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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重新登上阿鲁姆(1)

赛斯曼先生异常气愤地大步上楼,走到罗得迈尔的卧室门口停下来,猛烈地锤击屋门。他从没使过这么大的力气敲门。正在睡觉的罗得迈尔被吵醒了,被吓得大叫一声。门外却传来主人沉稳的声音:“立刻到餐厅来,马上要做些出门的准备。”

罗得迈尔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才4点半,窗外,她看到天刚蒙蒙亮。在这个家里,罗得迈尔还从来没有这么早起来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但是又急着想要知道,就这样,一时间担心得心里七上八下,手忙脚乱,随手拿起衣服来,却什么都拿错了,什么也弄不好。最可笑的是,她居然还慌慌张张满屋子找衣服,最后才发现原来衣服已经穿在身上了。

那边,赛斯曼先生正紧张地忙碌着,他在走廊里使劲挨个按响每个仆人屋子里的铃。于是,每个房间里的仆人只要一听见铃声,都会惊得从床上跳下来,然后慌里慌张地胡乱穿上衣服。

大家都以为主人是被幽灵给缠住了,要请求帮助呢,于是都一个接一个惶恐不安地走出来。

可是,等走出来,屋子里灯光明亮安详,大家都不由地愣住了。赛斯曼先生好好的,看起来精神也非常好,正在餐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一点都不像是被幽灵抓住的样子,甚至连一点害怕的感觉都没有。

赛斯曼先生一看大家下来,马上又忙碌起来,他命令约翰立刻准备马车,并且立刻停到大门口,然后又让齐娜喊起海蒂,叫她做好旅行的准备。

杰巴斯被赛斯曼先生命令去海蒂姨妈做工的地方把她带来。这时候,罗得迈尔终于整理完了穿戴,从楼上走下来。她衣服倒是穿好了,头巾却戴反了,从远处看过去,就像是脸长在了背上,十分滑稽可笑。

看见罗得迈尔的这副怪样子,赛斯曼这才知道自己刚才催得太急了。于是,他马上说出原委,要罗得迈尔现在马上准备皮箱,把那个瑞士的小女孩(赛斯曼习惯这样称呼海蒂)的东西全装进去,然后多送她一些克拉拉的衣服。他急促地说道:“别磨磨蹭蹭的,要快,尽快!”他的样子十分着急,看起来就像是发生了一件很大的事情。

罗得迈尔大吃一惊,愣愣地站在那里,就仿佛脚上生了根似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盯着赛斯曼。她原本以为,主人一大早把自己叫起来,一定会把夜里碰上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故事,暗地里悄悄地讲给她听,她还心想好在天亮了,听了也没关系,不用害怕,所以正迫不及待呢。可眼前的现实却是,主人压根没有提及这件事,仿佛那件事压根就不存在,而反过来交给她这么一件又乏味又麻烦的活儿,这可真让她失望。

虽然赛斯曼已经说得很清楚,可是罗得迈尔却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主人说的是什么意思,仍然呆呆地站在那儿不说话,等着主人继续给她进行更加详细的说明。

可是赛斯曼太忙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安排,所以他并不想做什么说明,安排完这些之后就撇下她走到女儿房间去了。这使得罗得迈尔在那儿看起来,就像是个木桩似的。

赛斯曼先生很担心克拉拉,他想她一定在担心昨晚幽灵的事儿,等到他过去的时候,果然像他想的,克拉拉已经被家里乱糟糟的声音吵醒了,正坐在床上仔细倾听,不知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父亲坐到女儿床边,很平静地把刚才抓幽灵的事告诉了她,并接着告诉她,据医生说,海蒂得了重病,要是继续这样下去,夜游的范围会越走越远,最后说不定会爬到屋顶上去,那样可就会有生命危险了。到那时也就会非常难治,所以他决定要现在就让海蒂回家去。父亲说完了,静静地看着克拉拉说:“你要明白,除此以外没有别的办法了,你能理解吗?”

