放在桌上,一时间到傻了,忙抬手想收回。谁知容若手更快,一把拿走,看清了物件,眼睛发亮“送给我的吗?”听他这么直白的问,我反而不好意思了,扭捏了一会儿,才答“嗯——本来是准备过几天你生辰在给你的,边边角角的都还没有仔细修剪……都怪筠笋那个小蹄子,我就说……”“我喜欢,谢谢你。”容若不等静兮把话说完,笑着开口,仔细看那眼角竟还泛着点点泪光,说着俯身轻吻静兮额头。“谢谢你,没有让我等太久,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往后无论怎样,你都逃不掉了,这可是你自己轻手编的结。”感受着容若的举动,脸红了半边,心暖暖的,却依然嘴硬“你是不是别处吃了酒了,怎么今儿个竟说糊话!”容若毫不在意,双手圈着静兮“什么糊话,会像我说的那么深情?”我低头,不语,只是嘴角的笑意是怎么也挡不住的。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形单影只望相护,只羡鸳鸯不羡仙。以前我总觉得,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我唾手可得,可如今我才知道我与他有着十万八千里。最好的那一个,就在我身边,只是和他彼此恬淡相望,我就已知足。
“皇上,三藩之中当数吴三桂最强!此次他与尚之信,耿精忠联合起来上撤藩奏折,肯定是在试探皇上,臣认为若皇上就此批准了他的撤藩请求,吴三桂他们一定会就此造反的!”上元节刚过,朝中又开始了不太平,这日康熙又收到了请求撤藩奏章,前几次都留中未发,他们就越来越嚣张,现在看来朝中必须要做出动作了,遂连夜召集群臣商讨。
听了明珠这一番话,玄烨皱眉沉思“吴三桂他们早有野心,撤藩,他要反。不撤,他迟早也要反。况且这奏章是他们先呈上来的!我们不如就来个先发制人!”“皇上万万不可啊!现在朝中兵力本就无几,若吴三桂联合郑经一起北上,那后果将不堪设想!”佟国纲也急了,迈出一步急急劝阻。“吴三桂他自当上藩王之后,十分骄横!不但掌握地方兵权,还控制财政,自派官吏,根本没把我大清放在眼里!他在明背明,在我大清又想造反!自立为王!就他当年在昆明当众绞死万历与太子气死了郑成功的事情,郑经也决不可能与他联手!况且吴三桂从来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就他那脾气!谁也不可能和他联手的!”“话虽是那么说,可是皇上奴才认为此事我们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还是先稳住他们比较好,我们手里不是还有他的长子吴应熊嘛,等吴国治回来,仔细说明情况,再行动也不迟啊!”索额图也开了口。“不必了,虎毒不食子,吴三桂他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在京城,却还这样与大清对着干!他这样的人,我们也不用对他客气!再说往后大清要想统一政令,三藩是很大的障碍!一并摘除不是很好!”“皇上!可是奴才以为……”不等佟国纲说完,玄烨就直接摆了摆手“我知道众位爱卿心里都是在为大清着想,可是三藩不撤,朕心里总是一块疙瘩,你们先回去吧,容朕再仔细想想。”“这,这……”皇上都下了逐客令,佟国纲等也无法,只能跪安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