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秀芝看了看自己的闺女,又仔细的瞅向对面刚冲进来的少年,砸吧砸吧嘴,终于品出一丝异样的味儿来。
这位赵小雅的养母,姚亮的四婶儿,姚老四的发妻,其实挺疼赵小雅的。虽然是个养闺女,但却是在自己亲闺女夭折不久抱回来的,从小就灌注了不少的母爱。
只是,村里的妇道人家思想守旧,严格遵从男尊女卑的传统,在家里很少发言,更没有自行做主的习惯。而且赵小雅毕竟是个养闺女,再加上昨晚炕头上被老伴姚老四用报纸比划了一下八千多块钱的‘份量’,王秀芝也一早转变了心思,八千多块钱,足够替代养女和自己的多年感情了。
“小雅,这是谁啊,怎么跑咱家来了?”王秀芝故意高声提点了一下:“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没啥事就赶紧让他回吧。娘还得给你好生打扮打扮,一会男家的人就得来了。”
“娘……”赵小雅心虚的扭头避开梁爽执拗、坚毅的眼神,无奈又略带责怪的对着王秀芝喊了一声。
“赵老师,你不希望我来么?”梁爽走上前一步,再次追问道。他要,他想,他希望得到赵小雅肯定的答复,哪怕是一个眼神也足够了。
下一秒,梁爽收到了信息——赵小雅歉意和无奈颓败的眼神扫了过来,一触即逝。
足够了!梁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刚要开口,就听院子里生出了一阵热闹的呼喊和招呼声。
姚亮转身朝外望了眼,低声说了句:“可能是罗老师家来了,我出去看看。”说完就窜了出去。
梁爽微微点头,又走上前一步,刚要伸手拉赵小雅的手,却被一个手臂霸道的拉回去,袒护了起来。
“你这是要干什么?毛手毛脚的,我闺女马上就要嫁人了,你别想那些歪门心思。”王秀芝护犊子似的把赵小雅护在身后,眼中满是戒备。
“阿姨,她不喜欢嫁给外面那人,你们又干啥这么逼着她呢?”梁爽暗叹一声,随口说道。
“我自个儿的闺女,要嫁给谁我心里有数,我们家的事儿,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的。俺们家不乐意你来,你走,你快走。。。王秀芝说着,就要上来推梁爽。
梁爽眉头一皱,刚要后退暂且避让,就察觉身后堂屋里飞快的冲进来一人。脑海中电闪而过,一个人影显露出来,顿时打住后撤的心思。
王秀芝眼见即将推到这个少年,心里暗松一口气。听院子里这么热闹,肯定是男家的人来了,要是见到一个非亲非故的少年和自己闺女呆在一个屋里,让别人说闲话还是次要的,万一那些钱打了水漂,自己都没处哭去。
说时迟,那时快。梁爽猛一个侧身,王秀芝的手指几乎是蹭着梁爽的衣服纤维一划而过。只是王秀芝前推的惯性太猛,一扑空立刻止不住脚步向前踉跄。就在这时,门口突然闪现一个身影,王秀芝一头扑到来人的怀里。
砰,哎吆!
脑门碰撞和前后交替的两个沉闷响声在门两侧响起。
王秀芝往后踉跄了两步,一屁股蹲在地上。好在地面是铺的红砖,也挺干净,倒也没啥大问题。赵小雅一脸惊呆的表情,迟疑间忘记了上去搭把手扶起母亲。
门外来者是罗长龄。
他跟着父亲罗蒙河一进院子就眼尖的看到了姚亮从屋里走出来,随后眼角一瞥又看到梁爽标志性的摩托。想到即将成为自己未婚妻、妻子的赵小雅和梁爽这两天的暧昧,罗长龄顿时心里焦躁起来,一时间也忘记了跟未来的岳父大人打招呼,撩起架势就直奔里屋。
姚亮还没来得及缓神,罗长龄带着一股小风就与他擦肩而过,直奔屋里。姚老四自然不傻,看到这个金蛋子女婿言行过激,顿时也尾随了上去。这一下子,明眼人顿时看到了事情有些诡异,要不是心有余悸的罗蒙河和暗怀鬼胎的姚亮奋力阻拦,估计一群人就全紧跟着杀进去了。
罗长龄闷头冲进屋里,这会儿倒是什么也不管不顾,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捉奸!