克拉拉听了很吃惊,但同时也很难过。她努力想要海蒂留下来,为此又想了好多办法,可惜不管她怎么说,父亲决心已定。不过,赛斯曼答应克拉拉,要是她听话,懂事的话,明年就会带她去瑞士找海蒂。

无可奈何的克拉拉这才同意,不过她要求把海蒂的皮箱搬到这儿来,让海蒂在这儿准备行李,因为这样的话,她就可以把海蒂喜欢的东西全放进箱子里去。爸爸立刻高兴地答应了,而且还说要送给海蒂一件贵重的礼物。

过了不多一会儿,杰巴斯领着蒂提姨妈,也很快赶过来了。她在候客室里心神不定地等待着,在心里不停地琢磨着自己这么早被叫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赛斯曼先生走进来,很详细地把海蒂的情况告诉她。他很坚决地说必须要尽快把孩子送回家。蒂提压根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事,她实在没有准备,所以一下子就蔫了。

她还记得很清楚,上一次离开阿鲁姆大叔时,他气愤地瞪着眼睛,对她说:“以后,请别再来第二次。”仔细想想,是她坚决地把小海蒂带到爷爷那儿,然后又坚决地带出来,这样的事情,一定深深地伤害了阿鲁姆大叔。但这回,她实在不愿意再把孩子领回去了。想到这里,蒂提姨妈摇摇头,立刻开始动用她能说会道的本事:“可是,赛斯曼先生,这太遗憾了,今天我无论如何没法去送她。明天更不行。后天我必须还要干活,绝对没有时间。就是以后,我也根本找不出来空闲。”

赛斯曼似乎看穿了蒂提的心思,也就不再多说什么,立刻就让她回去了,然后又叫来杰巴斯,让他准备出门。今天安排给他要做的事儿,就是待会儿让他带着孩子去巴赛尔。他要求杰巴斯明天就把海蒂送到她的家里,然后他可以马上回来,用不着和她家里说些什么,因为他已经给爷爷写好了信,只要把孩子送回去就行了。

“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杰巴斯。”赛斯曼等到杰巴斯要走的时候,最后又强调说,“你一定要好好记住!现在这张名片上写的,是我认识的一家巴赛尔的旅馆。如果你到了那儿,就拿出这张名片。他们会给这孩子安排一个好房间。当然,你也可以自己选择,你自己想怎么办都行。但是你一定要记住,一定要先进到房间把窗户关得牢牢的,即使使出很大的力气也打不开,然后,你要等孩子上了床之后,再从外面把门锁上。因为那孩子有晚上乱走的毛病,要是她到了别处,在这个旅馆里,从屋里出来打开大门什么的,可就不知道有多危险了,你明白了吗?”

“啊?!这么回事?哦,哦,怪不得,原来会是这样?”杰马斯疑惑又惊奇地回应着。这时,他恍然大悟了,因为他终于明白了那个可怕的幽灵的真面目。

“啊,当然!是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认为,你是个胆小鬼,告诉约翰,他也是的,胆子小得和针尖那么大。而且,家里全都是些大惊小怪的家伙。”说完,赛斯曼不再和他说话,径直回到自己房间,坐在桌前开始给阿鲁姆大叔写信。

杰巴斯对海蒂的事儿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又听赛斯曼先生说自己胆小,他愣愣站在屋里,心里有些后悔,不由反复地寻思:“要不是被约翰那胆小鬼拽进屋子,我肯定会去追那白影子的!”

是啊,要是现在,杰巴斯一定会这么干的。因为此刻,外面一片晴朗,灿烂的阳光正把灰暗的房间照得四处明亮,不错,他对自己说:“我一定会这么干的,什么都不再害怕。”

在小海蒂的房间这边,她正懵懵懂懂地被要求穿上漂亮的衣裳,等着起床,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可是然后会怎么样,她可一点儿也不知道。坐在那里的时候,她有些紧张,显得手足无措。也难怪,齐娜一大早就把她摇醒,并且很快地从衣柜里拿出衣服,别的什么都不说,只是一个劲儿地催促她要赶快穿上。

冷漠的齐娜是绝不会和没有教养的海蒂说话的,她甚至理都懒得理海蒂。

当赛斯曼拿着信走进餐厅,早饭已经预备好了。

“快让那孩子下来,那孩子在哪儿?”赛斯曼有些着急,他几乎是在喊着问。

于是很快海蒂就被叫过来。孩子走进来对赛斯曼先生说道:“早安,先生。”又望着赛斯曼不解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海蒂看了看周围,感觉有一种很怪异的气氛,她抬头奇怪地看他。

