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课间聚众打架,影响学校秩序,都皮痒是吧,特别是你,见到我过去,还敢踢!翻了天了。”刘长山狠狠的把罐头瓶子砸在桌子上,高声怒叱。
玻璃杯里面的茶水洒出几滴,落在手背上。梁爽憋着笑,偷瞥着刘长山隐晦的搓着手背。
“吆,刘老师,这是怎么回事啊?准备叫学生替你搬家啊?”推门进来一个中年妇女,梁爽看了看,知道进来的是初三的数学老师张爱民。
按道理梁爽除了上体育课经过初三那排教室外,再没去过南边,不应该认识这个张老师。可现在的梁爽不仅仅是那个懵懂期的十四五岁少年,还有着向后推近三十年的记忆,对这个即将和自己前后脚转到幸福县实验中学的和蔼老师,记忆不是一丁点深刻。
“我搬什么家,这群学生不学好,课间十分钟还聚众斗殴,叫过来问问情况。”当着初三组老师的面,刘长山刻意的保持风度,省的被传开后闹笑话。
张爱民老师从门后的货架上抓了一把茶叶,笑眯眯的看了看这几个鼻青脸肿的学生,在浑身干干净净、气度当仁不让的梁爽身上多留意了一眼,又推门走了出去。
任谁看到一群浑身尘土、鼻青脸肿的学生中间,站着一个昂首挺胸、自信满满的家伙,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吧。
“好了,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刘长山暗吁了一口,恶狠狠的盯了一圈半环形围在办公桌边得‘闹事者’们,心中有股说不出的满足和高位者得气势。
身为资深的官儿迷,唬不了形形色色的社会达人,还唬不住一群半大的孩子嘛。
梁爽简单的把从那倒霉哥们口中得来的信息稍作加工说了出来,重点强调他们聚众跑到初一五班教室来围堵殴打自己。
“就算是他们合起火来要打你,你不会报告老师吗?屁股底下张着腿,你就非要跟着动手?以暴制暴这是坚决不允许的。本来你还占理,现在你也动手揍人了,还比他们揍的都狠,你这不……”
刘长山略过那几个鼻青脸肿的学生,反而一个劲儿的重点教训起梁爽来。直到办公室门再一次推开,一名老学究样的四眼老师阴沉着脸走进来,才缓缓的停下。
经过三言两语的对答,梁爽终于搞清了这晕头转向一顿批判为什么落在自己头上。敢情儿你刘大晕子只不过是初一五、六班的班主任,还没权利去教训初二的学生。为了耍酷、摆威严,这才朝着我尥蹶子呢!
想通此一情节,梁爽气的差点爆口骂娘。
老学究是四班班主任,先是抿着嘴听刘长山描述了一番,这才开始一个个的数落他们。梁爽忙里偷闲,耳根子也没清净,倒是从老学究口里,知道了这几个家伙的名字。
带头的张强,河西村村长家的小儿子。剩下的几个都是和张强同一村的跟班,那个被梁爽胖揍一顿的叫王大力。
“……你说说你们丢人不丢人,都二年级的学生了,裹伙了五六个人跑去一年级班里闹事,还被人家一个人给揍出来……”老学究气的吹胡子瞪眼,指着张强鼻子开骂。
梁爽听到这话蹭的一下血脉直冲脑门。啥意思!?哦,跑去惹事不重点教育,被人揍出来倒成了罪大恶极了……梁爽这个气啊,要不是看在这个老学究年老体衰,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咽气的份上,直恨不得上去给他俩大耳刮子。
“哼!”虽然没有冲动的和老师起冲突,梁爽也不再想留在办公室里受气了。干脆二话不说,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正端着罐头瓶子茶杯吹茶叶沫子喝水的刘长山看到自己班的学生在办公室守着初二年级主任和自己这个班主任胆敢摆脸子,差点一口茶叶呛死个Y的。
等反应过来后,梁爽已经重重的甩开了屋门,拐了出去。
刘长山也火了。蹭地跳起来,急追而去。
张强几个小脑袋偷偷的对视几眼,眼中说不出的幸灾乐祸。老学究望着初一五班这‘大逆不道’、‘缺乏教养’的学生摔门走人的背影,胸膛起伏不定,显然也气得不轻。
“梁爽,你什么态度。给我站住!”刘长山追在梁爽屁股后面当街叫骂,犹如泼妇般嘶喊不已。
教书育人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如此不受教育的顽劣学生,刘长山气冲脑门,这还是其次,关键是办公室里坐着的,是下学期自己的顶头上司,梁爽这一闹,不是给自己打脸嘛。
要是开会来一句“连自己班的学生都教不好,怎么当好班主任……”云云,刘长山就吃不了兜着走。
梁爽也是很气愤,站在六班的屋山旁,大声质问道:“刘老师,明明是他们自己找上门来打我,怎么到了办公室,你也训我,那个老头子也训我。合着他们人多欺负我人少,当老师的也欺软怕硬是不是?”