刚来到堂屋就听到西屋里有人说话,立刻扭身冲了上去,刚到门口就眼前一花,紧接着一个身体撞到自己怀里,罗长龄还没来得及反应,脑门砰的一下,干脆的晕呼呼的仰面后倒,砰的四仰八叉的被撞倒在堂屋地上。
“怎么了?”随后冲进来的姚老四大喊着,朝屋里瞅去。这会儿,他倒是想起姚亮和一个少年进了屋,看罗家女婿这么着急,莫不是那个男孩儿跟那丫头。。。
“哎吆……摔死我了。”王秀芝呻吟着喘气儿。赵小雅缓过神来,急忙上前搀扶摔得瓷实的母亲。
“你……你干什么!”姚老四一瞪眼,看到自己婆娘和未来的下金蛋的女婿都摔在地上,除了闺女和这个小子外没有站着的人,下意识的便认定是梁爽动手了。一边瞪眼怒喊,一边就要撸袖子冲上去干架。
紧随其后的姚亮急忙拉住姚建业的胳膊:“四叔,你别急,别一进来就动手,先问问情况……”
姚老四挣扎了两下没能挣脱,就听脚下传来一阵急促的吸冷气声,低头一瞧,却是自己和亮子闹腾的功夫不小心踩了准女婿的手背,那倒霉的家伙憋着猴屁股似的脸,眼泪都哇哇的滚出来了……姚老汉一看这还得了,急忙撒丫子撤开。
罗长龄这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刚才毫无防范的大力冲撞,让他脑子懵的一下空白了,就跟休克了十几秒钟似的,要不是碍眼的老丈人拿脚磨蹭自己可怜的小手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缓过神来呢。
不过罗长龄现在心里惦记屋里的未来媳妇,这会儿顾不得自己浑身酸疼挣扎着爬起来,嚷嚷着就要再往里屋闯。
“梁爽你个小瘪,竟跟我捣乱,今天还敢来找我媳妇,我,我要是不揍你,就不算人!……”
“谁是你媳妇!?有种***的再胡咧咧一声试试?”梁爽眉头都快拧成麻花,怒气滋生的喝骂着,扬起拳头朝着罗长龄晃了晃。
“长龄,咋了?”罗蒙河安抚好了外面的人,进屋后还顺便拉上屋门,里屋光线更暗了点,罗蒙河听到儿子和一个少年的争执声,立刻出声询问。
屋外闲聊打屁的人群,看热闹的乡亲邻里,还有帮忙干活搭架子的街坊小伙们,都兴起了浓郁的好奇心,聊天的聊不下去,干活的干不舒坦,全都凑在一起哄哄闹闹的嘀咕起来,还不时的望几眼紧闭的屋门,有那特别好事儿的,还趴到窗户台上使劲儿往里瞅。
“哎,虎子,瞅见啥没?里面咋了……”
“根生啊,瞧到没,打没打起来……”
“梅梅,小心摔着,别往上爬了,你个儿矮,让开,换我来……”
院子里哄哄闹闹的炸了锅似的,不过却干扰不到屋里的形势。里面气氛很紧张,却没有一丝好奇、瞧热闹的感觉。
罗长龄就是一时头脑发懵,要真让他上去揍人,他还真不敢,身为一个老师,一个成熟的‘大人’罗长龄倒是不怕梁爽高声‘凶’他,但当他看到梁爽凶狠的架势和那斗大的青筋毕露的拳头,却有点腿脚发虚的感觉。
所以,罗长龄嗫喏了几下嘴皮子,没敢继续发横勇猛的呃冲上去。正好老爹罗蒙河的喝问恰如其分的到来,也让他借机下台,悻悻的骂了两句,停住脚没再迈过门口。
赵小雅冷眼旁观瞧见了这一幕,眼底流露出的神色,透着浓烈的轻蔑。外强中干,欺软怕硬,不是个男人,瞧不起他!相反,站在门旁傲然挺立的梁爽,虽然年轻,却透着一股舍我其谁的男子汉气概。
“怎么回事?”罗蒙河来到门口,看了眼里屋,又扭头朝着未来的亲家,明知故问的道。
“没事,没事。小罗你多想了,他是闺女的学生,代表同学来祝贺的。马上就走,俺们马上就让他走人……”
姚老四恨死了亮子,这个小兔崽子胳膊肘往外拐,竟然搞了这么个事儿出来。一切看在钱的面子上,昨个儿还低声下气的央求自己答应婚事的亲家,今天脸色铁青摆样子,咱也就忍了吧。
“狗屁的学生,还代表学生来祝贺,骗鬼呢!”罗长龄有父亲在侧,助涨了气焰,再加上赵小雅的爹妈态度都明显向着自己,顿时趾高气昂的露出了小人嘴脸:“小兔崽子年纪不大就耍流氓,心眼子都长歪了。操!”
梁爽听他再次出口不逊,心头火起,就要挥拳窜上去教训这个只会躲在人后汪汪乱叫的不开眼家伙。
罗长龄一缩脖子,急忙龟缩到姚老四身后,小眼怯意的瞄了眼,见梁爽止住冲上来的势头,顿时又仰着下巴轻蔑的扬声:“我为人师表,不跟你这种社会人渣一般见识,要是跟你动手,那显得我掉份儿。你这种人,早晚都是社会败类,成不了大器。”
梁爽这个气啊!面前的一幕让他不由得想起儿时跟玩伴打架,哭鼻子找家长告状的场面。这他妈那点像个老师,十足顽劣小屁孩行为嘛!
“你是谁家的孩子,难道不知道今天这里要干啥吗?”罗蒙河对儿子的不争气行为也很无奈,但知子莫若父,自家儿子这个德行,就算再无奈,这个时候也要撑起来,所以老头即便心知肚明,却故意岔开话题,责问梁爽:“我儿子和姚家闺女订婚仪式,你凭什么来捣乱。吃席庆贺我们又不小气,可你要是跑进来耍流氓,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就算你老子是县长,也包庇不了你。”
得,梁爽那群豺狼虎豹的‘家长们’上学期末的表现还真的给罗蒙河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让修养了好几个月的老头子至今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