“你这会儿还什么都不知道吧,”赛斯曼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还一直都没有跟海蒂说,于是,他不由笑了,说道,“今天呢,你要回家了,待会儿,马上就走。”

“回家?你是说回家吗?”小海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小声重复着,脸色立刻变得刷白。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可是已经几乎喘不上气来。她简直感动极了。

“怎么,你不喜欢回家吗?”赛斯曼先生微笑着问道。

“不,不,我很高兴。”海蒂终于说出了这一句,脸却又立刻刷的红了。

“嗯,那就好。”赛斯曼点点头,并微笑着鼓励她说。然后他坐下来,拉了下海蒂的手,让她也坐下来说,“好吧,你现在必须多吃点早饭,吃完了,马上坐上马车出发!”

小海蒂太激动了,这可是她想了无数次的一个愿望,所以,她听从赛斯曼先生的话,努力地想要多吃,可惜,不知道怎么了,却一口也咽不下去。直到现在这一刻,她还不敢确信,也不敢让自己肯定,因为她实在不知道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在做梦。她有些害怕地想:会不会一睁眼,我又是穿着睡衣站在大门口呢。

“快,去让杰巴斯多带些吃的。”这时候,赛斯曼向刚好走进来的罗得迈尔说。“这孩子现在怎么也吃不下。我理解她的想法。——嗯,你到克拉拉那儿去吧,等马车准备好会有人叫你的,到时候你下来就行了,去吧。”赛斯曼说着,又转过头对小海蒂亲切地说。

海蒂正想要找克拉拉去道别,就飞快地跑上楼去。她刚一走进克拉拉的房间,便看到屋子的中间放着一个大皮箱,盖子正大敞着。

“快来,海蒂,快来!”克拉拉也着急地喊,“你快看,我现在想要把这些都放进去,怎么样?你喜欢吗?”说着,克拉拉一一数起那些礼物,她给的礼物真是太多了,比如衣服、围裙、手绢、针线盒,各式各样的,海蒂几乎都要眼花缭乱了。

“还有这个,你看,海蒂。”克拉拉一边说着,一边兴奋地把一只篮子高高地举起来。海蒂赶紧往里一瞧,高兴得快要跳起来。原来里面装的不是别的东西,而是新鲜的白白的圆面包,真不少呢,足足有一打。这可是送给奶奶的礼物,真亏得克拉拉还记得这个。一时之间,两个孩子高兴得手舞足蹈,几乎把就要分别的事忘在脑后,这时候,突然传来杰巴斯的喊声:“马车准备好了!”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时刻,因为她们没有时间依依惜别了。

小海蒂又赶紧跑回自己的房间。在那儿还放着奶奶送给她的那本美丽的书。海蒂太喜欢这本书了,她甚至白天晚上都舍不得放下它,就一直塞到枕头底下,还没敢放到皮箱里。

现在,小海蒂想把它放到篮子上。过了一会儿,她又想起了一件东西。于是她赶紧打开衣柜,猜想大概那件东西也忘了放进去。她仔细地找了找,果然找到了——那是一件红色的旧披肩,还好,还好好地放在那儿。罗得迈尔在给海蒂收拾的时候,觉得这么寒碜的东西没必要拿回去,所以就没有装进皮箱里。

小海蒂松了一口气,她拿起披肩,连同刚才的书也一块包到布里面,然后放到篮子的顶上。这样一来,这个红包裹就显得格外扎眼了。等到做完这一切,海蒂这才戴上漂亮的帽子走出房间。

楼下,赛斯曼已经准备好了各种东西,他把小海蒂放到车上,两个小姑娘就只好赶紧说“再见”了。海蒂已经坐进了马车。

罗得迈尔站在台阶上,远远地看着海蒂,正要跟她告别,忽然把视线落在了那个怪怪的红包裹上,她立即走过来,一把把篮子抢下来,一下子扔到地上。

“这可不行,阿尔菲特,这是什么破烂,这不能。”罗得迈尔临走还没有忘记要责备她一通,“你不能拿着这破玩意儿回去,赶快扔掉吧。好了,一路小心!”