“你……混……混蛋!”刘长山急冲过来,扬着巴掌就想要扇上去,脑海中不自觉的想到刚才梁爽的狠劲儿,犹豫了一下又放下,却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怒爆了粗口。
梁爽抿着嘴,嘴角上挑。一股桀骜不驯的气势直逼刘长山面上。
小样,你不是老师吗?老师怎么了?有特权啊!当老师就能随便骂人,随便冤枉人?老子受够这气了。
刘长山貌似从梁爽眼中读懂了蕴含的嘲讽的意思,黑沉的胖脸暗自一红,强忍着怒意训道:“走!下午的课别上了。要是不叫你家长来,明天、后天,以后的课都别上了。”
梁爽斜着眼瞅了半晌刘长山,下午炙热的阳光暴晒着,知了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压抑的气氛,叫声稀拉了许多。
“哼!”梁爽终于瞅见了刘长山眼底的怯意,满足的哼了声,如同一只斗胜的公鸡般昂首阔步直奔校门而去。
回家?笑话!这个时候可不能回去。要不然,屎盆子还不随便就扣自己头上。这回要不好好说道说道,讨不了说法,哪里都不去!
来到校门口,梁爽犹豫了一下,仍旧走到西侧的小卖铺。
虽然不待见刘长山,可咱也不是那种一竿子打死一群的那种人。何况长时间在这边买东西,都已经熟络了。
拿起公话,梁爽拨通了老爸的手机号码。
电话那头响了五六声才接起来。听话筒里声音吵闹杂乱,酒杯碰撞和怒骂嬉笑声混杂一通,梁爽顿时明白,老爸此刻又已经在酒场上披挂上阵了。
瞅了瞅小卖铺里面挂着的石英钟,还不到三点半,今天这场早啊,要没有自己这事儿,估计能持平记录,连赶三场了。
“喂,谁啊?”听声音就知道对面讲话的肯定是一脸横肉,凶神恶煞的模样。
“爸,是我。我被人打了。老师还帮腔,都合着伙教训我,现在还不让我去上课。”梁爽捣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刚感觉有些解气,回过神才发现,那头不知什么时候电话早挂了。
梁爽撇了撇嘴,掏钱付电话费。
梁新是幸福镇法庭的副庭长,虽然是科级干部,但却握有实权,是法院内部实干派的年青一代代表。
幸福镇法庭的庭长是白继元,还有一年半就到年龄了。都有传闻,白继元下半年调回法院办公室养老,梁新十有八九扶正。这个讯息已经不算是小道消息了,别说法院的大小工作人员,连其他单位的认识梁新的人,也都知道了七七八八。
今天上午刚处理了个产权案子,帮起诉人顺利要回了欠款,办手续闹得中午没顾上吃饭。案子完事儿后,当事人非要拉着大伙去吃饭。
梁庭长合计着下午反正没事,这回要款子还多亏了派出所去执行的几个弟兄,便电话联络了一下,一票人直奔何府大酒店。
哪想到这酒桌上刚刚有点入戏,还没窜上高潮,儿子哭诉的电话就打来了。众人听说梁庭长的公子在学校受到了不平等待遇,一个比一个叫嚣的厉害。
梁新电话也不听了,果断决定,饭菜留着,先去办了这群孙子回来继续喝。
一群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开着两辆松花江、一辆偏三摩托,气势汹汹的直杀到幸福镇一中。
梁爽知道老爸的性子急,哪儿也没去,就在校门口等着呢。幸福县城才多大啊,何况何府大酒店离这边也不太远,五分钟不到,梁爽就看到一群露膀子、叼着烟,还有嘎嘣嘎嘣攥着拳头玩骨头缝子的凶神恶煞,气势逼人的莽汉冲了过来。
“苗叔,刘叔,王叔,你们咋也来了……”梁爽心头暗乐。
这几个都是幸福镇派出所的大拿,和父亲关系很铁,貌似当年都是一批入伍、又一批退伍的铁磁。自从老妈开了饭店,这几个家伙有事没事就在何府大酒店蹲点的猛人。
本只想让老爸来维护维护自己,没想到一个电话把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马蜂窝给捅了。梁爽倒也不后悔,闹就闹吧,且不说自己占着理儿,就算无理取闹,这群人的能力也是啥都不怕。
“大侄子,怎么了?谁欺负你啊?跟叔说,老子马上办了他。”苗叔晃着膀子一嘴酒气的嚷嚷。
“小苗,别吓坏了孩子。”刘德生便是那个叼着烟的,猛吸了一口,把烟把丢地上拿脚搓了搓,搭上梁爽肩膀:“那些人在哪儿呢?带叔过去。”
梁爽撇撇嘴,一群人里就这个刘叔最想地痞流氓,连动作都像。还教训别人呢。
这边一闹腾,梁爽老爸梁新也坐着片三摩托到了校门口。
“咋回事?”梁新正值壮年,早年部队的时候也属于特种兵范畴,片三摩托过独木桥是他拿手好戏,就算这些年退伍回来,也一样没掐了锻炼。
“爸,今天课间……”梁爽一边说着,一边被刘叔、苗叔和王叔这三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拉着往学校走。
“真是岂有此理!还敢欺负到老子……儿子头上来了。”梁新右手握拳,双手一合,叫嚣着:“哥几个,你们大侄子这么受埋汰,你们可一定不能轻饶了这群埋伏在学校里的社会人渣。”
几个叔叔不干了。这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啊。
饶?别开玩笑了,敢动你儿子,就是动我侄子,还能轻饶了他们!让他们哭爹喊娘、大小便失禁,那都算轻了。
梁新一句酒话惊扰了这群披着人皮的豺狼、几个人虽然数量上不多,可后面跟着的都是警车,司机也跟着起哄,一进校园,警铃就乌拉乌拉的拉响了。
梁爽无奈的按了按额头。好了,这回都别上课,一起出来看上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