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对不起!”萤荧却突的收了她的暴戾气息,纤手捂住脸,曲身跪坐在柔毯上,嘤嘤的哭起来。许是怕外面的人听到,她的哭声又压抑几许,入人耳,悲切而沉闷,格外的令人感觉心酸。
花狸收起捏在手指缝中的细针,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她蹲下身,伸手将掩面哭泣的萤荧拥抱住,紧紧的,静静的。花狸太能理解此刻的萤荧了,她理解萤荧心里的悲伤、愤恨、恐惧,无助……因为这一切,花狸在八岁那年,都经历过。而那时候,素不相识的花娘给她的一个温暖拥抱,让她,很安心很安心。花狸知道,人都身脆弱的,很多东西一个人承受不了,但是当有人给我们支持和笑脸,一切又都会好起来的。
萤荧的哭声停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抱住花狸,哭声较之先前,大声了些。花狸的手轻抚着萤荧的背,一下一下,轻轻柔柔的。
“萤火姑娘,您要的东西我拿过来了,是给你送进来,还是放在外头!”刚才问话的男人去而复回,在外头又是有礼而问。萤荧松开花狸,对着花狸浅笑的同时,伸手抹去眼泪,人站起来,向外应道,“送进来吧!”
帐篷被分起两边,裹着一阵风进来的瘦长男人,二腮尖尖,上唇粘有二撇鼠须,眼不大,却精亮精亮的,花狸一见到他的样子,第一联想到的,就是老鼠。这人一进来,眼神就直向花狸扫来,而后才一脸为笑的将一个药瓶子奉给萤荧,他看萤荧的眼神,色兮兮的。
“萤火姑娘把这食饵要了去,苍大人着实是不高兴。难得见着苍大人会为这么个小东西动手的呢!本来么,只要苍大人高兴,这东西没了也就没了,偏姑娘非得要她。我家老爷肯从苍大人那把她要过来,对姑娘,那真真是重视啊!”
“没什么事的话,请您先出去吧!我还要进食呢!”萤荧将药拿在手,便开始逐人,但是她说的口气极是温和,到也不至于让人听了生气。那男人听此,小眼珠又在花狸身上扫了扫,应着“好,好,小的告下”,躬了身出了帐篷。
男人一离开,萤荧轻的吁出一口气来,转向花狸,把瓶子举起,道,“快些把这个喝下!”
“拉肚子的药!”花狸手摸着肚子,不情愿的接过瓶子,扁了扁嘴,皱着淡眉,“万一都化了,成了一堆了,那不是……!”
“要是真的化了,刚才进来的老鼠精早把你一口吞了,还会把你留给我?还有之前差点要了你命的苍大人,你以为他那一摔,是随便什么人都承受的起的?”
“刚才那人,真是老鼠妖精!?”花狸惊的张大了嘴巴,“我们是不是被更厉害的妖精抓住了?”
萤荧走近花狸,将她的手拉起,摇了摇头,压低了声,道,“抓我们的,是人。那些妖精,不过是附属于人的败类。如果没有这些背叛族类东西,几个区区人类,如何能将萤火和毒龙……”说到伤心处,萤荧双眸中又蓄满了眼泪,她深吸了口气,强压住眼泪,继续说道,“那东西,对你这样的人类而言,除了送命,再无别意,但是对我,却关系重大。请你,一定要还给我!”
“还还还还,还-----!”花狸昂头将瓶中之物一口倒进嘴中,迟疑了下,一闭眼,横心吞下。
“总不能随地拉吧!?”花狸四下看了看,苦着脸问。
“谁说让你拉来着!”萤荧交起眉,咬了下唇,那仙果她可是要吃下去的,如果是被拉出来,想想就恶心的紧,“你跟着我的动作学,放松身体,之后的一切,就都交给我好了!”萤荧说着,已就地盘腿坐了下来,“相信我!”她向花狸温和一笑,眼神诚恳。
不远的主帐篷中,林凡禄正在案头翻看货物登记册。林凡禄四十不到,是玉阳国境内最大的商贩,只是他的货物,是奴隶,还有,妖精。此次,他离了玉阳,来到曲池,最主要的目的,是狩妖。当然了,如果有出色的奴隶,也随机的买了去。
林凡禄看着没写几页的货物登记册,眉头紧皱,此一行,他并不满意,除了今时猎到了一只美艳的妖精外,这整一个月,再无所获。并不是说没有诱惑出一些强妖美精,而是苍耳那家伙总是失手。
苍耳,即是花狸见到的那个带着镣铐,关在笼子中的健壮英挺的男子。
林凡禄回想起这几个月里,从苍耳手中逃脱的强妖,心,气闷而烦躁,他不是没看出来,苍耳那家伙,是故意失手的,他是想告诉他林凡禄,当年的誓言,他苍耳已经完成了。他林凡禄应该遵守约定,给他自由。
“自由么?”林凡禄一声冷笑,“妖精就是妖精,就算化有人形,也没有人的智慧。他们哪里会明白,誓言这中东西,说有,就有,说没有,那就根本如风过无痕一般!”
林凡禄打心里就没有放还苍耳自由的念头。他林家再大,不过商贩之流,却能结交玉阳国贵胄,还不是因为那些人知道,林家有修行千年的强妖苍耳守护。只是那些人有一点不知道,这强妖苍耳原本守护的人,是他林凡禄的祖母林清月。而且林凡禄是人类,他的属下,除了老鼠精金浮水,也都是人类。真正能为林家狩得强妖的,也只有苍耳。
林家摇钱树和荣誉的象征,林凡禄会轻易放走,才怪。
“老爷!”老鼠精金浮水从外走进来,拱手一礼,道。
林凡禄收回神,一面将手中册子合上,一面伸手让金浮说坐。
“如何了?”林凡禄问的,自然是今时新狩到的妖精,这只雌性萤火虫妖并不是强妖,若是炼药,一文不名,但是她化出的模样却是清纯温和,能得玉阳贵胄子弟的喜欢,林凡禄确信这只女妖精定是能高价出售,让他挣得一大笔。只是大多的妖精被猎到后,都会化成本形,一心求死,林凡禄能用药维持他们的人形,却无法改变她们寻死的心,最多是用药延长她们的性命至一年期。这期间,能驯服的妖精,多为弱妖,成为贵胄的宠物。不能驯服的,则只有死。强妖若死,是不能再行炼药的。
今时猎到的这只萤火虫妖,却和以往的不同,眼神里的恐惧和愤恨依旧,但是却没有立时化出本形并作出抵死抗拒的举动。而她提出的一些要求,被林凡禄一一满足以后,又乖顺许多。尤其是当她得知和他们一起的那个人类女孩被一起抓来,她提出要那个人类女孩作食的要求被答应时,她的脸上,立时的多出了笑容。
林凡禄是疑心极重的人,他对这只萤火虫妖的反常行为,有些顾虑,但考虑到这萤火虫妖修为甚低,所以并不担心她逃跑,他刚才只担心她现在的和顺都是伪装,目的只是想着法子求速死。所以,他让金浮水在那一炉熏烟多放了些草药,那草药为香,普通人闻之并无大妨,但是对于修行并不高深的妖精来说,却是减克其妖力,会让其深眠难醒的。无论何必修为的妖精,都是能闻出其害来的,但是那萤火虫妖却并没有表现出恼色怒意,装着不知的让金浮水带来一声谢,也就是表示,她不会逃,也不会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