海蒂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害怕,她不敢上前捡起包裹。于是,她只好用恳求似的目光望着主人,似乎在说:“别让她扔掉我的东西好吗?那是我最贵重的宝贝,别让她抢走好吗?”

“不许这样,”赛斯曼完全听懂了海蒂心里的话,他望着罗得迈尔,大声而坚决地阻止她说,“只要她喜欢,她可以把她喜欢的一切都带回去。即使是小猫、乌龟也没关系。不要为此而激动,罗得迈尔小姐。”

听到赛斯曼先生这样说,海蒂这才有了勇气,她赶快从马车上跑下来,捡起被罗得迈尔扔掉的包裹,同时眼睛里充满了欢喜和感激。

等到坐进马车里,赛斯曼这才向海蒂握手,亲切地告诉她,他和克拉拉永远不会忘记她,并且还交代她,让她路上多多小心。海蒂真心地感谢这位好爸爸,他居然会对自己这么好,简直太谢谢了。

到最后的时候,海蒂又加上了一句说:“我想请您代我向那位医生问好,谢谢他帮我做了那么多。”

因为在小海蒂的心里,还清楚地记得昨晚上医生说过:“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今天,果真是这样,一切都有了改变,她想要的一切都真的来到了。她猜想是医生帮他完成了心愿。

过了不一会儿,篮子和各种装干粮的袋子都被放了进来,紧接着杰巴斯坐上来。

赛斯曼再一次冲她一边挥手,一边喊道:“小心着点儿!孩子!”

于是,马车跑动起来。海蒂看着眼前的人们,都渐渐地远去。她知道,自己真的离开了富兰克托,要到阿鲁姆去了。

马车走得很快,又过了些时候,小海蒂要转坐火车。旅程非常顺利。在这一路上,她一直都把那只篮子一动不动地稳稳放在膝上,好像一刻也不愿意放开手似的。

没有人知道,这里面放的到底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但对海蒂来说,这可太重要了,这里边放的可是送给奶奶的面包。每次只要一想到这儿,小海蒂的心里就会暗暗地高兴,她总会不停地小心翼翼地看着篮子。

在旅途上的几个小时里,海蒂一直坐在那儿一言不发。因为直到这一刻,她才终于真真切切地明白,现在,她自己是真的要回到故乡了,而且正在回到故乡的爷爷那儿的路上,她很快就可以回到阿鲁姆的奶奶、山羊贝塔那儿去。一切都变成什么样了呢?

想到这儿,海蒂真的充满期待,紧接着,一件接一件的事情,就像是放电影那样,很快浮现在她眼前。突然,她的心里有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念头,这个问题让她坐立不安,她担心地问:“杰巴斯,你说,阿鲁姆的奶奶还活着吗?”

“哦,当然,她一定还好好的!”杰巴斯望了一眼有些紧张的海蒂,耐心地安慰她说,“哦,不会有那种事的,肯定还活着,你放心吧。”

小海蒂不说话了,她继续又沉思起来,但还时不时地瞧瞧篮子,就像是想要从里边找到一些答案似的。在这一刻,她正在努力地想象着,如果这些面包全摆到奶奶桌子上的时候,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呢?

过了好久,她还是不放心,终于又担心地问:“杰巴斯,你是说,肯定老奶奶还活着,是吧?”

“当然了!当然了,肯定的!”小海蒂的同伴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但他还是很乐意这样安慰海蒂,“是的,肯定还活着,她不会死的,你放心好了。”

过了一会儿,小海蒂终于也开始犯困了。本来昨晚她一阵折腾,再加上今天起得这么早,睡眠自然就显得严重不足。当杰巴斯醒过来,使劲摇晃着她的胳膊喊:“醒醒,醒醒,马上要下车了,巴赛尔到了!”这个时候,海蒂才刚刚睁开眼睛。

第二天上午,两个人又在火车里颠簸了几个小时。小女孩仍旧保持着一个姿势,把篮子牢牢放在膝上,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交给杰巴斯。不过,这天的小海蒂变得沉默起来,她一句话也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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